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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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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清寒站在倚翠楼里搭的台子上,被台下一群或清纯或艳丽的女子用一种莫名的崇拜和爱慕的目光剜得千疮百孔的时候,他看到慕容娇娇口中所述哭得伤痛欲绝的慕容巧巧正端庄优雅地坐在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里朝他微笑,而她旁边坐着的,正是那个所谓在外地有事的夺得头筹的洛飞泉洛公子。
他也在朝他笑,是一种报复得逞的笑。
柳清寒脸色如常,但是手中,已经快把颁发给他的奖品——一串碧玉打造的珠链,上面镌刻着“京城三公子”五个字——给生生捏碎了。
这时,站在台上穿得花枝招展的主持人已经做完了她的赛况总结,她笑着对观众说:“下面,让我们有请荣获京城公子第三名的柳清寒柳公子为我们做获奖感言。”
柳清寒忙收回和洛飞泉交战的眼神,展开他轻柔如弱柳扶风的微笑,说:“能够获得京城三公子的称号,在下倍感欣喜,感谢大家对在下的垂青,这是在下的荣幸,但是在下仍有许多不足之处……”其实却在腹诽:为什么是第三名发表获奖感言呀?没有人提出异议吗?第一名第二名去哪里了啊?没有人觉得很奇怪吗?
然后他微笑着把温柔的目光扫过所有的人,却又不多做停留,如蜻蜓点水般,不知撩拨起多少少女少妇暗涌的春心。
坐在下面的洛飞泉嘴角抽搐:这家伙不去演戏真是浪费呀。
“在下看着排名于在下之后的几位公子,其中甚至有三皇子这样的大人物,还有武林中名声极响的‘霜飞剑侠’程鹏飞,而在下又是其中年纪最幼者,不禁唏嘘,在下之胜,实是险胜啊!”
“三公子过谦!谁人不知三公子轻功一绝,琴技棋艺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再加上相貌非凡,气质极佳,三公子之称,当之无愧呀!”
人群中有人说道,这句话立刻便成了引玉之砖,更多的人加入了对柳清寒的赞美,一时之间,大堂内全是说他的漂亮话,喻体从地上一路飙升至天宫,让柳清寒颇为受用,虽然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在这场女性占大多数投票权的比赛中,相貌才是真正推他上第三位置的因素。
他嘴上说着:“哪里哪里,过奖过奖……”一边心有旁骛地在观众群里四处打量。
他的目光猛地停留在一个人的身影上,那个人坐得离人群极远,长发如瀑,懒散地披散在肩上,应该是一个女人,背影十分憔悴,身下是一张轮椅,正低着头,默默饮酒,身边有两个随从,一个彪形大汉,一个年老妇人。
柳清寒的瞳孔紧锁,这三个人,和记忆里的那三个人……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既然都说到了排名靠后的几位公子,那么下面请问一下三公子,对名次在你之前的洛公子和苏公子分别有什么话说呢?”主持人又问道,把柳清寒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洛飞泉?哼,无话可说。苏……等等,苏公子?
柳清寒猛地惊觉。
苏公子!难道是!?
他拉过主持人,逮住她的胸襟,也不顾台下人群对他过激反应的疑惑和窃窃私语,急切地问:“你说的,苏公子是……是谁!?”
主持人被他吓了一跳,回答道:“苏公子,当然是我们的印月公子苏宁印了,世上还有哪个苏公子能够担得起‘京城二公子’这个称号?苏公子呀,在两月前从南方随州回到帝都,刚好赶上了我们的选举呢。”
“他……他回来了?”柳清寒又朝刚刚那三个人的方向看,可那个地方已经没了人影。
难道,难道,真的是他?
“他回来了……”
柳清寒失了魂似地向大堂内的人抱拳一礼,转身飞奔着离开了倚翠楼。
洛飞泉看着一会儿突袭主持人一会儿念念有词的柳清寒,不由疑惑地对慕容巧巧说:“这小子,打鸡血了?”
柳清寒回到家的时候,洛飞泉正堂而皇之地坐在他家花园的亭子里,喝着他家酿的桃花酒,吃着他家做的桂花糕,一副在自己家里的样子。
看见他失魂落魄地路过亭子,却一点都没察觉到亭子里的大活人,洛飞泉索性夹起一块桂花糕,朝他脑袋上扔了过去。
“哎哟!”柳清寒真的就被砸中了,疼得捂着脑袋直往地上蹲。
“额,正常情况下,你会闪开的。还有,你们家花糕真硬。”洛飞泉无辜地眨眼。
“洛飞泉!我忍你很久了!”等疼痛劲缓过去,柳清寒站起来就朝洛飞泉扑过去。
在柳清寒的拳头落到他脸上之前,洛飞泉飞快地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我今天总算是知道你怎么始终身边没有女人,而且看见我左拥右抱的还始终无动于衷了。”
柳清寒愣了一下,手中动作停顿了一下,就是那一小小的停顿间,蓄满力量的拳头被洛飞泉接住了。
洛飞泉握住他的手腕,轻松一拉,闪到他身后,把他的双臂反押在背后。
“洛飞泉!!”柳清寒挣脱不了,只有大喊大叫。
“老实交代,你中意人家苏宁印多久了?”洛飞泉质问道。
柳清寒脸上一红:“你在胡说什么?还有!我才十五岁有什么女人呀?只有你才是十五岁就有女人了吧!?”
“一听见人家回来就赶紧跑了,丢了魂似的,说!是不是找他去了?”洛飞泉没搭理他的话,只自顾自说,边说边扳着指头算,“苏宁印跟你哥是同岁,你哥比我大两岁,我比你大两岁,他比你大了四岁。他回了南方两年,两年前你才不过十三,他十七。啧啧啧,这是多么神奇的孽缘呀……”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柳清寒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哦?我胡思乱想?那是什么?听见他的消息,你当时为什么这么着急?” 洛飞泉追问道。
柳清寒沉默了。
他看了看桌上摆的桃花酒,想起那人说过饮酒伤身,却在自己的死缠烂打下同意给他带苏家酿的蜜酒。
那天傍晚他像往常一样坐在银杏树下等自己,手里拿着已经读了好几天的《资治通鉴》,一切如常,唯一不寻常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个褐色的罐子。
酒香溢了出来,他两眼冒光地朝那罐子飞奔过去,像饿狼扑食一般。
他却把罐子迅速地藏到身后,让他扑了个空。
他就委屈地看着他。
他朝他有些警告意味地提醒:
“说好的,只喝一口!”
“对呀!说到做到。一口就一口!”
结果,是酒罐子一直喝到见底,两人都喝醉了,第二天醒来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现在想想,应该是苏家的仆从把他们分别送回去的吧。
“两年前我害了他、我欠了他,我要还他。”
“啧啧,恐怕是有段故事呢。”洛飞泉看他刚刚一副沉浸在过去的样子,不由严肃道,“愿闻其详。”
于是,佐着小酒,吃着花糕,柳清寒把他和苏宁印的故事告诉了洛飞泉,一切的一切,包括那些银杏树,那场雨,那些两人一起读书的时光。
听完整个故事,洛飞泉只是叹气,他说:“你是该去看看他。”
“我去了,可是,苏家的人不准我见他,把我拦在门外。”柳清寒也叹气。
“苏家的人不可能让你见他。”洛飞泉笃定地说。
“为什么?”柳清寒惊讶。
“一是你曾经害得他病情加重,二是苏家和我们本不是一派。”
“不是一派?”柳清寒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你年纪尚小,不参与皇宫里官场上的斗争,如今圣上年事已高,江山易主已是不远之事。皇子间争夺皇位的苗头已开始暗中涌动,各方势力正在筹备自己的力量。我们几大世家作为几个大家,是被不同势力笼络争抢的不二人选。问你哥哥便知,面临不同的选择,应该投奔哪方、选择哪方的庇护,我们和苏家有不同的决定。”
柳清寒一惊,低声问:“难道苏家不是和我们一样拥护太子势力的?”
洛飞泉摇头,眼神中带着无奈:“这或许就是命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苏阳青十几年前突然脱离了和我们的联盟,已经很久不和我们来往,这些年更是与三皇子有一些微妙的联系。”
“三皇子? ”比起吊儿郎当、不问政事、成天沉浸于风花雪月的太子,民望极高的三皇子倒是最有实力篡位的人,可是……
“可是三皇子向来忠于皇帝,也很敬重太子,怎么会密谋篡位呢?”
“清寒,人心不可测呀,在官场上,谁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在表面上装成另一副样子?”洛飞泉苦笑道。
“可是……苏宁印不会,他还有很多兄弟,虽然他的才能最出众,但是他的身体不会允许他参与这些权力斗争,我想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随他母亲回江南的原因。”
“可是,他回来了不是吗?两年了,你确定他还是两年前的宁印兄?”
柳清寒语塞。
他把他害得那么惨,甚至坐了轮椅,可能再也站不起来,回江南也不过是为了养病。
他还有什么资格在心里希冀着别人没有改变,还可以像当年那样地对待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假设别人的立场?
“不过,你去确认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呀,你可以悄悄去见他,告诉他你心中所想,别让他们苏家的人发现,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他真的想见我吗?”柳清寒惆怅地问。他还有资格见他吗?
“重要的是,你想见他。”
柳清寒愣了一下,是呀,很想很想,很多话,没来得及说,很多道歉,一直在等着给那个人。
“去吧。”
柳清寒点头。
“可是,我怎么悄悄见他?难道让我做飞贼,半夜里偷偷潜到他家里去?”
“这难道不是一个绝妙的办法吗?飞檐走壁的轻功王子?”洛飞泉挪揄道。
“那我去准备准备!”说完,柳清寒直接从旁边跳出亭子,往他住的院落跑去。
洛飞泉则拿起酒杯,继续喝酒。
“赶紧去吧,趁现在世态安稳。等到皇城宫变、兵戎相交的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