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点》相泊荀

4、四、离

　　连晨轻吻着莫的额头，声音温柔：“睡吧。”
　　这一夜，两人睡得格外不平静。
　　第二天连晨起得很早，看着依旧熟睡的莫，宠溺地笑了笑，轻轻吻了他的唇，照旧先去洗漱然后给他准备早餐。等一切收拾好又回到卧室在莫身边坐了一会儿才去上班。
　　等听到关门的声音，熟睡中的莫慢慢睁开眼睛，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坐起身，照例在床上发了会呆才下床。
　　他简单收拾了些东西，放到一个有些旧了的小旅行箱里。其实他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他的东西少得可怜，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连晨给的，他也没什么留恋，所有的东西中他只带走了那件洗得很旧的衬衫。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这间住了两年的屋子，这里有他们很多的回忆，整整两年，如今就这么说放弃，他到底有没有不舍得，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看了看桌子上给连晨的那封信，转身离开。风拂过阳台的太阳花，红的花瓣随风轻舞，好像在挽留。
　　莫到车站买了一张南下的车票，没有等多久就坐上了车。
　　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连晨怕是会暴怒吧，就是没机会看到略有些可惜。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坐交通工具，总觉得很不安全，如果不是十分必要，他一般都会步行。以至于每次乘坐交通工具一定要找些事情做，否则肯定坚持不到十分钟。
　　从开始的时候他就塞着耳机，都是一些YY里的录音，他听的心不在焉。算算时间，他这时候应该回家了，应该看到那封信了，可是怎么没有打电话呢？是没有看到么？还是看到了，却无动于衷呢？
　　是了，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个累赘而已，一个吃白饭的人，连只宠物都算不上，宠物至少会讨他欢心，而自己永远对他没有兴趣脾气臭爱挑剔，他巴不得自己走呢。不过是一个床伴而已他又怎么会认真呢，
　　莫单手撑着下巴沉默地望着外面城市的夜景。就算是到了深夜，快节奏的城市依旧马不停蹄，那些所谓的伤心失落或真情真意也不过是一剂可有可无的调味品，最是微不足道。城市的生活果然不适合自己么。
　　忽而，他扯出一个笑容，明丽的连眉梢都染了笑意，可是，这笑容后面的嘲讽与哀凉只有自己明了。
　　原来真的是自我感觉良好，竟然真的有些相信那个人的话，可笑，就好像曾经相信可以跟袁儿一直到老和桐亚只是学长一样，愚蠢可笑。
　　旅程的第一天在车上度过，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到达了杭州，找了一家旅店住下，一天一夜的行程让莫得身体招架不住，更何况没有人给他准备可口营养的食物，这一整天的消耗早已让他精疲力竭，进到自己的房间就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睡到华灯初上时分，他慢慢睁开眼睛，摸到柜子上的手机，什么动静都没有，他没什么表情起身洗了把脸，然后叫了点晚餐和饭后零食。大概是坐车太累，他只是吃了几口菜就坐到窗边发呆，就这么坐了很久，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起身带了些东西走出了房门。
　　城市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喧嚣而忙碌的，唯一不同的就只有身边的人而已。
　　游走在一个陌生城市的边缘，便有一种失去听觉的错觉，就好像，没有人会理解一个流浪者心里那些沉淀的孤寂与凄凉，也就好像没有人会理解他现在那种不亚于流浪汉的无依。
　　站在城市的街头，他穿着那件旧的白衬衫。
　　既然不能给我真情那为什么要给我承诺呢，原来那些温柔都不过是敷衍么。连晨，那夜的话我或许真的忘不掉了，还有你的，笑容。于你而言，我不过是一个过客，一个你随手捡来的东西，你心情好才会对我这样好的吧，我除了冷淡没有什么值得挑剔的，所以你也就容忍了我偶尔的尖酸刻薄。其实，你人很好，性格好，长相好，身家好，厨艺好，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下棋和网球是为数不多的爱好。你有很好的教养，有一个与大多数有钱人一样的经历，比起我来，你的生命至少是完整的，而我，就连得到那种完整都是一种奢侈。
　　呐，连晨，没有我的生活，你会更加自在吧。
　　原以为，在离开了袁儿之后自己会安安稳稳过完大学，然后找一个工作，找个能过日子性情温婉的女人结婚生子，然后为了奶粉钱和学费辛苦而幸福的工作，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不是很好么。他没什么宏图伟志，只是六十多亿地球人中平凡普通的一个，有着大众的生活大众的喜乐，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就这样就很好了，他没有能力拯救世界。原以为老天给了自己不平稳的少年时，会给自己一个平稳的未来，可是，到底是什么错了呢，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夏夜的公园一种奇异的寥落，尽管这里是那样的郁郁葱葱，他坐在长椅上，随手打开一罐啤酒，匆匆灌下几口，胃里不出所料开始涨得难受，他也不在意，靠在椅背上一只手遮住眼睛，就像他习惯性的那样。
　　自己还真是懦弱，用逃避的方式来确定那个人的感情，可是最后，反而是自己感到了那种窒息般的疼痛。
　　多么讽刺。
　　并不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只是，他没有勇气面对那虚无的东西。从来不会害怕的他第一次感到了胆怯。他怕自己再留在他身边会输，输得体无完肤。他承认，承认自己真的动了情，所以在控制不住自己之前带着自己仅剩的自尊逃走了。真是有够恶劣。
　　微风轻轻拂过，穿过指尖，留下淡淡的凉意。如同终究留不住的爱情。
　　两年，只不过两年而已，他对自己又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爱呢，自己对他不过是一个玩具，又何来的爱呢，真是可笑，两年的时间也足够他玩腻了，所以在这个时候离开才是对的吧。
　　请让我保留最后的尊严。
　　忽而，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灌了一口酒，喝得太猛加上胀满的胃，猛地一弯腰，连同晚饭一起吐了出来，胃酸的味道充斥他的口腔狠狠地刺激着他的食道，又引起一阵干呕，已经几乎一整天都装东西的胃里空空如也，已经什么都吐不出了，食道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刺激着泪腺，一双墨般漆黑的眸子染了一层浅浅的水雾。
　　一只手扶住额头，另一只手撑这椅子，慢慢站起来，随手擦了一下嘴角，扶着路旁的树干踉踉跄跄走出了公园。
　　真是，狼狈啊。
　　回到酒店，莫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匆匆洗了澡，倒在床上就不省人事。还没干透的头发散在枕头上，氤氲着薄薄的水汽显得格外漆黑，原本粉白的脸颊此刻异常苍白，玫红的唇瓣也失了颜色，仿佛凋落的玫瑰，脆弱而惹人怜爱。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细长的眉毛始终微微蹙起，双唇紧抿，身体似乎也有些微僵硬，骨节分明的双手牢牢地抓紧被角。平日里他睡觉很安静，像一只小猫，固定了一个姿势就不会变，可今夜却翻来覆去怎么也找不到舒服的姿势。
　　刚等到窗外的天微微泛白他就睁开了眼睛，茫然而空洞地盯着外面的天空，直到太阳跃出地平线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他才慢慢起身。
　　昨夜染上味道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他换了一件水蓝色的T恤和米色的休闲裤，简单洗漱完毕，便开始动手洗那件白衬衫。
　　这件白衬衫他从来不用洗衣机也不送去干洗店，一直坚持自己亲自动手洗，坚持了两年，就算现在离开了连晨，这个习惯他还是不想丢掉。
　　晾好白衬衫，他带上东西出了门。
　　现在不是节假日，所以宾馆里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也就在他离开宾馆很久才有人从里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