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沈墨年

12、他很想你，无时无刻

　　有好几年安年都是在怀抱一种复杂纠结的心态来怀念她的青春时期，觉得时光易逝，当时岁月静好，不知日后人生无常。有季井然的日子或者罗南或者于苑，她觉得她很讨厌罗南和于苑，她觉得她再见到他们一定是无动于衷或是满腔怒火。可是实际上，当她真的看见他们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且心潮澎湃到几近落泪。
　　妈妈，为什么这个阿姨要抱着爸爸，我不要她抱爸爸。
　　一旁的小女孩很不满的甩开妈妈牵着的手，跑上前去拉爸爸的衣角。
　　安年看了看小女孩，做了个鬼脸，就不放你爸爸，你以后都没爸爸啦，哈哈哈。
　　于苑头疼的抱起女儿，嘴角抽了抽，这么多年过去了，性格这种东西果然是三岁定八十。她冷笑，安年，原来你一直是十六岁。
　　安年这才放开罗南，罗南尴尬的看看妻子又看看安年，不知道怎么理清这种关系，过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安年，生日快乐。
　　冬日很难找到温暖和煦的日光，他们回来这一天却是晴空万里，一蓝如洗。
　　咖啡馆布置的很雅致，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小女孩用勺挖着黑森林蛋糕，吃的不亦乐乎，也不再仇视眼前的阿姨。
　　她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安年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感觉到时光荏苒。
　　今年4岁了，罗忆然，安年，我们结婚两年了。
　　于苑看着女儿吃得满脸都是巧克力，温柔的擦拭她的唇角，即使对着安年依然语调清晰柔和，不复当年的冷冽。
　　真好，安年叹息了一声，仔细看了看他们的着装，一家三口都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连背包都是统一的，神情就更不用说了，就俩字，幸福。哪像她自己，就穿个黑色的棉衣，因熬夜神色疲惫。她可不可以说她很嫉妒。
　　好歹我也是你前女友，罗南，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你老婆眉目传情了，天天对着还不腻吗。
　　罗南摇了摇头，看着外面带着女儿玩的妻子，眉眼温和，我真的很感恩，那件事情没有毁了她，还有我们的女儿，于苑一直觉得她亲手杀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会有报应，但是没想到……
　　等等，安年猛然反应过来，你是说当年的那个孩子是你的，那季井然为什么……
　　安年，你真的不曾想过，季井然他是愿意陪着你长大愿意陪着你留在这里吗？我听季伯父说本来是想送他去美国读建筑，但是他自己偷偷填了C大的土木工程专业，为了这件事，季伯父气了很久，还是季伯母出面劝解的。于苑最近跟季井然通过电话，季伯母一个月前已经去世了，他这几天已经办好回国手续，他还让我转告你，他很想你，无时无刻。
　　那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连家里的座机都不敢换。安年低下头小声的自言自语，这年头家里座机都不换，我被很多人耻笑的好吗。
　　罗南愣了下，不觉莞尔，然后站起身，我话已经带到了，走了。
　　等等，安年开口叫住他，显得有些局促，你，你是不是就是我今天的相亲对象，我妈说是个海龟还是乌龟。我等了一上午了，我妈说等不到人不许我回去吃饭。不如你客串下？真的，我快饿死了。
　　……
　　大头已经是一只年迈的老猫了，最近天气寒冷越发就不想动弹，一有机会安年就会抱着它晒太阳。送走了罗南一家人，安年见午后阳光实在温暖，就抱着大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晒太阳，大头在她腿上舒服的翻了个身，拿白花花的肚皮对着她，她挠了挠它的肚皮，感觉肚皮鼓鼓的，看来平时喂得太多，发福了。于是开始自言自语。
　　大头啊，你要是知道你原来的主人去世了，你会不会伤心呢，估计不会。但是我很难过，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吃得那么肥，要是季井然回来，看见我把你喂成这样，估计又会唠叨的，你知道他这个人一天到晚跟管家婆一样，又爱管我又爱唠叨我，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他回来了不起啊，我是要去跟海龟还是乌龟相亲的，才没空理他呢，到时候你自己去找他吧，说不定他会给你减肥。
　　我真的很唠叨吗？
　　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安年总觉得她已经忘记了季井然的声音，但她的季井然是气度温和的优雅少年，现在这个挡到她和大头晒太阳的陌生而削瘦的男子历经沧桑，一定不是他，不然为什么她什么也看不清呢。
　　小年，我回来了。
　　季井然想要拥抱她，却被她躲开了。
　　走开，谁管你回不回来，我又不是在等你，我在等我的相亲对象。
　　我知道，是海归对不对，小年，他叫她，异常温柔，我是从新西兰回来的，算不算呢。
　　安年鄙视地看他，我记得某人大学都没毕业。说完得意的站起来，却发现还是比他矮一个头，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她懊恼的想。越发见不得他满眼的笑意，于是猛地扑过去，双手牢牢地吊着他的脖子。
　　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说你爱我
　　我爱你
　　说你从小暗恋我
　　我……
　　快点说，不然不原谅你
　　嗯嗯，你从小暗恋我。
　　说错了，是我从小暗恋你，不对，你还玩，我真的去相亲了，你说不说。
　　安年终于逮到机会，狠狠地咬他，说不说，说不说。
　　好吧，我说，季井然无奈，面露疲倦，却在多年后的这天郑重的说。
　　安年，我从小暗恋你，真的。
　　那年同样是冬天，他在医院第一眼看见小小的皱巴巴的安年，欣喜异常，这么多年他当她是妹妹，是亲人，是未来的妻子，只是想等她长大，在他身边无忧无虑一世长安。即使兜兜转转阴差阳错，却始终如愿了。
　　这一天是在阳光和煦的冬日的午后，在一排高大法桐和一只年迈黑猫的见证下，季井然对她告白，虽然是半逼迫半妥协的情况下，安年还是觉得心满意足。
　　那我就原谅你了，我们回家吃饭吧，我快饿死了，你是不是飞机晚点了，这么晚才回来。
　　她牵着季井然的手，抱怨地无以复加。
　　季井然摸摸她的头发，是晚了点。幸好还来得及。
　　不对，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记得，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