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遇见靖沧浪,是在送击珊瑚回家后的路上。
不知是什么缘故,心不在焉的,觉得走惯的楼梯都比往日长很多。
走在后面的人停下。
怎么了呢?
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很浅的茉莉花香气绕在发梢。
海潮。
他低下头看她,她却又什么都不说了。
好好休息。嘱咐了一句,最近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比一整年加起来的都让人头疼。
错肩之际,茉莉花的香气越发明晰,发梢撩过耳侧,暧昧滋生,但实际的情况是,这么多年,亲密程度还是维持在拉拉小手上,也没觉得有不妥。
这夜仍有月光,照亮仿佛无限远的地方,但那不过是错觉,无处不包裹在属于深夜的暗中。
逸踪本部离住的地方很远,荒凉许久,最近出了事,陆陆续续回来一些人。
好久不见了。
是么……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又愧疚起来。
因为自己的缘故跟父亲闹不和,甚至离家出走,悄无声息就是那么多年,擎海潮想,纵然并不是娇生惯养长这么大,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无论如何是艰难的。
自己的话,只是习惯而已,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
朋友有一些,仅仅是朋友。
有些事,只适合放在心里。
打车到离目的地还有两条街的地方停下,打算散步走回去。
黄昏时候落了点雨,春末夏初的季节,居然还会冷,路面微微的积水反射月光,各式店铺招牌的灯光,明蓝瑰紫,流金胭脂,乍看去像打翻了调色盘,巷口聚集很多小吃摊子很多人,香味浓郁,喧哗嘈杂。
看着真是热闹。
艾叶和雄黄的味道,就那么突如其来挤到身边,擎海潮怔了怔。
这才想起来快过端午。
摊位不大,摆一些手工缝制的香袋,荷包,还有编结简单的五色丝线,可以系在手腕上,熏过香料,一束一束在目光里流动,蜿蜒。
顾客看起来都是些中学的女孩子,不远处站了一会儿,毕竟没好意思走过去。
夜风很清爽,香气若有若无飘散,越来越浓的样子……算了。
准备走开的时候,道旁停下辆车,车灯一明一灭晃到眼睛,条件反射的转头避开,身后又是一明一灭,还摁了两声喇叭。
再装没看见,就说不过去了。
真不想见他。
靖沧浪面无表情的站在眼前,好像一张脸上就浓墨重彩写了‘固执’两个字,擎海潮哼了声,对方不为所动,擎海潮叹了口气,有事说话。
*
要听话,乖一点,这样才讨人喜欢。
不要挑三拣四,人家给什么,说什么,都应承了就是,记得要有礼貌。
再过半年,送你去念书。
——都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年纪还小……
听着身边大人的交谈,间或嘱咐他,心里有些难过,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身世,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的有人送他来这里,然后说,以后这是你的家,要住进去了,要听话。
印象中对母亲的印象,经过这么多年早成空白。
都说是当初年纪小的缘故,但同在那一年,对别的人,别的事,怎么就那么清楚。
其实,不过是潜意识的抗拒,不愿意记得。
自幼随身的玉佛项坠背面,浅浅刻着笔画潇洒的一个‘靖’字,浓绿滴翠,光泽温润,好像会在手心化开一般,这样品相绝好的玉石,跟他原本的家是不相配的。
挂在胸口,冷森森冰着肌肤,不许摘下来。
擎海潮……海潮……果然是呢,虽然没有进族谱,但取名字的时候还是按惯例,和族里这一辈的孩子一样。
说笑似的语气,听着很不痛快。
有人牵着他的手,带他进去到一个天花板很高,很华丽,气氛很严肃的屋子里面去。
简直……像装进笼子的什么东西在被围观。
受不了了,想跑出去,仆人抱回他摁在椅子上,西装革履的人咳嗽一声,开始念一些艰涩的条文,但,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讨厌这里的一切,特别是这里的人。
困得眼皮忍不住打架,被抱去陌生的房间睡觉,等关门的声音响起来,悄悄睁开眼睛,满目晶莹剔透,仿佛月光中沉进透明的海。
床铺很厚,赤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很大的书桌和书橱,另一边有琴,有画架,紧靠壁炉式样古老的座钟。
随手拨弄窗前的一串贝壳风铃,拉开雪白纱帘,望见远处遥遥接天的海色。
*
靖沧浪这个人,从小就跟他不对盘。
按说,对这位身份尊贵名分早定的家族继承人,血统的缘故,彼此该用更亲近的称呼,但,就是从来没有过。
看那人的样子也不介意,自然,更可能是无所谓。
那人的无所谓啊,表现出来往往更像清高不屑,看着心里怪不痛快的。
两个人站在一起,总忍不住被旁人暗地里议论着对比一下,台面上,倒还守着规矩,家里行事做派大,管教非常严厉。
所以,有什么流言蜚语,到底没多少传进擎海潮的耳朵里。
靖沧浪说,谁不晓事,告诉父亲打发了。
靖沧浪说,这也是你的家,有什么话,说出来。
真的么……擎海潮看靖沧浪,对方万年不变一张清汤寡水扑克脸,半点表情都欠奉。
纵然是真的,落尽眼里,烙进心底,也温暖不起来。
不暖,也不冷,像夏季晴天里的海水,将手探进去,毕竟有些凉。
罢了。
靖沧浪对谁都是这副模样,说好听的是少年老成,在擎海潮看来,根本是无聊。
这样无聊的日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下来的。
擎海潮的确不知道。
靖沧浪大擎海潮五岁,擎海潮上小学的时候靖沧浪上中学,擎海潮上中学的时候靖沧浪跳级高考上大学,一路顺风顺水,成绩晃的人眼花。
也不错……擎海潮想,打定主意住在学校里,根本不想‘回家’,于是,整月整月的不见面,也不用见家里其他人。
月底的时候,司机开车接他,拐个弯,到南面大学城去接另一个。
靖沧浪站在学校门口,有时候身边拖一只行李箱,有时候只是放着装几本书的简单背包。
站的玉树临风的……
偶尔看见什么人跟他说话,礼貌性的姿态,拒人于千里之外。
擎海潮远远注视着他,靖沧浪走过来,点头,上车,一路无话。
*
无话可说,相安无事,是最正常的相处模式。
但有时候忍不住怀疑,不是自闭症吧……颇同情。
总之,没见那人有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甚至到了男孩子一般都会‘蠢蠢欲动’的年纪,没有粉红八卦,没有交往对象,虽然听说有收到过同学的情书,男生女生都有。
水无法看见鱼的眼泪,是因为鱼在水中,什么什么的,各种抒情遣怀忧伤等待。
吃饭时笑喷了一桌人。
可不就是鱼么,沧浪你看你水性多好。不知道谁说了句。
很无聊啊。一直安安静静的人站起来,饭也不吃了,面无表情回房间去,于是以后再没人跟他开玩笑。
青春期过的跟更年期似的。
擎海潮不屑,真是……无聊。
后来才知道,生气是因为有人擅自动他的东西,但冷着脸,一句话也不多说,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稳重是够了,但太没情趣,谁喜欢上他,十有八九也是颜控。
擎海潮没太注意过靖沧浪的相貌,据说两个人十分的相像,小时候还看不出,长大了越发明显,都肖似父亲,如果不是发色不同,几乎可算双胞胎。
略嫌夸张了些,但照片摆在一处,左看右看,说没有关系是不可能的。
很正常,毕竟有一半相同的血统。
这样的关系,曾经不理解,不愿意接受,但既定的客观事实,没办法否认。
小的时候,因为这件事难过着,性情又特别要强,从来不肯对人流露。
不喜欢,不能不接受,如果可能,擎海潮希望就算他们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相遇,那么,也不要以这样一种方式。
靖沧浪点头,我也不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大厅里面一片纸醉金迷瞬间死寂。
是他的错觉么,觉得世上只有他们两人。
怎样去理解……
我(你)怎样去理解……
转了转酒杯,哑口无言。
两个人的关系融洽亲近起来,是在擎海潮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完全没有预兆。
课题进行到一半,实验室外面有人找,同时接到靖沧浪的电话。
……回来一趟。
家里有事?
回来再说。不知道是不是信号问题,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感冒似的闷着,只是说完这句就挂断,再不给他询问的机会。
车子开进大门,满眼的挽联黑纱。
擎海潮看见靖沧浪,那人过来拉了他一下,指尖碰到手心,冷的完全没有温度。
没人能说清究竟是简单的医疗事故,或者蓄意谋杀。
至少,当时的靖沧浪应该做的,不是先去追究挖掘这件事的背景。
无数双眼睛,盯紧的都是家族企业,握不紧,谁都别清净。
擎海潮知道靖沧浪的难处,所以当那人抱着他的时候,初始的略微惊讶之外,他并不拒绝。
并不需要说什么,黑暗中滴滴答答的秒针走动,寂静难捱。
知道对方需要什么,但的确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现在,很需要帮助吧。
……
靖沧浪的手落在他背上,略动了一下。
不是……不是这个原因。
*
感情的比重,事业的比重,无法肯定哪一个带来的打击更大。
擎海潮并不很清楚家族内部的事情,出身的原因,他早早被排除在外。
同样的,也不清楚靖沧浪的内心想法,血缘同亲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不讨厌对方,但也不喜欢。
不抗拒对方,但也不接近。
只有那么一个瞬间,心里略微感慨着,不忍心推开。
是同情么。
习惯坚强的人,内心的脆弱往往被忽略,毕竟存在。
说出来,难过的时候,对亲近的人说出来,发泄一下也是种途径。然后继续该做的事,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样想着,替那人想着,忽然觉得很傻。
一直以来,都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固定在固定圈子里,身边的人,包括好友,都不觉得他本质中其实有冷漠的一部分,很大一部分。
但,的确缺乏耐心,不会对此外的人或事动心,不会安慰。
笨拙的,尝试着,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会难过?
不置可否的转过头,说不清。
为死去的人难过?看不出多少。
有恨过,想到曾经被抛弃的时候,无论如何,错误不能被粉饰,设身处地?要怎么设身处地?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不是么。
但,这么多年……
他带你回来,承受了很大压力。
我明白。
……
试图弥补,给他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在不触及家族利益的前提下。
那,与其念念不忘‘不是所有坏的记忆都能被抹杀’,不如想一想温暖的部分,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这么多年,甚至已经不再去想是否需要原谅,彻底剔除掉这个词。
陈芝麻烂谷子的,不说,谁知道心里这么多事。
还都是别人的。
我不是你,想那么多,老得快知道么。
嗯。
不要总用单音节回答对方,高贵冷艳,看起来很拽啊。
嗯。
……算了。
*
车子漫无目的的行驶着,踌躇半天。
因为最常见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所以仍旧看不出心情好坏。
找你很久了。
你可以不找。
为什么躲着。
你心知肚明。
那么回家去。
银盌盛雪不往这个方向谢谢。
……
北海是一定不会再回去,听说这些年将总部迁至天河工业园,发展的也不错。
还好吧……随口应了句,语气转而严厉起来,为逸踪和登道岸的纠葛说了他一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我不会撇下珊瑚不管。
没让你不管,但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止一样,你怎么偏偏就钻了死胡同。
为什么不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一下!
车子猛的刹住,没系安全带,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真要被气死了。
关心则乱,不是真的无路可走——
无路可走?靖沧浪格外认真的盯着他,你确定?你有找过我?
自己的事,为什么要找你?
我是你哥。
无语。
无视。
完全不想沟通。
*
有了解的前提,有双方的意愿,沟通才被允许。
沟通的目的,是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希望问题更加纠结。
固执的要命啊……
擎海潮想,头扭到靖沧浪看不到的另一边去,不过他当然知道,没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前,靖沧浪会以穿山甲钻地洞的耐心同他耗下去。
实在不想解释,解释有用的话,他何必奔波劳累这么多天。
那么,比固执好了,被说幼稚也无所谓。
如果不是偶遇,擎海潮想自己一定还会回避下去,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最后,这样说起来,果然是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人。
对方的轮廓渐渐模糊,深寂的暗中,只看见仪表盘上微蓝的光泽规律闪动,静的令人心慌。
真不打算回家?
听见那人开口,虽然还有几分别扭着,语气已经恢复和缓。
自己也不能再说什么,轻轻‘嗯’了声。
靖沧浪点头,好。
擎海潮惊诧莫名的看向靖沧浪,迟疑着,你说什么。
答应的这般轻易,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擎海潮想,自己真的眼花了,居然看到靖沧浪在笑。
车子开到另一个地方,这次……彻底无语了。
……
你不肯回家,我也不想去银盌盛雪。
所以就……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去前台订房间,一间。
要住自己住。
回来。
……
好好谈谈。
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拿这件事来问你。
*
谈什么。
笑着,说不清是自嘲,还是别的。
总之,僵硬的很。
麻烦是他惹下的,不肯担责任不是他的性格,也不希望因此牵扯到更多人。
虽然已经看得出,眼前的麻烦只是冰山一角,甚至不过是幕后更大变故的引子。
又如何,大不了——
最看不惯你这副样子!
烟点起来,夹在指间慢慢燃到头,没有抽一口,心情很不好。
心里有气,又知道不能全怪罪过去。
算了,先想办法,反正自己也已不打算置身事外。
牵扯进去的人太多,还有旧年里一些事,你也许不知道。
逸踪,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简单么。擎海潮苦笑,才这般‘简单’着,已经愁的头发白了,还要怎么纠结。
靖沧浪看他一眼,嘴角隐隐也似有了笑意。
怕什么,又不是你那位好友,头发白几根也看不出来。
擎海□□茶。
什么啊,看着挺稳重一人,整天道听途说一些无聊八卦……
跟一页书,真的只是好友。
好友?
嗯,挚交。
看他十分认真的样子,再没问下去。
问下去了,只怕又尴尬。
*
从小到大,都是挺爱面子的一个人。
感情的事上,想必也是。
到了今天仍旧有八卦说,当年他离开家,是因为与靖沧浪同时看上一个女孩子,吵的很厉害,到最后‘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离开那个‘冷酷无情’的地方,兄弟陌路,分道扬镳。
豪门恩怨什么的,各种遐想。
小说看多了吧。
击珊瑚认识靖沧浪,喜欢过的只有擎海潮。
美貌,温柔,善良坚毅,出身大家,找不出半点瑕疵。
情场得意,年少轻狂,偶尔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温言软语几句,没有过不去的,这般难得的好女孩值得人去心疼,擎海潮心里已经有订婚的打算了,奈何天不遂人愿。
问题首先出在逸踪,击珊瑚那外星人一般神奇的老爸,拜访过一次之后,希望幻灭大半。
完全吐槽无能。
看在是未来岳父的份上,不好说什么。
两个字,反对。
四个字,坚决反对。
想起那些小道消息,郁闷的不止一点。
据说,逸踪老爷子看上的乘龙快婿是倾波族新任族长,擎海潮虽然出众,但比起兄长来,前途毕竟有量。
靖沧浪不表态,一张脸淡的像水,冷的像冰。
擎海潮本来郁闷着,这时候已经烦躁了。
到底什么意思,给个准话可以么。
是不是……你也喜欢珊瑚?
不是。
靖沧浪很快否认,声称自己从来没有结婚的打算。
继承人的问题上,将来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靖沧浪无所谓。套句老话,族长的位置,有德者居之,他还没那么古板。
但……结婚不一定是为孩子吧。擎海潮不懂,为什么问题忽然就朝这个诡异的方向滚去了。
靖沧浪的话,欲言又止,沉默半天。
很喜欢她么。
不知道说什么。擎海潮想,如果靖沧浪有喜欢过什么人,那么彼此还有沟通理解的可能性。问题是,没有。
应该没有吧……不过,或许有……
自己不知道而已。
*
得知真相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掉了。
是开玩笑呢开玩笑呢还是开玩笑呢。
没有。很淡定,很冷静的语气,坐在对面波澜不惊,表情跟开会时没什么区别。
……婚姻是人生大事,是很严肃的话题。
我很认真,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可是,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冷静一下好么,我说我和你……我们两个,都冷静一下……语无伦次的,就差没夺路而逃。
你别这样。实在看不下去了,沉默许久,像是在考虑措辞。
又点了根烟。
若有所思的,静静看着他。
靖沧浪一向‘端’的很稳,可惜感情这种事情,实在不是理智就能够完全控制的,就像曾经唯一一次流露在他面前的脆弱。
不过,还是尽力吧。
比方说,如果擎海潮没有将订婚的事跟他商量,自己无论如何不会将那句话说出来。
自然,要反对的理由,一抓一大把,这个家眼下还是他在当。
不能勉强对方,就算是别的什么人,逼迫接受自己的感情都很无聊,感情也根本无法逼迫。
真正看重感情的人,往往懂得尊重别人的感情。
何况……算了,真挺荒谬的。
唯一能肯定的是,的确是那样特殊的感情,亲情、友情之外,人这一辈子都会经历的……
怎么就经历到那个人身上去了!
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怀疑到确定的时期很长,默默纠结着。
甚至最初不用考虑对方的感受,仅仅自己,都恨不得去洗脑。
不希望看到擎海潮和其他人在一起,遑论结婚。
可是,太自私了。
所以,你的答复是——
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才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即便是小时候淡漠客气的样子,都好。
*
已经过去的事就算了,以后要做什么不准擅自决定,至少跟我商量一下。
如果真的不想搞出更多麻烦的话。
……好。
躺在床上,困的眼皮打架,又睡不着。
中间刻意隔了那么大段距离,是不想他尴尬。那干嘛只订一间啊……
没什么,想你了,想看看你。
脸腾的热起来,还是尴尬了。
不过,真的是好久不见,当年留给他‘充份考虑’的时间,被拉的无限长。
还喜欢她么?
没说话,心里一时想到很多事。
其实,关键不在这里,就算没有珊瑚,也——犹豫了片刻,说不出口,大概挺伤人的。
那人居然笑了下,我明白。
一直都明白,一直都克制着,否则不会任由事情拖到今天。
无法解决,也算另一种结果。
偶尔有外面的消息,想着,这么多年还没听说那两个人结婚,或多或少,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喂喂,从来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想笑,心里又苦涩。如果说离开家有那个人的因素在里面,那么同珊瑚之间后来发生的事,跟旁人没有半点关系。
我这个人,有什么缺点?
……
说说看么,在你眼里,有什么缺点?
嗯,有点狂。
轻狂?还是张狂?
看了他一眼,略笑着,摇了摇头。这也没什么,年轻的时候不狂一下,要等老了以后后悔么。
总觉得你意有所指。
随便你。
也不像你的风格。
随便你。
*
外衣撂在旁边,淡淡熟悉的味道。
没什么,应节喝了点酒,家里那些真正的老古板,借机又张罗着给他相亲。
擎海潮闷笑着,想象不能,端着冰山脸跟别人约会吃饭么,还不把气氛搞僵了。
嗯,是怪麻烦的。
侧过头打量了一下,那人闭着眼,睫毛弯弯的翘着。
挺好看一张脸,就算不笑,还是挺好看的。
总觉得……我们两个不像。
本来就不像。
很深的夜,或许是梦,或许是似醒非醒间模糊的记忆,渐渐翻腾出寂静的水面。
贝壳风铃撩起一串细碎声响,拉开雪白纱帘,望见远处遥遥接天的海色。
几不可闻的浪涛声。
站在礁石上,或许可以望见倒影在海面的星光,非常美丽的景象。
心中难以言说的痛苦,仿佛都渐渐淡去了,想的出神,等走廊上的灯光投射在身边,才发觉有人推门进来。
比他大一些的男孩子,走到窗前看着他,眼中情绪莫名。
擎海潮?不等他回答,点点头道,父亲说,今天我有一个弟弟要来。
将半掩的纱帘全部拉开,窗户也打开,略带海水咸味的晚风吹走一室沉郁。
拢在耳后柔软的长发有一些被吹起,他的眼睛也跟自己是不同的,像纯银镶蓝的宝石。
你也喜欢海么。
我叫靖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