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下》米戎

58、58

　　58 云腾风雷起

　　“辽国兰都率大军来犯，两国本无深交，此刻却结为盟友，颇有深意；敌人的势在必得，虽未探得其中详情，但据我推测其中必有法术高手。因此在风城之中，在东南西北四向，须尽快张开法术结界。一来防止法术高手的潜入作乱，二来可以制止一般人察觉风城的具体位置。”
　　乍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的震惊都是显而易见的。身为密探之首的小莲第一个反应过来，在大厅中冷静地做出自己的分析。只是来来回回无意识的踱着的凌乱步子，透露出些许她的紧张情绪。
　　“小莲说的十分有理，”唐蓝沉吟片刻，开口附和。
　　魔都并风城所有相关人等此刻全部都坐在大厅中，首位坐着夜月唐并秦倾二人，杜诘、秦雨霜、小莲、易晫冰、唐蓝、陆丰、带着半是懵懂的夜玺，一同坐在下面的位子上。
　　秦雨霜忍不住开口询问，“雅默翀此刻也在风城，为何不叫他一同过来商议？多个人，多分力也是好的。”
　　夜月唐轻轻挑眉，不置可否。
　　他的神情未逃过秦倾的双眼，低头微微想了一想，她回道，“雅默翀方面，早已有人前去报信。并且我相信，即便没有我们的消息，他也有很大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大敌当前，我们之间的利益暧昧不清，从我的角度思考，不认为他此刻有帮忙的理由。”
　　秦雨霜侧头想了想，微微一叹。失望的情绪在脸上一览无余。
　　陆丰开口打圆场，“秦倾说的倒也绝对了些。原本雅默翀的立场和地位，在目前的局势下倒也微妙得紧。与其看着魔都趁着这个时机彻底灭了辽国和兰都，尽情坐大；倒不如自己也在其中掺上一脚来得放心。加入同盟的阵营之后，还有左右摇摆来回均衡的机会，多好。”虽然语气平和，但他的话里明显带着刺，一棒子打到了在场的好几个有心人。
　　唐蓝微微一咳掩饰尴尬，见夜月唐面色如常地饮茶，倒也不便反驳些什么。
　　秦雨霜的面孔有些涨红，却又无话可说。陆丰的话虽然不客气，但她也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室内有奇异的安静，大家各怀心事地思考着自己的立场。
　　秦倾微微抿唇，双眉紧锁。眼前的状况，实在让她忧心得紧。大家心思各异，在风城中还有夜月唐和雅默翀的力量。这场突如其来的战役，她究竟要扮演怎样的角色？保留实力？或者拼尽全力？
　　夜月唐安抚地将她放在桌上的手握住，交流了个眼神，沉声开口，“如今，即便再多的罅隙，我们也必须站在一起。时间紧张，不容大家有片刻的怨怼和怀疑。得知消息的第一刻，我已着人前往季州报信。但天山距季州路途遥远，去程还好，回程若加上军队的脚程，加起来没有一个月，恐怕是到不了的。也就是说，在不能依靠外援的一个月，风城在我们手中，必须要守住。”
　　他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拥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闻言，众人沉默，各自思索。
　　唯一不满的就是陆丰，他冷笑开口，“说得轻巧。风城是个全凭交易的城镇，没有大片的耕种土地；水源也是靠着城外的滨河。即便敌人不打过来，只要围着风城，在滨河里下毒，不需一兵一卒，风城已破。”
　　“说到这个，其实我还有几分把握，”秦倾开口，她的声音清脆冷静，与夜月唐的强势不同，语调始终平平，却蕴藏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早在几年之前，我们在城中已有了屯粮。几年的点点滴滴下来，虽然不敢说有多少力量，供风城的百姓吃一个月，还是足够的；至于水源的问题也好解决，背临天山，即便被围城，我也有办法将天山湖泊的水引到风城来。想来在这其中，最让我担心的，就是大批的法术高手潜入风城。若有了这一节，恐怕这个城就极难守了。毕竟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再怎么样的防守都难免空当。法术的事情我虽然了解不多，但就从看到的东西来推断，若有这样一天，我们的处境恐怕会很麻烦。”
　　“目前从风城的地势来看，要防守的主要是西北方向。东南方连接着天山，地势陡峭复杂，即便要潜入，也须得极强的高手才行。”小莲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冷静分析，“西方的城门连着魔都的大道，北方的城门通往辽国，这两点，面临极大的考验。根据我的经验，敌人必然会在西北方采用大规模的吸引策略，然后趁机派高手自东南潜入。”
　　“哪一边都不能出半点差错，”秦倾叹息，“这真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不用担心，”握着她的手轻轻用力，夜月唐的唇畔浮起自信的笑容，“如果有四个法术高手，同时在城中央布下结界；任何具备法术的人潜入，都会被第一时间地察觉和打击。”
　　秦倾挑眉，疑惑地看着他。
　　“这一节你确是不知道，”夜月唐微笑着解释，“法师的龙烟珠，修炼时与个人的性格修为有极大的影响。从龙烟珠上来判断法师的身份，也是修行的基础之一。寻找到城镇的最中央，分别在东西南北四向布下法术结界，这样的连接就会被放大至影响整个城镇。比如季州，就会有多层结界防御，理论上来说，任何法师进入季州城，我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如此说来，为何会有人潜入镬都和封邑，且其中的人不知？”秦倾疑惑地问道，“我相信无论是雅默翀还是易晫隽，都是极谨慎的人，没道理不布置下这样的结界防御。”
　　一直沉默的易晫冰，微微颔首。
　　夜月唐轻笑着摇头不语，小莲见状回答道，“结界的防御自是有等级的不同。一来与法师自身的法力有极大的关系；二来法师尽多少力量来防御，也会是问题。当日的镬都，是因为法师本身的能力不济，而封邑我没有亲自过去，但想必是城太大，防御难免有薄弱的地方。虽然不好找，但于高手来说也不算是太大的难题。”
　　“所以，刚才的结论，仅仅是从理论上来说而已。绝对的防御，是极难做到的。”见秦倾一脸失望，夜月唐开口补充，“但眼下的风城具备了多个条件。城镇并不大，城中的高手如云，并且背靠天堑，这部分只要把住要塞，并不需要花太大的力气铺结界。”
　　易晫冰垂眸思索片刻，抬眼缓缓环视四周，神色如冰地问道，“如果我尽力了，……”
　　夜月唐心照不宣地接话，“风城因此守住，那么‘秦氏双姝’，经此一役，自然是要换人的。”
　　闻言，秦倾的心头不由得一跳。看着眼前暗潮涌动，她忽然发觉，对于用人之道，她永远不会像夜月唐这样简单直接。比起她的迂回，或者大多数人需要的只是那个最重要的承诺。
　　和夜月唐这样的对手直接过招时，输赢果真叵测呵。——手还被他握着，秦倾感觉手心渗出些许冷汗。
　　易晫冰闻言，神色变得坚定，破天荒地微微一笑，道，“如此，成交。”
　　夜月唐轻勾唇角，笑得倾国倾城，“小莲、唐蓝、易公子、杜诘，凑齐了四个人。如何，你要加入么？”
　　他并未看剩下的陆丰，反而盯着敞开的大门。
　　片刻，一个身影倏地出现在众人眼前。顶着方琨磬面孔的雅默翀，一袭白衣，摇着扇子翩然而至，“夜兄好尖的耳朵，佩服佩服。”
　　夜月唐的笑容深沉，“哪里哪里。雅兄少年时已是名满江湖，夜某的这一点小伎俩，见笑了。”
　　听着二人客套之极的寒暄，秦倾和秦雨霜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其他人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作壁上观状。
　　雅默翀的这张面孔，实在看着有些别扭。于是秦倾打断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开口询问，“雅公子，今日为何是这样的模样打扮？”
　　雅默翀的面孔有微微的僵硬，小莲忍俊不禁地开口回答，“姐姐，法师虽然可以易容，但长时间的妆扮却有问题。雅公子那么多年的经历，因此这张面孔才是他的本色。”
　　秦倾恍然大悟，和雨霜再次不约而同的轻轻“啊”了一声。
　　“雨霜，难道你也不知道他的长像不成？”见她们二人的惊讶神情，小莲忍不住笑出声来。
　　秦雨霜睁大眼，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着一边摇头，“你别说，我还真是不知道。”
　　她无辜的神情逗笑了众人。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在瞬间被改变了。
　　笑了一会，秦倾开口，大气沉稳，“雅公子，请上座罢。今日前来，我们讨论的是共同的话题。姑且将那些旧事恩怨，抛诸一旁，如何？”
　　秦雨霜不语，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环视片刻，雅默翀“哗”地收起扇子，笑容自嘲，“罢了罢了，既然都是熟人，我也不再客套了。只一条，你们别在消遣我。”
　　在座的，果真都是熟人呢。——秦倾在心中苦笑，——对于雅默翀来说，易晫冰是曾经的兄弟，杜诘是曾经生意场上的搭伙人。不仅仅是他，除了陆丰，在座的各人似乎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似乎从她踏进陆川的那一刻起，遇到的人就注定了其中的不平凡。这样看来，倒是她把自己给轻看了许多呢。
　　秦倾的面孔上浮起奇异讽刺的微笑。
　　夜月唐眼尖地瞥到她低头掩饰的笑容，不自觉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试图通过这样的方法，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她。
　　察觉到他的心思，秦倾迅速收拾了心情。转头冲他微微一笑。
　　“雅公子，”这次开口的是秦雨霜，她看着坐下的雅默翀，眼波盈盈，“此刻在这里，想必你已知道辽国兰都来犯的消息。对此，你的立场是？”
　　她看着他，眼神中承载着期盼和渴望。对上她的眸子，雅默翀微笑着一字一顿地回答，“如果是别的答案，我此刻还会在这里么？”
　　闻言，秦雨霜难掩欣喜，粲然一笑。转头看着上座的秦倾，轻轻唤道，“姐姐……”
　　秦倾嫣然，眼神温柔，看着雨霜，“如此甚好，秦倾在此多谢雅公子了。”
　　“无妨，”雅默翀回答秦倾，双眼却盯着对面的秦雨霜，“我来此帮忙，自然也会有自己的打算在其中。之前与秦姑娘就早有约定，如今风城有难，若我弃城而逃，从合作的角度来看，也是颇无诚意的罢？雅某取信于人，自是不会有这样轻浮的做法。”
　　秦倾的面色一白，雅默翀的这番话，对夜月唐来说，又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雅默翀微笑着，锐利的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夜月唐的面孔；却并未看到他的半点不悦。
　　心中有些微的讶异，脸上却依旧是无辜的神情。看到对面的秦雨霜同样面色苍白，他温柔地笑笑。
　　秦倾的手指冰凉。各怀心事的众人，基于不同的立场，在生与死的存亡面前，究竟能承担多大的考验？对于她之前打算与魔都决裂与人都结盟的想法，夜月唐此刻又有几分了解？他会怎样做？趁着事态还在掌握之中，立即除掉她么？
　　一切的一切，若能够晚上半年的时光，事情的发展就不会如此脱轨、如今的一切，已到了她完全无法控制和预测的境地。雅默翀试探的手段，虽然在她看来颇为小人，但站在他的立场，倒也无可厚非。
　　夜月唐意外地轻笑，交叉着握住秦倾的手，轻触她的手指，一根一根。
　　环视众人，以睥睨天下的姿态，款款笑道，“秦倾，是我的妻。这一次风城的难，有劳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