《君不至》温兮

4、第四章

　　聊州近年妖孽猖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近日，又出现了一个专吃人心的妖孽，她的目标是家中男丁，特别是年轻、体格健壮的都难逃一死。
　　一时间所有聊州的男子都不敢上街，但即便没有出门，却也总在夜黑风高，熟睡之时，莫名失心。身旁的妻儿睡醒，看到血淋淋躺在一旁的夫君，大惊失色，只能悲痛欲绝。
　　所以，许多道士皆下山除妖，但却都无法收服此妖。
　　蜀山上有一座玄真道观，里面皆是一眉道人的弟子。他有三个钟爱的徒弟，大弟子展风，极爱拍师傅马屁，法力又深得师傅真传，所以一眉一直对他寄予厚望。但因为如此，他时常目中无人，瞧不起其它弟子。
　　二弟子玄起，为人谦逊，安守本分，一贯尊师重道，团结兄弟，一眉对他更是十分疼爱。
　　而三弟子李程欢，生性贪玩，目无兄长，无法无天。以整人为乐，道观许多弟子都被他愚弄过，多数人对他都没有好感，除了玄起。
　　然而更让其它弟子不服气的是道长对他的偏爱，对他不施以任何规章制度，放任其无法无天。
　　李程欢是在七岁时被他爹送上山来的。
　　那年，他跟所有同龄孩子一样，有着疼爱他的爹娘，也本该有个美好的童年。
　　但世事无常，一日，他的娘亲刘氏上山采菜，却发现山路上有许多血迹。好奇心驱使她一探究竟，她顺着血迹来到一颗树边，一名女子昏睡在树下的陷阱里，身上还有一些伤口。
　　刘氏以为她是不慎掉落在此，于是一直试图唤醒那名女子。许久，那名女子才微睁双眼，慢慢恢复意识。
　　刘氏焦急的对女子说：“姑娘，你等我，我去找根绳子拉你上来！”
　　于是刘氏开始四处找绳子，终于找到了一条麻绳。她把麻绳丢下陷阱，一点一点的把那名女子拉了上来，“姑娘，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掉在这里，还好我发现的早，不然你可就没命了。”
　　这名女子伤口太深，依旧昏昏沉沉，说不出话来。刘氏本想把她扶回家中疗伤，但碍于山路太长，便把她安置在树前不远处的山洞里。
　　她先用一些草药把女子身上的伤包扎好，但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子流的血是黑色的。
　　天渐渐黑了，她在临走前，还对那个昏迷的女子说道：“明日我让我夫君过来背你下山，你安心休息。”
　　她说完便快步走出山洞，往山下走去。
　　回到家中，她把此事告诉了夫君，她夫君听完顿时不安了起来，“别去！我觉得这个女子很古怪，万一是个妖可怎么办？”
　　刘氏生气的说：“那么一个娇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能是妖怪吗？你害怕就别去，我自己去！”
　　二日，刘氏独自上了山，李程欢的爹爹偷偷尾随其后。
　　刘氏来到山洞里，却发现那名女子不见踪影。她焦急得四处寻找，该不会是被豺狼野兽给叼去了吧？刘氏越想越心急。
　　而就在这时，这名女子回到了山洞。
　　刘氏惊讶她好得如此之快，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姑娘，你的伤全好了吗？昨天我还担心了一个晚上，哎！你家在哪里？我送你下山吧。”
　　这名女子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她感激道：“我叫小朱，多亏了你，我才得救。我现在特想，特想……”
　　“特想什么？”刘氏疑惑道。
　　“特想吃了你！”未等刘氏反应过来，这名女子四肢已经开始变细变长，长出一根根黑色的细毛来。每一寸肌肤都开始分裂，开始撕扯成无数的小细脚，一瞬间，她变成了一只黑色大蜘蛛。
　　刘氏被此情此景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脸部开始因恐惧而抽动，双脚也开始不听使唤。
　　“救命啊！”刘氏无力地喊了一声，但很快便被这只蜘蛛精吞进肚里，细细咀嚼。
　　而李程欢的爹爹则在洞口吓的双腿发软，就在他欲逃走时，不小心触动了脚下的木棍，发出了声响。
　　蜘蛛精听到动静便追了出去，他的爹爹一路落荒逃跑，但是由于刚刚的画面太过触目惊心，他的腿部一直发软摔在地上，然后又重新爬起来。
　　最后逃过了蜘蛛精，快步下了山。
　　回到家里，依旧惊魂未定，一想起那一幕，便浑身颤抖。
　　小程欢一直在旁边哭着，好半天他爹爹才晃过神来，把小程欢抱在怀里，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亲眼看着妻子被蜘蛛精害死却无能为力，想到这里他就悲痛欲绝。
　　小程欢在怀里，天真的问道：“爹爹，你怎么了？你不是去找娘亲吗，娘亲呢？”
　　他爹爹不知该如何开口，抱着小程欢，声音嘶哑的说：“程欢，你的娘亲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你和我都找不到的地方。”
　　小程欢大声的哭了起来，“我不要！我要娘回来！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他爹爹把小程欢抱得更紧了，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望着黑夜，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他带着小程欢上了蜀山。
　　他跪在一眉道长面前，并且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道长。道长虽被他的故事所打动，但门规不可破，他不能贸然收取弟子。
　　但当他看到小程欢后，却改变了想法。小程欢身上有不同于常人的气场，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气，他直觉此人他日必成大器。
　　于是他收下了小程欢，他的爹爹连连叩谢。
　　临走时，爹爹对小程欢说：“阿爹去找娘亲，找到了再回来看你，好不好。”小程欢不舍的点点头。
　　而他的爹爹安置完小程欢后，便静静的走到了刘氏遇害的山上，从山顶跳了下去。他始终无法忘怀当日那血腥残忍的画面，像梦魇一样，会在每个漆黑的夜晚惊醒，侵蚀他的身骨。
　　而一眉也是知道的，他暗自给小程欢的爹娘超度，愿他们能安心通往西方极乐世界，不再痛苦。
　　就这样，小程欢在道观里随一眉学习道法剑法，而因为他的身世，别的弟子皆对他冷眼嘲讽，百般欺负。
　　一日，他生气的对那些弟子说：“你们再欺负我，等我爹娘回来，我会叫他们收拾你们！”
　　别的小弟子听后开始大笑，“你的爹娘早就死了，你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知道吗？傻瓜！”
　　小程欢不信，跟他们扭打了起来，被一眉撞见，一眉严厉的惩罚了他们。小程欢央求一眉带他去找爹娘，而就在那一日，一眉把真相告诉了他。
　　即便他年纪还小，没有完全听懂。但他知道，他的爹娘是被妖怪害死的。
　　从那以后，他开始无法无天起来。
　　他总是在一眉早会的时候捉弄其它弟子，或是在吃饭的时候往别人碗里加虫子，又或是在别的师兄洗澡时把衣服偷走……
　　别的弟子渐渐地不敢接近他，但只有玄起心里明白，他只是在保护自己罢了。
　　装得不可一世，只是害怕受伤害；不断捉弄别人，只是想引起别人注意，害怕被遗忘罢了。
　　而在整个道观里，能读懂他的，恐怕只有玄起和一眉了。
　　但是虽然他贪玩，对于道法剑法却领悟得比别人快，一炷香就能学会别人一天要学的所有东西。
　　为此，一眉倍感欣慰。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人，此人天赋异禀，并非常人。
　　而近日聊州妖孽四起，一眉决定派三个弟子下山除妖。
　　他决定派展风，玄起和李程欢下山，他对他们说：“你们此行除了解决那只噬心妖外，最大的任务是降服聊州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妖孽。这是擒魔袋，收服后一并送上山来，到时聊州自会恢复太平，永不再受妖怪侵扰。”
　　展风听完，不情愿的说：“师傅，除妖，我一人就够了。他们俩人跟着只会误事，碍手碍脚。”
　　李程欢也埋怨道：“我悠闲的在道观里过得好好的，才不要下山除什么妖呢！你想去自己去，我还不想同你一道呢！”
　　一眉在旁生气的说：“这事由不得你们做主！你们三人要不选择一起下山除妖，要不选择去后山砍柴做饭，自己选择！”
　　展风和玄起看一眉如此生气，便纷纷下跪认错道：“师傅，我们错了，我们愿意下山”。
　　而程欢在一旁却不以为然，一眉上前对他说：“你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吗？难道你就愿意让你爹娘枉死，让妖怪继续危害人间？你爹娘天上有知，该对你多么失望？”
　　李程欢如何能忘怀爹娘之死，他对妖的仇恨比现场任何一人都还要深切，“去就去，我们若成功了，可有什么好处？”
　　一眉处之泰然，道：“成，我便可满足你们三个愿望，如何？”三人点头示意。
　　就在下山那天，一眉在山顶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叹道：“此去生死未卜，但愿你们能同心同力，及时顿悟，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