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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 ...

  •   42 萧萧送雁群

      秦倾自地上默默站起来,虽然很想看看上层的那位究竟是如何的三头六臂,但想想还是忍了;一个地位不高的婢女,跟王上对视,应该是自寻死路罢。
      冗长枯燥的旨意宣读之后,反反复复地磕头还礼,直到头昏眼花。四雅侍从虽然地位高贵不需行跪礼,但在繁冗的礼节冲突下,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也不过点缀性地动了几筷子。
      秦倾不由得轻轻咽了下口水;虽然不饥饿,但是看到那些诱人的拼盘,鼻端还萦绕着香气,加上之前只草草吃了个半饱,此刻到真感觉有些饿了。
      正想着,肚子也轻轻咕噜了一声,看雷雅立刻转过来看她的样子,秦倾不由得红了脸;屏息敛气,拿着茶壶站在他身侧,摆出规矩的姿态。
      尴尬之间,殿上方的那人笑道,“今日是本王寿辰,二位使者远道而来,翀儿羽儿又齐聚一堂,实在令人欢喜得很。这杯酒,本王干了。”
      秦倾不敢懈怠,连忙换了酒壶,半跪着,斟了满满一杯给雷雅敬上。雅葑的朗朗笑音,跟以前扮作方琨磬的雅默翀颇为神似;不过,——秦倾在心中暗道,恐怕今后听到雅默翀这样笑声的机会会越来越少了吧?
      伶牙俐齿的雅默羽笑着起身,执着酒杯,一字字地念道,“父王今日五十寿辰,孩儿谨祝您寿比南山,我泱泱人都越来越富庶。”
      雅葑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朗声笑着,看来雅默羽的奉承让他很合心意。
      “晚宴。——歌舞起。——”立在雅葑身边的宦官,扬声喝道。
      只见殿下如潮水一般悄悄涌入许多衣着华美的女子来,一个个都躬身低头,——这是来自于人都王宫的乐坊如意的节目。除了她们,这一次的寿宴还有凤临阁和一个著名的民间杂技团柔晟记。——不过,他们毕竟是外来人员,因此安排的节目位置相对中间偏前,这也是在晚会中最不好的节目位置了。
      有清脆的梆子声和音乐声起,秦倾不由得因为这开场的似曾相识而蹙起眉头,——当后台传来轻轻的歌声时,她忍不住莞尔。
      说到这舞曲,她也到熟悉得很。就是当年她初到魔都,在雅乐坊掺合的时候排演的那一首《蒹葭》罢了。舞蹈的出场、演员的衣服虽然都有改变,但曲子却是纯的原汁原味,连间奏的乐器声部都未曾变过。
      一曲下来,秦倾到有些不以为然,——这支舞曲,或者是编者太过于想突破她之前的框架,颇进行了许多修改。——但殊不知,站在秦倾身后的可是著名的现代舞蹈家。所以,编出的自然是不若原版的了。
      但台上的那些人却看得津津有味,雅葑甚至心情大好地袖子一挥,颇为豪气地笑道,“赏。”
      看向对面的几人,除了雅默羽颇有些陶醉以外,其他人都在垂首吃菜沉思,或低低笑谈,完全不将刚才的表演看在眼里。
      ——如此甚好。秦倾偷笑,看来凤临阁的实力,不是她自卖自夸,而是的确高于这如意乐坊的。
      笑着调转视线,却对上了这一侧不远处雨雅的视线。雨雅狠狠地盯着她,对视了片刻,方才漾出一个意味深长却明显不怀好意的微笑来。——秦倾心中不由得一颤,一种不详的预感将她渐渐地淹没,她明显地感觉脖子后的寒毛齐齐竖起。
      雷雅察觉了她的出神,轻轻将酒杯放在了案几上。秦倾手指轻轻一颤,连忙半跪下来。双手却在不听使唤地哆嗦着,她咬着唇斟酒,却有几滴液体溅了出来。
      “下一个,可就是凤临阁的节目了。”雷雅笑着向对面的唐尽风解释,面孔却冲着秦倾。
      侧着脸,秦倾迅速地瞥了一眼雷雅;旋即微笑着轻轻颔首。
      唐尽风如此聪明,如何会不知道雷雅的用意?秦倾的微微失态,他倒也全部看在眼里;思忖了片刻,笑道,“凤临阁在我镬都也有店铺呢,不晓得两方比起来,哪个要更好看一些,雷雅侍从?”
      雷雅呵呵一笑,完全不将他话中所暗含的“你曾经偷偷潜往我魔都镬都”的意思放在眼里,从容挡回,“说起这个,自然唐使者是更有发言权的呵,毕竟您对凤临阁的了解要远远多于雷雅,一会演完了,定要评点一番。”
      唐尽风微笑着一揖,简洁地回答,“如此,却之不恭。”
      正说话间,凤临阁的诸位已经来到了这舞台上。秦倾深深呼吸,看到她们,此刻还是有些紧张的。如意乐坊将凤临阁的节目特地安排在了《蒹葭》之后,看凤临阁出丑的目的昭然若揭。
      如何表现,就全看此刻遮着面孔轻盈走出的那人了。
      秦书唐。

      大厅的烛光摇曳,暗下去许多,低声交谈的人们不自觉地顿下来,将视线全部集中于中央唯一明亮的那个大的亮影。
      这个“追光灯”非常粗糙,是之前秦雨霜还在凤临阁的时候,她们一齐想出来的。用油灯一大批同时点着,在舞台的斜上方出现,用打磨的锃亮的铜镜做成聚光的灯筒,然后一齐打向舞台中央。
      对于秦倾来说,这样的设备自然是粗糙简陋;但已经足够让其他人讶异和眼前一亮了。
      秦书唐背对着观众,舒展四肢,旁若无人地柔柔摆好优雅的姿态。
      一袭紫色的深深浅浅的服饰,繁复却不冗杂,——这是来自凤临阁的“彩云翩翩”系列中的紫色一套,当日秦雨霜和方琨磬联手设计的。
      秦倾含笑颔首,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对面的雅默翀。他一脸镇定,此刻端起酒杯正在轻轻抿着。
      趁此机会,秦倾和秦书唐都想在打开凤临阁口碑的同时,也打响旗下专门制衣的“彩云间”的名号。
      整个大厅静默了下来,有轻轻的音乐声响起;行云流水一般的琴,悠悠婉转的箫。台上的人仿佛是木偶一般定格,不知为何,这个简单的背影,却有着让所有人的视线集中的力量。
      窈窕女子慢慢转了过来,随着淡淡的音乐翩然起舞,灯光下遮着面纱的她看不清面庞;但那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中洒下片片折碎的光芒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将眼神投向她,跟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微微的手势、一个轻轻的旋转。交错斑驳泛着淡黄的光影之下,全身被淡淡的紫色笼罩着的她,仿佛在不经意的眨眼进退之间,就会在夜色中淡去一般。
      渐渐地,舞台中央的秦书唐开始越来越快的旋转,终于,琴音清脆一弹,她的身子仿佛忽然化作了断线的风筝,飘落在地。
      灯光暗淡。众人依旧一片静默。
      不知为何,有了忧伤的气息,在大厅中开始渐渐弥漫。
      天籁一般的女音响起,悠远的仿佛是天空中淡淡的那一抹云彩,令人心旌摇荡。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众人屏息听着,随着光线渐渐转亮,渐渐能看清舞台当中的一群女子,身着艳丽的宽大舞衣,整齐地甩着的袖子舞着。
      秦倾只觉得眼前一亮,似乎光线在照射到当中的那个女子时,整个大厅都忽然明亮起来了。——所有的视线焦点,此刻全部集中在了那轻轻蹙眉的吟唱女子,——去掉了面纱、穿上了宽大袖子舞衣、此刻正随着众人轻摆腰肢的秦书唐。
      她站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唱着。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摇摆的身躯此刻仿佛轻盈的象一棵垂柳。
      “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秦倾清楚地听到此刻有人抑制不住地发出惊叹声;唇边漾出微微的笑容,看到秦书唐此刻的表现,方才真实地感觉到,雨霜的教导是卓有成效的。
      这样的秦书唐,让所有人心中充满怜惜。
      装作不经意似的看向对面的那人,面孔上还是一径的冷清,但身侧的拳却不经意地攥了起来。
      没错,这首《水调歌头》,当日是雅默翀和秦雨霜第一次见面时,秦雨霜的表演;华丽如斯的歌词,雅默翀想必也是记忆犹新。虽然已事隔一年多,但若在意,他定然不会忘记。秦倾为了安全起见,换了不同的曲子,这样既可以便利地提醒起雅默翀的“回忆”,又能让台上的其他有心人看不出破绽;一举两得。
      秦倾暗道,雷雅之前跟她一直没有具体地说明秦雨霜的近况如何,虽然有空泛的承诺在前;眼看时间一天天流逝,她必然需要为自己的姐妹想想办法。看不清雅默翀的心意究竟是不是有变化,所以只能用这变了模样的法子来试探。
      正在恍惚间,只听到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秦倾方才回神,原来是表演结束了。雅葑显是满意得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大厅,不住地说“赏、赏。”
      不管如此,此行已不算亏本了。
      秦书唐挽着其他女子站成一排,微微行礼。对上高处秦倾的眼,滑过一个淡淡的笑。

      直到她们下去后,雅葑还抚着下巴,意犹未尽地笑道,“魔都的凤临阁果真是名不虚传,本王这许多年,也没见过这般特别的表演,还有这般特别的女子。”
      “王上见笑。”唐尽风对上一揖,也不多加解释奉承。
      “父王,此话不尽然。”雅默羽忽然站了起来,深深一礼,笑着接茬。
      “喔?此话何解?”雅葑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是感兴趣。
      “方才凤临阁的这位姑娘,堪称歌绝;可是女子的声音,毕竟单薄些。父王今日的寿辰,还是要多些热闹的舞蹈方才添喜。孩儿说的可在理?”雅默羽说的朗朗,在座的众人心中不由都是一颤,完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下面的官员,早知凤临阁乃是四雅侍从荐进来的;太子此言一出,权衡利弊不敢接茬,生怕一个不慎得罪了哪一边。大厅的气氛瞬间诡诘了起来。
      雅葑呵呵一笑,“羽儿这话,到也有几分歪理。”
      虽然评价是“歪理”,但也已经足以让颇有几分刚愎自用的雅默羽接下去了,他笑道,“今日是父王天寿,孩儿寻了许多日子,特特为父王准备了一件礼物。”特地顿了一下,环视四周。
      视线无意间对上了秦倾,虽然未作停留,但秦倾此刻却在心头忽然涌过一阵慌张;之前环绕她的不祥的预感,更加明显。
      雅默羽竖起一根指头,抿唇一笑,“一个绝色舞伎。”
      双手一滑,秦倾险些将手中的酒壶掉了下去。雷雅迅速地回头,给她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父王,这是孩儿的一片孝心。只愿您老人家能乐一下,添福添寿的,也就罢了。”雅默羽巧舌如簧,见雅葑冲他微笑点头,转过身来;不经意地扫过坐在身边的雅默翀一眼,轻轻击掌。
      大厅的光线再次暗了下去,片刻,中央一张白色的屏风后点起了烛光,映上一个修长的背影。
      熟悉的暗香袭来,秦倾死死握着手中的酒壶,用力的几乎要将壶柄给捏碎掉。雷雅看着半规的她,犹豫了片刻,伸手将她的手握住,放在了案几下。
      别人未曾察觉,只有唐尽风唇畔冒出一抹讽刺的微笑。
      雅默翀此刻的脸色更加苍白。
      那背影开始动作,长长的水袖挥舞着,秦倾只觉眼前一片发黑,几乎看不清她的举动。大厅的灯光在不知不觉中转亮,只见那红衣女子转过身来,遮住脸的长袖慢慢放下,露出倾国倾城的绝色面孔来。
      微微一笑。笑得让众人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若说秦书唐的笑容让人怜惜,那么这个女子的笑容则让人屏息。秦书唐若像幽幽百合,那么她此刻就像热烈的玫瑰。
      “北方有佳人。”
      那女子一开口,秦倾握住雷雅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这样的她、这样的她……除了凤临阁的秦雨霜,还会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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