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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别(上) ...

  •   钜侠总是喜欢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天又写了一首诗(偷偷地想,说不定是写给我的)发出来。BBS上有不少才华大把的诗人,可别人的诗放在诗词鉴赏之类的角落小范围流传一下就算了,她却把每一句大大地ps在照片上,挂到贴图版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照片都是校园里熟悉的景色:第一张是我们楼门口的台阶,她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我;第二张是外面的小广场,我回头看见她的地方;第三张是长长的步行街,我们曾经一起逛书市;最后一张是食堂,那天早晨我们偶遇——我指给阿梦看校园风光的时候,发现怎么都能和我扯上关系。

      诗这种高深的东西我不大懂,可流露出的情意和企盼不容置疑,大概正是一首得意之作,因为后来变成了她的说明档(注1)。

      比钜侠更难以捉摸的是风里流传着一场变故,有关全国高校BBS的变故,它的效果后来我们都知道,给了所有校园论坛一个巨大的打击,直到现在还没能恢复,也许永远都无法弥补,以致人们经常用一个愚蠢的名字去侮辱猪这样可爱的动物。(注2)

      那时我们却只有深深的担忧,不是为了我们是否有地方灌水,而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言论自由。每天焦急地去0区看动向,看看别的BBS怎么样了,有的关掉有的封闭有的挪走,到处都传来令人不安的消息,不禁想着也许有一天我们一样会大难临头。

      很多版面申请了□□群专门加版友,以便到那个时候还有地方可以说话,夕色动作很快,也为joke版申请了一个,被我设了置底(这种置底现在还有很多)。

      天气越来越暖和,时局却越来越动荡,栩落和我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激烈。曾几何时,我俩并称为论坛上最大的水王,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情,后来他做了站务我也一向很敬重,但是权力真的会让人改变吗?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种种颐气指使,我的忍气吞声只是换来变本加厉。

      看他打着官腔说什么考核绩效什么版面繁荣,真令人作呕,却还得绞尽脑汁来应付这些大帽子。偶尔有板油不理解我,那都没什么,当版主本来就是要为他们服务,可栩落这套无聊的官面文章我实在不擅长,也大大违背了我的性情,忍字心头一把刀啊!

      偶尔和钜侠说起,做版主实在很辛苦,而且江山代有才人出,不管付出多少,过不了多久我们都会被忘记,有什么意思呢。她却说一代又一代的版主管理着一代又一代的水鬼,一代又一代的风云记在一代又一代的心里。

      未来有多少水鬼无关紧要,只要现在的我们彼此记得,能够活在这一批板油的记忆中永不忘却,不是已经足够了吗?这家伙总是伶牙俐齿振振有词,不过确实有道理,怎么我就没那样想过,夸奖她真能说,自己心里也好过许多。为了这么多朋友,我还可以坚持。

      谁知道我很快就不需要再忍下去了,以一种近乎悲壮的方式。我的所有妥协都没能让栩落满意,最终被迫辞职。虽然很快就要毕业工作,但我一直打算把版主做下去,只要有时间我就回来治理版面,回来看望老朋友;就算我毕业后上网不方便,起码也可以申请一个永久帐号(生命999,做满五个月斑竹就可以申请了,作为辛勤工作的一种报答),有个辉煌可以写进回忆。

      从来没想过才干四个多月,等不及毕业我就要离开这个位置,值得回忆的变成了惨烈。辞职信写得出来,心里的难受却说不出,我慢慢地敲下“中期检查将至,学业繁重,故辞去版主之职”,只觉得字字都是血泪。那些梦想和欢笑、责任和荣誉就要离我而去,这么快,这么无奈。我最后一次在晚上十点扫完水,孤零零的走回寝室,风吹过,夜无边无际。

      辞职信的效果很震撼,朋友们都劝我把它收回去,钜侠也蹦出来说中期检查算什么啊,过了这几天有的是时间,不是有志气起码干到毕业的吗?可我只能说对不起大家,不能再为版友们服务了;对不起两位老版主,以后他们又得事必躬亲了,这辞职哪里是我的本意,中间有许多的难处。

      钜侠气愤地说怎么能让栩落只手遮天(那时候版主的任免考核还是要通过站务组的,改成分区主管全权负责是后来的事),我们找站长去!这个希望也渺茫得很,首先站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其次这种事情对于他微不足道,未必肯管,再说谁知道他是站在哪边的。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公告发出来同意我的申请,权限就要变回用户了。

      原以为我的痛苦到这种程度为止,两个小时后公告出来,却不是批准申请,而是撤职,理由是我在版面上为双双开版作宣传(结果他如愿当上版主我却被清出去,真讽刺),莫须有得让人嗤之以鼻。署名站务组,但我确信这个“站务组”只有一个人,栩落,你未免欺人太甚!

      中国人都有个面子,我的版主生涯虽然不敢居功却也不乏爱戴,绝不至于如此,你已经成功逼迫我辞职了,又何必在伤口上撒一把盐?两百多个版面,四五百个斑竹,我不敢说是最辛苦最尽责的,却可以肯定是最倒霉最窝囊的一个。

      我会永远记得那个打击让我第一次悲愤到麻木,虽然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半,悠悠的时间足以把它冲淡,但是感觉不会变:痛苦依然是痛苦,屈辱依然是屈辱。所以请不要过于责怪我的文章更新极慢,毕竟在揭起疮痂的时候,伤口会疼。

      我也许是想哭一场,但是没有眼泪;也许是想笑一场,但是没有声音;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仿佛失去力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抵如此吧。我到现在还是不大明白,为什么栩落非要把我整倒,并且极力来抹黑,虽然我赢得了不少声望,但我根本没想过做站务做主管,对于他从来都没有威胁。

      撤职倒也有个好处,就是得到了非常多的同情,不少版友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支持我,令人非常感动,钜侠是最义愤填膺的一个。她发帖问大家现在是应该自杀抗议血溅轩辕,还是应该申请版主继续哥哥未竟的事业,大家都选择了后者,于是她真的去申请版主了。

      钜侠很快争得老版主的支持进了训练营,她和调皮的阿梦真的不一样,不到一天就把站规和操作学得清清楚楚,比我当年还利索。同时她去向站长请命,要求撤销对我的处罚,帖子写得大义凛然言辞恳切;另一方面她暗地拉票弹劾栩落越权,但是民告官自古就难,她又没有什么后台,我没法看好;听说她还向栩落苦苦哀求,要他放过一马,结果被贬损了一番。

      那段时间钜侠总是把一句话挂在嘴边:“从joke版认识BBS,从哥哥认识版主”,对于消沉的我真是一种很大的安慰。我相信她也能做优秀的版主,可她不该说出跟我有关系,既然栩落能让我下来,自然能让她上不去,虽然她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可这些奔走呼号注定是白白辛苦。

      我跟她说没用的,她说我知道,但是很久以前我就说过这条命是哥哥的,你还记得么?不错,我记得,但是我不要你这样辛苦,不要你去受栩落的侮辱,那一套我早就受够了!其实我也不很在乎这个版主,现在是无官一身轻,他再骂我就骂不着了。

      然后她终于笑起来,说TMD栩落,太欺负人了。呵呵,原来美女也会说三字经,不过听起来一点也不粗鲁,倒感觉很亲切,从此她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天使,而是我身边一个鲜活的精灵。

      带着她的鼓励,我也小小地秀了一把,虽然一万多文章数大多是转载和批阅,我偶尔也得发挥一下聪明才智。最后原创了两首顺口溜送给我热爱的版面(现在还m着呢),一首描述我的版主生涯,我的经历和志向,另一首是藏头诗把栩落骂了一顿,管他能不能看出来,反正我不在他手下混了,他也没什么能要挟我的了,心里很爽。

      过了一个星期钜侠的版主考试顺利通过,但是没有得到任命,收集的无数个签名也不了了之,和意料中的一样。值此多事之秋,偏要同室操戈,栩落的威望一落千丈。

      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夕色把他的□□群送了给我,说临近毕业有点忙,请我管一下。从此我的□□昵称换成了飞天,版主身份换成了群主。群里都是版面上的朋友,在这里嘁嘁喳喳地聊天没那么多规矩,能结识夕色这样的兄弟也是很开心的事情。往宽里想的话,不做版主只是丢弃了一个重压下的枷锁,得到了自由却没有失去友情,人生不得意十之八九,且知足常乐吧。

      我的撤职总有点不甘心,阿梦的撤职却简直是自作自受,我就知道这个捣蛋鬼得出问题!虽然钜侠申请版主的心思不那么单纯,但她会拿我做标准要求自己,又聪明好学,一定能做得来(可惜她终究没能上任),阿梦则根本不是那块料,勉强通过了考试却不去学站规版规,处理版务更是不行。

      有一天她不知在哪里受了刺激,写了一篇特别没有风度的帖子到处张贴(当过家家呢),贴到哪封到哪还不满意,贴在自己版面上还要加m,被主管发现关进了小黑屋。这种目无法纪的行为就够呛了,还不思悔改给自己解封,又跟总管起了言语冲突,下场我猜也猜得到。

      犯事的严重后果就是核实注册资料,她的任意篡改得到了删除帐号的最高处分,那个版大男友则出面四处求情,整个一出肥皂剧,热闹极了。连带我也得承诺一个月之后替她把ID申请回来,老大难做啊!

      像我这样兢兢业业的版主,像阿梦那样任性妄为的版主,到头来殊途同归,想来生活自有它自己的幽默。阿梦要的只是看男友为她奔走,心里会感动,而为我忙前忙后的钜侠,我却不清楚她要的是什么。

      自从阿梦听说我被钜侠抓到,就老拿这件事涮我,隔三差五打听发展得如何,当她又一次问我“觉得钜侠姐姐怎么样”的时候,我照例跟这个长舌头说“滚!”不料她却笑道:“哎呀,感觉不一样,滚起来力道都不一样了。”这是哪跟哪啊,什么感觉不一样?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当你听到一个女孩子这样诚恳地说把命交给你的时候,尤其是像钜侠那样聪慧漂亮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呃,铁石心肠估计熔化不了,幸好我只是血肉之躯),又怎么会没感觉呢!阿梦这鬼丫头脑袋转得倒快,这次算她勉强蒙对,下回再寻个理由收拾她吧。

      除了灌水,钜侠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打游戏。一天收到她的短信,说在《模拟人生》里建了一个我的家庭,要我给宝宝取名字。这是什么鬼游戏,听都没听过,家庭不家庭的,自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好了,干嘛把我扯上?她说寝室同学都建了家庭,顺便捎我一个——莫名其妙,没理她。

      过了一会她告诉我,决定给我儿子取名叫小天,我叫飞天,他叫小天正合适——管它合适不合适,看起来也不是我作主。后来几天她就常常汇报小天长大了,小天学什么了,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再后来大概是她把这个游戏玩腻了,终于不再提起。

      就算不做版主,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况且灌这么久水我确实累了,心里累,多花点时间应付中期检查倒也不错。研究着莫名其妙的课题,推导着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公式,跟各位老师一通瞎扯,总算混了过去。其实老师们也就说说工作量差了点,以后要抓紧之类,并不会故意揪住人不放,对谁都没有好处。

      注1:这首诗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回头挥手谈笑欢。一路走来风光好,从此凝眸有所盼。”
      注2:xx部长xx是猪,这句话当时很有名,但是大家慢慢就忘记了,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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