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祁天下-容华赋》墨染容歌

2、第二章 决定

　　四月清明，落雨纷纷，苍宵城外霄汉寺内焚香祭祖，祷告经文解签求福者如织，绸伞交织，人头攒动，香客络绎不绝。

　　祁清寒一身白衣面覆薄纱，领着同行侍女萱杏，施然走进宝刹。

　　“公..小姐，你说这南..倾公子会不会回京？”萱杏一双明亮的眼睛四处打量着殿内跪扣拜礼的善男信女，低声询问。

　　祁清寒未答，仰头看着盘坐莲台面容慈祥的金身佛像，仿佛从那怜悯众生的佛目中看出了那勘破红尘的沉寂。

　　“施主可是请愿上香？”小沙弥传过人群，走到祁清寒身边，打了佛号后问道。

　　殿内无一不叩首伏拜佛祖菩萨，唯她与萱杏佼佼而立，甚为出众。

　　祁清寒侧身颔首示礼，启唇道：“我无求无念，自不是请愿。”

　　小沙弥微微愕然，欲言却被遥遥而来的主持阻断。

　　“施主大驾寒寺，恕老衲有失远迎。”天尘双手合十，躬身迎道。

　　祁清寒眉目无波，淡言：“大师无需多礼，引路吧。”

　　天尘修眉慈目，蔼然一笑，伸臂道：“倾公子正在后院杏园等候，请施主随老衲来。”

　　殿内众人皆默，天尘之名比之这百年古寺更响亮，看破天机算透福祸，前来拜晤他者不计其数，身份尊贵者不乏有之，然少有人可入其眼，唯独五年前据闻倾世公子入了其眼，从此宝刹便增杏园一座，而今尽然又见天尘亲邀人往，自无一不愕然以对。

　　穿过寺宇回廊，一路向内，至杏园门口，天尘合十打了佛语，道：“倾公子正在园内，施主自己进去便可，老衲先行告辞。”

　　祁清寒点了点头，携着一脸好奇的萱杏进了园子。

　　寺里的杏花全是由山庄移植而来，一朵朵绽放的正是茂盛，倾墨玦端身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独自捻子落棋，棋盘上白子黑子各执半边江山，僵持不下，不论输赢。

　　听祁清寒脚步及近，只是微微侧头睇了一眼，再度将目光调转回黑白交织的棋盘上。

　　“可有答案？”祁清寒并无不虞，翩然落座于倾墨玦对面，面纱下倾绝天下的容颜上浮着一丝浅浅的笑，不温也不寒，带着淡淡的温度。

　　倾墨玦无声，将手中的白子落于棋盘中央，定了胜负，黑子输半目。

　　风吹起墨色发丝飞扬，清朗清贵的眉眼含着温润如水的笑意，“答案，何需问我，你胸中成竹已有不是吗？”

　　五年前因你而无家可归，远离望京，五年后又因你重踏故土，重拾旧恨。

　　如是为你，即便颠簸生世，亦无悔。

　　或许这就是我存于此世，无法挣脱的劫，任苒岁月，为卿一笑。

　　祁清寒起身，将徘徊嘴边的叹息吞咽入腹，音凉若冰：“既如此，那么本宫今夜便回望京了，你从速。”

　　倾墨玦展颜而笑，雪衣翩然，杏花似雨。

　　祁清寒安静的看着，忽然就想起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偌大世间内，恐唯这人有资格诠释这句话吧。

　　“霄汉寺建寺百年，宝刹景色繁多，甚是怡人，未知六公主殿下可赏面同游？”倾墨玦推了棋盘，任由棋子散落桌面，起身淡言。

　　“既是倾公子相邀，本宫自是却之不恭，倾公子于寺内久居，必然比本宫清楚此寺，请倾公子带路。”

　　祁清寒垂眸掩去瞳中的情绪，也忽视了倾墨玦眼中浓郁的寂寞之色。

　　六公主..倾公子..好个尊敬有礼的称呼，任是如此疏远捐隔了么..

　　二人前后漫步而行，萱杏极有眼色的留在了杏园内。

　　“父皇曾说过，你是潜龙，卧山而生，一飞冲天，原是信的，如今你的成就超出了我的想象。”

　　山崖上，倾墨玦与祁清寒并肩而站，山风袭面，衣袂翩飞，仿若神童仙女乘风降世。

　　“潜龙？未料到陛下竟对我如此厚看，”倾墨玦深深一笑，唇角边那么讥诮转瞬而逝，“墨玦只是商人罢了，敛财的商人。”

　　祁清寒目光微沉，笑了笑，却是没有接话。

　　“南侯府私底下已经在寻找突破口，欲引出倾世山庄幕后人，共谋事业，墨玦以为如何？”半晌，祁清寒转目看着倾墨玦白皙完美的侧面，声音平静无波。

　　“呵呵，倾世山庄旗下产业不胜枚举，各有涉足，富虽不可敌国，却也足以引人眼红，既然有人欲送钱给我倾世山庄，墨玦自然不会拒绝。”

　　倾墨玦言语间溢满笑意，连同俊美无双的脸上都是笑容盎然，只是那双清澈如辉的瞳眸中只有沉寂，宛若死海。

　　“你谦虚了，四国上到君王侯爵下到贩夫走卒，谁人不知苍宵，谁人不晓倾世，富可敌国自然不在话下，你虽□□若神，但南侯亦是老姜弥辣，不可小觑。”

　　倾墨玦仰首，四月阳光虽暖，但并不刺眼，微眯着瞳仁看着高不可攀的日头，语低近乎无声：“再辣也老了，老了就要服输，再说日后倾世山庄合该也有你的一份，你总不能任它楼塌阁倒吧？”

　　“......”

　　祁清寒默然无语。

　　明月，杏花。

　　微风，长箫。

　　倾墨玦倚在杏树下的，白衣与月色合为一体，美若幻境。

　　他在吹箫，箫声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仿佛透出无边的凄清、寂寞。

　　“公子..”突兀的这无尽的凄绝被两道身影划破。

　　倾墨玦抬眸，箫声戛然而止，手捻起落在襟上的粉色杏花，“走了？”

　　身型稍壮硕的景睿点头道：“已经出城”

　　“望京如何？影刃可以传来消息”倾墨玦扬手，花随风浮动，而后又落下，不过伬步之距。

　　“半年前倾世山庄大举进入望京，如今已建有酒楼两间，钱庄一间，布庄一间，赌坊及青楼各一间，虽暂比不上望京原驻，但也能平分秋色了。”间倾墨玦问及，景明立刻事无巨细，一一汇报道。

　　倾墨玦点头，未做任何评价，景睿景明却从那张稍显稚嫩的俊朗容颜上看到一丝赞赏，这已经足够他们高兴不已。

　　只可惜那几位看不到，一想至此，景睿景明二人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得意。

　　“过几日我便会离开苍宵，倾世山庄就交由你二人打理了。”倾墨玦自然看见两兄弟的举动，只是微微一笑。

　　“呃..公子不让景睿（景明）跟随伺候吗？”两兄弟急忙问道，满脸期待之色。

　　倾墨玦笑容不减“你二人若随我离去，倾世山庄又交给谁？我今次只带安竹、安生两人走。”

　　见二人明显不愿之色，倾墨玦也不恼，只是眉宇间有些许凝重：“你二人随我时间虽不如影刃几人长，但对于我所谋之事，也知之甚详，我如今入京，后背就是全心交由你们保护，万莫令我失望。”

　　景睿，景明眸色坚定，单膝跪地道：“我等绝不辱公子之命，请公子放心，苍宵只会越来越固若金汤，倾世山庄必将凌驾..”语声骤断，但下言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倾墨玦不语，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自己再次执箫鸣奏。

　　夜深，月隐，唯空气中暗香浮动，箫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