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下》米戎

47、47

　　47 悄然伤落红

　　许久不见的两姐妹，坐下之后，几乎完全忽略了雷雅的存在；秦雨霜絮絮叨叨地说着她与雅默翀之间的一切。那日被雅默羽绑架之后，她一直在沉睡中度过，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几乎都不知道。直到某日在雅默翀的怀里醒来，才恍然发觉她身处人都的深宫。雨雅贴身照顾了她许多天，直到雅默翀登上王位，她一直都处于半隐居的状态。
　　“若不是雷侍从告诉我姐姐的消息，我甚至都不知道姐姐你这几日就要离开呢。”秦雨霜笑嘻嘻地说，话里有些嗔怪的懊恼意味，伸手用力地来回握着，“姐姐，这些日子，虽然没有人跟我说你都在忙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在这里，真的谢谢你。”
　　忽然间，有了落泪的冲动。秦倾勉强地笑着，垂着眼眸，将秦雨霜的手握进双手。
　　“今天我一直在想呢，姐姐，”秦雨霜犹豫了片刻，定定地看着秦倾低垂的眼睑，“知道你要走的消息，我发觉，自己还是更想跟你们在一起一些。”
　　秦倾转头，有些错愕地微微张嘴。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开什么玩笑，傻瓜，你以为你现在拥有的，是能随便放弃的东西么？”她的声音有些颤巍巍，心里更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涌过各种滋味。
　　秦雨霜笑笑，失落中带着坚定，“是很难放弃呵。但是，跟姐姐的情分比起来，我还是觉得，这一边是我可以承受的。”
　　“傻瓜，”秦倾的眼泪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你知道你所放弃的会是什么么？荣华富贵自然不必说，你放弃的会是一生中的眷侣。”
　　抚着雨霜的长发，秦倾擦掉自己的泪水，诚恳地对她笑着，“有雨霜的这句话，我这做姐姐的，心里已经感动得很了。在陆川，能够有你这样的好姐妹，是我的造化。你能为我牺牲至此，我又怎么能拿我们之间所谓的感情羁绊拦住你？追求幸福的你，才是我最喜欢和希望的。”
　　“姐姐……”秦雨霜洒下一串眼泪，扑进了她的怀里。
　　就这样……也很好，不是吗？秦倾微笑着，没有尝试忍着泪水，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够以自私的心态留下秦雨霜，但心底里还是始终希望雨霜的决定能够更加坚持一些。——果然还是太自我了。秦倾在心里暗自苦笑着。
　　“小心！”一直在她们身边沉默的雷雅忽然迸出一声大喝，一手迅速地在她们之间形成水状的结界。左手一旋，默念一句咒语，一条银色的鞭子迅速出现在他的手心。
　　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火球向她们三人席卷而来。
　　“土道三十七，屠龙卷——”雷雅一闪，挡在她们二人的前方，双手迅速交错，鞭子自动地缠上了他的腰间。秦倾只觉得脚下的土地晃得厉害，眼前一花，一堵巨大的土墙夹杂着巨大的旋风拔地而起，挡住了火球的来势。
　　“火道四十三，火雷动！”一声吒喝，来不及分辨来人的面孔，灼热的火势已劈头烧了下来。仿佛一道闪电一般，炽热的火焰迅速地从天而降。
　　秦倾掩住了惊呼。
　　“土道六十四，土风呼啸！”雷雅一咬牙，鞭子腾空，在秦倾与秦雨霜的结界上空迅速旋转，形成了巨大的气流漩涡。
　　“轰——”火焰的电流被迅速卷散。
　　“木道三十五，定势！”一根藤条卷上了雷雅在空中飞旋的鞭子，好像是迅速成长的魔豆一般，不过眨眼之间，就成长为密密麻麻的青藤，鞭子慢慢地被它疯狂的长势捆住，最终动弹不得。
　　“连木道高手都来了么？看来是针对我们的呢。”雷雅转身，口中喃喃念着，唇边的微笑别有深意；在对敌的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望向秦倾的眼底。
　　秦倾一愣。
　　按照雷雅的说法，如果不是内奸，那么就是有人设的圈套……对吧？
　　“火道六十九，天火！”在雷雅转身应付木道高手的那一瞬，包裹着秦倾和秦雨霜的结界倏地破裂，比方才炽热许多的火焰把她们二人自上而下地团团围住。秦雨霜一声惊呼。
　　被火焰环绕着的她们，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二人紧紧贴在一起，耳畔传来的轰鸣的打斗声。
　　“等一下，如果有机会，你先走。”秦倾迅速地估计判断形势，雷雅一对二，想必是比较吃力的。
　　不好判断来人是谁，雅默羽或者神都的人，都有可能。但按理来说，她和秦雨霜的出现，身后必然会有魔都和人都的人来尾随，如果看到她们危险还不出手相助的话，只能说明有人对她们两人都有所怀疑。
　　是考验么？秦倾冷笑。
　　“姐姐你先走。”秦雨霜毫不犹豫地反驳。
　　侧着脸，秦倾对她微微一笑，“傻瓜，如果我先走，我们都会死。”
　　“嗯？”秦雨霜一愣。
　　在这当头，雷雅已杀入了火阵。对着她们二人，他伸手，在她们中间的位置。
　　秦倾反应迅速地将秦雨霜用力一推，雷雅稍一错愕，秦雨霜重心不稳地跌进他的怀里。
　　看着他，秦倾微微一笑。
　　雷雅抿了抿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深深地看她一眼，不顾秦雨霜的反对，俐落地将她打横抱起，几个飞跃便跳了出去。
　　剩下一个人了……很热……秦倾蜷坐在地上……思考的速度也随着身体的不适渐渐迟缓了下来……不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么？
　　死在……这诡异的陆川……她将自己抱的更紧了一些，眼看炽热的火舌就要舔上她的群摆。
　　终于……还是没有什么人……可以信任呢……她模模糊糊地想，隐约闻到了什么东西被烧糊的味道。
　　“秦倾！”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雷雅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贯干净的青色长袍变得破碎，头发也垂了下来；他伸手，眼神是坚定焦急的，“秦倾！快！”
　　心中的某个地方，忽然变得很软，似乎有什么很坚硬的念头，因为这样狼狈焦急的雷雅，而倏地崩塌了。
　　秦倾迅速地伸手给他。
　　雷雅用力一拉，紧紧地把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木道六十六，穿刺！”
　　听到这喝声，雷雅脚步一顿，依旧毫不犹豫地抱着秦倾拼命向前狂奔着。
　　忽然觉得不对劲，秦倾刚要惊呼让他停下，只听到一声钝响，雷雅的背上显然承受了强力的打击。
　　雷雅一晃，唇边渗出血迹，单膝跪在了地上；但秦倾的跌落，却几乎毫发未伤。
　　“雷雅，你怎么样？”秦倾手忙脚乱地查看他的伤口，倒抽一口冷气，触目惊心地发觉长长的藤条，贯穿了雷雅整个胸膛。
　　“雷雅——”秦倾惊呼，不由得掩口，立即冷静了下来，努力安抚他的情绪，“不要紧，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去找人。”
　　“不用找，事已至此，恐怕也是人力难以回天了。”雷雅微微一笑，反过来安抚着她慌乱的情绪。身子后仰，靠在一棵树上，默念几句咒语，在伤口处形成了结界，暂时阻止了流血。
　　“后面的人没有追来？”秦倾心惊，于是换个话题问道，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
　　“应该也有人跟着你吧？我看今天埋伏攻击的人……是友非敌，虽然不算是绝顶高手，但因为是经过特意准备的，所以和我的法术相克了十成十。平日里或者我还能应付，但今日需要特别留心你们两位的安全，所以出手就更加有所顾及。”雷雅的笑容恢复了平日的温文，悠悠向她解释着。
　　结界逐渐地脆弱下去，有血迹渐渐渗了出来。
　　秦倾苦笑，“你是要让我明白我的地位么？我知道，自己不过是棋子。”
　　雷雅笑笑，不置可否，“不过今天我先选择了救秦雨霜姑娘，应该是摆脱这异心的嫌疑了吧？毕竟跟她比起来，秦倾你算是个敌人呢。”
　　“敌人吗？”秦倾的笑容苦涩得无法继续，“我不会是你的敌人的，雷雅。”
　　雷雅猛地咳嗽几声，捂着嘴的掌心，滴下许多血来。胸口的衣服也渐渐被染红。
　　“雷雅！”秦倾惊呼，心中某个地方揪痛得厉害。她的命运，真是很悲哀呵！秦倾咬唇，心中默默想着，——和夜月唐即便春风一度，却终究不能抹掉他心底存在的怀疑。今日的雷雅，应该也是受到雅默翀的怀疑了吧？于是她和秦雨霜的会面，会如此的顺利，未遇到半点阻挠。而在这其中，无论是雅默翀还是夜月唐，想必应该都早已料到他们今日会遇险，——并且，这敌人是否就来自于他们，还有待商榷，——在她们危在关头的情况下，选择了静观其变。两方，都是希望看到雷雅在危险之下的选择吧，如果雷雅选择了秦雨霜，那么无论是雷雅还是她，都是可以被信任的呢。反之，若刚才雷雅在那一瞬选择的是她，恐怕他们两人，此刻已然死了。不死在对方的手下，也会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直到雷雅返回救出她来，魔都的人才出手相助，原来，他们对自己的不信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不，没有他们，只有……夜月唐。
　　或者因为那一个晚上，让向来冷静独立的她，对夜月唐有了些许期待。就是因为这些期待，才换来今天的下场。
　　是，这些其实都是她自己的错误呢。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是她的重压之下，对凡事以天下利益当头的夜月唐，有了错误的判断。
　　雷雅低低□□了一声，秦倾立即回神。悔恨、自责、担忧等等的情绪纷乱复杂地涌过她的心头。
　　“秦倾，”握住她放在他胸口止血的手，雷雅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虽然，你可能只是把我当作替身，但其实……我心里……一直对你……”
　　“你别……”秦倾张口，直觉地想阻止他。
　　“如果我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了。”雷雅微笑着，交叠的双手滴下越来越多的血，“刚开始，可能还没有那么多的想法，直到你亲来人都，这一连串的变故下来，我才发觉自己对你的在意。”
　　他抬头，看斑驳的阳光洒了下来，眼神变得迷离，“很久以前，师傅在我学法术之时，帮我卜过一卦，最后的评语是，‘聪明半世，红颜祸水’。我以为所谓红颜，多是面容出色的女子。”说到这里，他话语一顿，向秦倾温柔地笑了一下。
　　只感觉心底的某个地方，忽然很痛楚。秦倾看着熟悉的惨白面孔，却连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后来我才明白，女子的吸引，可不是仅仅因为相貌的原因。初次见你，是阳光明媚的下午。说来，跟今天的天气很相似呢。”雷雅的眼神幽远，唇畔的微笑也变得更加温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异世中的何海风的缘故，心里隐约有着不一样的感觉。相比你现在哭泣的样子，我还是更喜欢你偷笑的模样。”
　　抚上她的脸颊，他的神情温柔似水，帮她仔细地擦掉不知不觉流下的蓝色眼泪，他微微笑着，“虽然这样的你让我痛心，但还是会有隐约的喜悦。原来，除了何海风，你也会为我动情，对吗？”
　　他努力喘息着，秦倾惊恐地睁大眼睛。从到陆川的那天起，她虽然一直都抱着有人牺牲的可能性在准备着，但当真的看到身边的人渐渐死去时，那种从心底泛出的恐惧和无力感，却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越来越多的血从雷雅的胸膛中涌了出来，但是除了努力地捂上伤口，她没有一点办法。
　　“别说了，你会活下去，活得很好。”泪水疯狂地涌出来，此刻已完全控制不住所有的情绪，秦倾努力地摇头，想要阻止那越来越强烈的椎心之痛。“区区的我，完全不值得你花性命保护。”
　　“傻瓜，你完全值得，”雷雅的笑容越来越虚无，语气也渐渐地弱了下去，“可惜，不论是在哪个世界，你与我们两个，似乎都缺了一些缘分呢。”
　　“雷雅——”秦倾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伸手揽住雷雅的头，他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其中的光彩，慢慢就要闭上。
　　“雷雅，别睡。你不要闭上眼睛。等有人过来了，一定可以救你。雷雅，求求你，千万不要睡。”泪水纷纷落在他惨白的脸上，她用力地擦着，这样，起码可以让他看起来脸色能好一些。
　　雷雅微微笑着，看着她焦急的面孔，心中忽然变得很澄清。
　　“秦倾，你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回家喔。如果可以的话，带着我送你的戒指。”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用尽最后的力气，笑着对她说，“还有……对不……起……”
　　他的手，软软地落了下去。
　　秦倾怔怔地将他抱在怀里。不言不语。

　　似乎过了很久，她眼前出现了唐尽风、雅默翀、秦雨霜三人，只有雨霜的脸上才是货真价实的担忧和眼泪；另外的二人，试探、冷漠、惊讶……完全的事不关己。
　　秦倾坐在那里，身上血迹斑斑，看着他们三人，忽然莞尔。
　　夜月唐，没有来。
　　雷雅，死了。
　　“真是遗憾呵……”她冷冷地笑着，疲惫缓慢地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后仰的秦倾身上泛出红色的雾气。她的衣服转眼变得全身通红，那水雾，在她身子上方高高的浮起，然后落下。
　　那些雾气，竟然是秦倾身体中的血。
　　唐尽风惊呼一声，身子一闪，抱住了下落的她。
　　雅默翀上前一步，观察片刻，抚着下巴，平静地分析，“十分相思的第三阶段。她的经脉尽断，已无生路。”
　　“啪！”清脆的一个巴掌扣到了雅默翀的脸上，秦雨霜站在他面前，胸口起伏，许久许久，方才迸出一声冷笑，“再会，殿下。”

　　这一役，因夜月唐的多疑，而痛失秦倾；因雅默翀的多疑，导致了秦雨霜离开和四雅侍从的二雅消逝。杜诘在《陆川•天下篇》中，在此只用了简洁的几笔，将前因后果掩了不提。——雅葑薨，十日后，倾、雨霜二人于封邑城外相会。前太子雅默羽率人来犯。因护二人，四雅侍从之雷雅，重伤不愈。倾，身中十分相思之毒，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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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卷就这么结束了。

　　呃……如果要勉强，这算是一个不是结局的结局吧。出乎大家的预料了么?

　　关于倾天下，最初的构想是很早以前。虽然某米深知，穿越是个烂俗到极点的话题，但因为心中的“天下”情节，终究还是写了这个脸熟的剧本。（因往自己脸上贴金，害羞地掩面奔……）

　　这是第三本书，之前的青梅竹马很是生涩，到了换魂记好些，但对于情节的把握让自己很不满；于是动笔写倾天下，这下死了，掉进万年大坑。通过这篇文，让某米看到了自己的很多缺点，比如情节的推进、场面的描写……汗颜。即将的一卷，会是最重要的戏份了。

　　同时，细心的朋友们可能有发现，某米又开了新坑喔。校园的月色蓝山可能会重写；预告一下，平行世界中，除了陆川，某米打算再写一个校园魔幻类的（不好意思，预告下。）因为jj的bt发文机制，所以先在4yt发吧。

　　总而言之，写到了18w的历史记录，罗嗦半天，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鼓励。

　　大笑三声，以资鼓励。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