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长安宝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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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小半年，红玉果然接到六弦书信一封，说是已到西京，寻了个客栈落脚，要待上几日，红玉可随时过来。红玉即刻回了信，今日小作收拾，明日午时便到客栈与他会合。翌日红玉提了不大不小一个包裹，装了些换洗衣裳和钱物，同紫胤大致说了缘由，辞别他便前往西京。
六弦住的那客栈在城东南敦化坊，红玉便往延兴门进了长安城。未入西京，先闻城中喧闹之声，入得城内，其繁华景象更是他城所不能及。那是商贾云集，邸店林立，入眼尽是华彩，入耳全都琳琅。红玉只晓得这是东市，问了几人才到了客栈。
不比那周遭的璃瓦飞檐，红灯宝帘，这小客栈四围栽了好些雪柏青松，院墙满是绿藤，门上也只挂着朴素松木牌匾一块，颇有闹中取静之意。小厮早在外头等着了，见红玉一到便引着往左边庭廊去了。拐了两弯儿，过了一道门儿，小厮恭敬道：“姑娘，这厢房便是了。小的在这儿候着，待姑娘收拾妥当了，可去柳先生那处。”
“多谢小哥儿。”红玉应道，进里屋将东西都安置好，方同小厮一道往六弦院中去了。六弦的厢房亦是在一小院中，同红玉的院子隔了兰竹小庭。刚穿过小庭，红玉便瞧见六弦在屋中煮茶。
“红玉久见了。”六弦摆了茶盏，招呼红玉坐下。小厮朝内鞠了个躬就退下了。
“久见。”红玉见礼，道，“少恭到此几日？”
“昨日才到，因路途无甚劳顿，便冒昧递了书信。”六弦将红玉面前茶盏满上，又问道，“未有搅扰红玉罢？”
“不曾。本在山中多沉眠剑中，数来这五六月大半是睡去了，余下时候也多是看书。前些日子刚醒来，也算作凑个巧儿。”
“如此便好。红玉可有计较去何处去？”
“我是久不入帝京，若少恭不嫌弃，多留几日四处瞧瞧也是好的。今日稍作休整，晚间叫人问上一问，明日再议行程不迟。这游历所耗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你我却又毋需在意，只当是玩耍罢了。”红玉道。
六弦笑答道：“那便依红玉所言，只要尽兴就是了。”
二人晚膳间询掌柜，掌柜细细给说了一番，遂定下先去大小雁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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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好时节，二日无雾无雨，只薄云浅风，高天和阳。大慈恩寺内众僧正行早课，游人也多往雁塔去了。六弦与红玉捐了些香火钱，在寺中四处游赏，只见重楼复殿，虹梁藻井，自是寺大庄严，殊丽端贵。及至大雁塔，其势其孤，绝不愧称“四角碍白日，七层摩苍穹”。
那大雁塔八面皆有武僧把守，却也不是不让进的。六弦围着塔身走了一圈，口中念道：“涌塔临玄地，高层瞰紫微。”
“天歌将凡乐，空里共裴回。”红玉接道，两人相觑一眼，又都笑起来。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吃过寺中斋饭，于荫庭中小憩了一会儿，六弦红玉便往荐福寺小雁塔去了。未在小雁塔多待几时，二人商议之下顺道儿去乐游原青龙寺，景致要更好些。
乐游原乃长安城最为高峻之处，其势敞阔，可一揽长安之胜。入新昌坊，有专修的石板道往青龙寺去，道旁有石栏，约莫一丈一墩，墩柱细致琢磨，镂了灯台，台顶染烟迹，座有蜡痕，一瞧便知每日都有人点灯。石道不长，却颇有五丈一亭，十丈一阁的气派。此时节芳菲未谢，翠竹新俊，多有游人在亭台歇息闲谈。
少恭红玉信步游赏，忽见前头一飞角小亭，冷清无人，两人道是奇怪，却发现亭柱后忽地走出一粉裳女子来。那女子身形瘦弱，微佝着背，一副病怏模样。少恭道：“我瞧那人气息有异，这亭子只她一人休息，道上游人又多避其而行，怕是有甚缘故，多加小心。”
红玉点头道：“少恭有理。想来此道通往宝刹，若是古怪早应被高僧收了去，她不作怪我们却也不欲招惹麻烦，你我自走，莫要理会她便是。”
二人遂往前去，由那女子身边过，却蓦的被她叫住：
“公子、夫人，可否稍等？”
红玉一愣，往回看去，见那女子容貌端正，却脸色青白，眼周灰暗，惨淡淡一身笃病。红玉只得停下，与女子对行了礼，少恭随着一揖。
“失礼了，”粉裳女子尽礼已是颇为费力，喘一会儿才道，“敢问公子夫人可是去青龙寺？”
顿了顿，少恭红玉相视一眼。少恭往前移步，将红玉稍挡于身后，应道：“是。姑娘何事相询？”
“妾身阿苹，是长安绣坊绣娘，见二位面生，可是头次来青龙寺？”阿苹瞧了少恭一眼，又望向红玉，神色温婉自若。
红玉道：“确是头次。”
“二位与妾身非亲非故，妾身本不该如此无礼，现如今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妾身有个不情之请，二位到了青龙寺，可否替妾身打探无咎大师身在何处？”阿苹说着又要行礼，红玉挡下了，道：“姑娘毋须多礼。我们不过来此地游玩，被姑娘拦下心有疑惑。为何姑娘不亲自入寺打听？”
“青龙寺早不允我入内，妾身曾托多人，却多般没了消息，寺中僧人半点不说，平常人便没了法子。两位瞧我这病身，是挨不得多久了，只想再见无咎大师一面。”阿苹攥紧了手中锦帕，焦急起来。
少恭道：“我二人也不过平常之辈。”
阿苹笑道：“公子说笑了，想必这会儿心下也明白。二位气息不同常人，妾身虽愚钝，因这半人半鬼的身体，却是容易瞧得出不同，还望公子夫人施予援手。再见他一面便了无遗憾，也不必拖着这破身子在人世了。”
“姑娘，到亭子里头说罢。”红玉上前扶着阿苹往亭子里头坐下，又道，“并非想要窥探姑娘与大师之间恩怨，不过能否告知缘由，才好相助。”
阿苹颔首，道：“是。若二位不嫌弃，且听妾身说说罢。”
东风忽来，弄得亭外绿竹飒飒，白云抱日，亭中竟有些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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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
“四角碍白日，七层摩苍穹”——出自《与高适薛据登慈恩寺浮图》，作者：[唐]岑参
“涌塔临玄地，高层瞰紫微”——出自《奉和九月九日登慈恩寺浮图应制》，作者：[唐]李乂
“天歌将凡乐，空里共裴回”——出自《奉和九日登慈恩寺浮图应制》，作者：[唐]宋之问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长安宝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