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缘》明玉堇

16、第十四章 陌生

　　一个早上，我全身心就没放松过。若是拿额头敲砖来说，估计我磕头都能把头磕出个“脑积水”了。先是给那康熙行了六肃三跪三拜之礼，再是给德妃行了四肃二跪二拜礼。虽说德妃不是十三的母妃，可也算是半个亲生的，毕竟养了十三这么些年，待他也不薄。我对十三这个抉择倒是挺敬的，起码就我现在看来，他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吧，可我对他却不这么了解。不知为何，我会想起做一名妻子的责任。也许吧，婚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对自己的又一次洗礼，更何况，我是位皇子福晋呢。
　　“看哪儿呢，眼睛就这么不眨的。”十三困惑，又关切地问我。
　　“是么。”我不禁多眨了几下眼，“这会儿不是眨了嘛。”
　　十三半握了拳放到嘴边，对着轻咳了一声，算是止住笑了。
　　这满人就是讲规矩，不对不对，是太讲规矩了。就磕没完没了的头还没完，还得去给那些个“哥哥”敬茶请安。算了吧，这什么世道……还有这个十三，怎么就来这儿来得这么晚，要我是你额娘，看我不得把你给逼出来，让咱儿媳妇享享福！像我这样儿的性格，十三要再排后一丁点儿，我都会怨死。看来这十三娶了我，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想着，我又嗔了十三一眼。
　　掐指算算，这行礼奉茶给个赏，还是亏了的。你想啊，添东西虽是好事，可再怎么说，你还是得低头伸手跪着等人家“彬彬有礼”地喝完茶，你才得赏吧。二来，满茶的时候那托盘重，饮完茶放回托盘也就只是少了茶水的分量，还多了那赏物的重量，而且还要看那些赏物有多重。要说老娘计较，老娘还真计较了……
　　奉完茶之后，我终于解脱了。回府的路上，我一直捶着腰，扭着脖子，跟十三说着我那奉茶得赏记的账，一字不漏，十三就一直笑的不行。
　　“早知道你有这本事，爷就应该把那府上的人都叫来给你管了！”他也就只说得出这句话，我若无其事地翻了翻白眼。

　　回府之后，就见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开始闹腾了。想儿倒也悠闲，这会儿正在花园儿里放着风筝呢。走近点瞧瞧，见君茹也在那儿。
　　“小姐，去看看？”香儿望着君茹那，轻声问我。
　　“还是先不了。”我对着香儿微笑，“就让她们玩会儿也好，估计这新婚第一日见了我，就又规规矩矩，像是敬而生畏那样了。”我想了想。“还是等午膳过后吧。”说完我便向里屋走去。
　　刚走到花圃旁，一男孩儿就急冲冲撞了我，我不禁后退了几步。那男孩儿也打了个趔趄。
　　我刚想伸手去扶他，却被一人揽了去。我抬头一看，原来是瓜尔佳氏。早上一碰见她，就不住的冷场了。她紧抱着男孩儿，想都不用想，定是她与十三的儿子弘昌了。弘昌紧偎在瓜尔佳氏怀里，用陌生而又害怕的眼神直望着我。瓜尔佳氏却站了起来，拍了弘昌一下，低声道：“还不赶紧给额娘赔罪！”
　　弘昌嘟着嘴，极不情愿。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深怕把这孩子给吓坏了。“额娘不怪，昌儿不用的。”我蹲下，伸手去握住他的手，仔细瞧着弘昌，倒还真像十三。瓜尔佳氏看着，也不拦了。只是，弘昌怕生，没过一会儿就直奔他额娘怀里。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是贱妾教子无方，还请福晋原谅。”是瓜尔佳氏冷漠的声音。
　　“我不怪，弘昌也还小，怎会行礼说话呢。你们也不用这样，都是一家人。”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是贱妾的错，有错应当领罚。”
　　“我说了我不怪。”我差点要把声音给提高了，停了一会儿，我继续心平气和地说，“那姐姐可有时间，也好让我这个新来的妹妹熟悉熟悉账务？”
　　“贱妾先告退了，至于福晋说的，以后方可。”我话没说完，瓜尔佳氏就打断了我的话，急忙搂着弘昌退下了。
　　“又何必这样呢。”我望着他们的身影，不禁暗暗感慨。
　　我敞开了房门，见十三已换好了常服。我叹着气，走到桌旁，坐到了椅子上，自顾自盛了杯茶喝起来。
　　“才第一日，就过不下去了？”十三坐到我身边，望着我笑道。我也望了望十三，他依旧是朴素，着一身象牙色的袍子。
　　“要真这样，昨晚我就过不下去了。”我嗔道。
　　十三挑了挑眉。“毕竟你做了福晋，这府上的账务分配都应让你接手了。”十三又顿了一会儿，“若觉得不方便，可以去找君茹问问。”
　　“当然不方便。”我放下了茶杯，自己回答着，“一回来就撞见了瓜尔……茗曦姐姐和弘昌，场子都僵了。”我嘟起了嘴，觉得自己好失败。
　　十三轻咳了一声。“所以说呀，这当福晋也没有什么省事的，你还真得尽快想个法儿，再这么下去，闹到额娘那儿，可就不好说了。”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香儿走到了门槛前。“爷，小姐，午膳备好了。”
　　我仍旧坐在椅子上不动，丝毫没有食欲。
　　十三看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我才缓缓站起身。

　　下午见君茹在房里，我便去访了她。却见她已经替我把所有账本讨了来，我大惊。
　　“你怎想得这样周到，我还想来找你谈谈呢。”我潦草地翻了翻账本。
　　“爷前会儿来找我，我便猜出爷的意思了。姐姐，爷可真替你着想。”君茹望着我说。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十三来找过君茹，我怎么不知道。也难得他这样为我……
　　天气终是由凉转冷了。我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好歹这十三是位皇子，却只知道花钱，不知道省钱。看着账本我都快怒了，好几次都找去君茹那泄气，有时忍不住了，直接找到书房去，踢门而入，指着账本指来指去，严厉地批评着他。那十三却边听边笑，笑到我没法再“骂”了，我就只能无奈地走出书房，继续处理那些恼人的账目。直到回到房里，还是能听见十三那止不住的笑声，引得下人们议论纷纷。
　　我也曾碰见过瓜尔佳氏的女儿思思。思思玩起来活泼，可是静起来，却也叫人不好靠近，看起来也像她额娘那般孤僻。
　　说来也奇怪，这瓜尔佳氏不管女儿，反倒十分关心儿子弘昌。我思来想去，按理来说，她应该不会是重男轻女的。可这事实……我走到窗台边，双手交叠着搭了上去，沉思着。
　　十三推门而入。我回过神，走到门边。“回来了。怎么今天去书房去了这么久。”几天来，十三第一次待这么久，我不禁奇怪。
　　“有事。”十三走到我面前，沉重地说。
　　“可是朝堂上的？”我好奇。可刚放完话，我就后悔了。
　　十三摇了摇头。我明显的看见，他平时轻松的脸上，今儿眉头却紧皱起来。
　　“是茗曦，她刚才来找我。”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说瓜尔佳氏的名字。
　　照这样，我还是先别问了，烦心了可不好。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十三望着我。
　　我轻轻摇了摇头。“既是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太多。再说，能让你这样皱眉头的，我知道了反而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吗？”我不确定地反问起来。
　　十三认真地听着。“可如果我说，她提到了你，你怎么想？”
　　“一样。”我淡定答道。我走到桌前，给十三盛上茶，端了去。
　　十三坐到榻上，饮尽了茶，却仍握着茶杯。
　　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不容易才想到。“水早给你备好，也怕是凉了。”我又转身，朝屋外唤道，“香儿。”
　　香儿走了进来，我继续道。“去加点热水吧，爷好沐浴。”我看着十三忧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