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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夏木是被梦惊醒的。
      她蓦然睁眼,喘着大气翻身坐起,惊恐地环视着四周。
      街灯的光亮穿透窗帘照进屋内,一桌一椅都落入她眼里,看得清清楚楚。
      是她亲手挑选,亲自摆放的,一切都很熟悉。
      狂跳的心这才慢慢平稳下来,额角没有冷汗,身子却冰冷,不自觉地颤抖着。
      身边的丈夫被她吵醒,起身来摁亮床头的台灯,睡眼惺松地问:“怎么了?”
      她莫名地有些失神,喉头一紧,怔怔地盯住前方的墙壁不敢转头。
      那感觉……仿佛是这个声音这个人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一样。
      定了定神,夏木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屋内每一个角落,最后才落到丈夫脸上,望进他眼里,几秒后移开,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事。做梦。”
      丈夫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温厚的笑容中带着睡意,伸手去扶她:“别想太多。睡吧。”
      她柔顺地躺下,听得丈夫伸手关上了台灯,“啪”地一声,灯光熄灭,但屋内依然有隐隐的光亮,天花板上的图案也能看清楚轮廓。
      身边人很快再度进入了梦乡,她却睡不着了,睁眼盯住天花板,脑子里面一直回放着刚才的梦境。
      那其实算不得是噩梦,只是年少时期的一段回忆而已,一段很轻松的回忆,梦境也并不可怕,但不知为何,她心头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安,只觉得冰冷之气由内而外浸过,整个人如赤身站立在冰天雪地一般。
      她有些茫然,挪了挪身子,将被子卷紧,身旁丈夫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她转眼去看,一时竟有些恍惚,那张脸庞,明明该是熟悉无比的,却偏偏像是不认识。
      她愣了一下,自己结婚已经十年,孩子都已经八岁了,她居然对自己的枕边人感到如此的陌生。

      第二日一早醒来,夏木只模糊记得昨夜做了梦,而后翻来覆去两个小时,才又慢慢睡着,但却一直睡不安稳,不停地翻身,她怕吵醒身边的丈夫,便尽量忍着,强迫自己不动,闭上眼催眠自己,好歹终于睡着了。
      只是这天醒得比平日倒早了许多。
      她九点上班,通常六点半起床,料理一家人的早饭,收拾房间,该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一直忙碌到八点半才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上班去。
      这日她不到五点半便睡意全无,算来昨夜她根本没睡几个小时,又醒得这样地早,但无论她怎么努力也睡不着了,只好起床。
      丈夫和女儿都还在睡,这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小时,夏木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在客厅里静静地坐了半晌。
      窗台上的翠竹长势正好,一片郁郁葱葱,她注视良久,起身去拿洒水壶,一盆一盆地浇过去,窗台另一端是玻璃壁柜,泛着淡青色的光芒,夏木一转眼,正对上壁柜里十六寸的结婚照。
      她怔了一怔,伸手抚上照片,细细地打量丈夫的眉眼,暗暗松了一口气,没错,是她喜欢的类型。
      而后她愣住。
      为什么会有松口气的感觉?
      夏木呆呆地立在玻璃柜前,心头泛过寒意。
      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忽然有模糊的影子闪过,仿佛极重要,她下意识地去捕捉,拼命地回忆,却仍然只是一片空白。
      手里的洒水壶被人轻轻拿走,身后有人轻笑:“夏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夏木的心头涌起强烈的陌生感,像是这个声音不应该叫“夏木”这个名字一般,她垂下眼定定神,再抬头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慢慢转身,对上那双温厚的眼,笑道:“睡不着,就起来了。”
      她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转而投向了墙上的红木挂钟,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呀,六点四十了,我该去做饭了。”
      她快步绕过丈夫,走进厨房里。
      男人对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转身拿起花剪细细地修起翠竹的枝叶来。
      一如往常般祥宁的早上。

      一早上的工作十分繁重,夏木到快一点才得空去吃午饭。
      刚从座位上起身,手袋里的手机便响起来,她一边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一边取出手机接听。
      抬眼看了一下指示灯,电梯还在顶楼,便放心地讲起电话来。
      电话那头是她多年的好友齐凉,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昶青回来了,想要一起吃顿饭。”
      却几乎没叫夏木跳起来,笑上眉梢,欣然叫着:“当然好,当然好。我很久没见过昶青了。”她脑子里快速闪过自己的时间表,做出决定,“就今天晚上好不好?”
      齐凉笑道:“那就约晚上。我们老地方见。”她顿了一顿,没有立刻挂电话,像是还有话要说,一阵沉默后,还是只说了“再见”。
      夏木将手机放回手袋里,心情顿时飞扬起来,愉快地念叨着:“昶青……”
      徐昶青是她在大学认识的朋友,两人兴趣爱好极为相近,一来二去,交情自然也越来越深厚。
      本来昶青跟她都进了一家公司,夏木正高兴着,昶青却突然说想要出去旅行,就这样放下了工作,背上行囊,四处流浪去了,一去很多年,鲜少回来,偶尔会打个电话给夏木,夏木则完全联系不上他,他去的地方,都是些不开化的地方,落后得连电缆都没有,更别提手机通讯了。
      这么些年,昶青只在过春节的时候回来过两三次,这一次,居然悄无声息地提前回来了。
      夏木自然是兴奋极了,昶青就像是她另一个家人一般,不同于父母丈夫儿女,也不是兄弟姐妹的情谊,就只是像家人,仿佛血脉里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连在了彼此身上。
      她抬眼看着电梯的指示灯一层层下降,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夏木带笑的脸僵住。
      她怔在原地,神情古怪,连电梯门在眼前打开都视而不见,任它又关上门,向下滑去了。
      昶青,昨夜梦到的正是昶青。
      她梦到他们在一起演话剧的场景,依稀是大三的时候。
      古怪的冰冷感又从内到外浸了出来,夏木打了个寒颤,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梦,会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下班之前她给丈夫打了个电话说要老同学聚会。
      丈夫温和地笑着:“不要喝太多酒,如果实在喝多了,就不要开车回来了,住在齐凉家里吧,不过要记得打个电话回家说一声。”
      夏木一一应了,觉得自己像是被爸爸关照的女儿,不由唇角带笑,嗔道:“行啦行啦,我都知道了。”
      电话那边有短暂的沉默,而后是轻笑声,仿佛是极不好意思:“唉,叮嘱你都叮嘱习惯了,如果哪一天,你不要我叮嘱了,我反倒不能适应。”
      本是夫妻间的闲话家常,甚至称得上是深情款款,夏木却突如其来地打个寒颤,莫名地觉得他那话里有说不出的意味。
      她于是也沉默了一下,而后说:“老公,有插拨,我不跟你说了。”
      那边轻轻地“嗯”了一声,电话挂断了。
      夏木望着自己的手机,半天没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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