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斋妄谈录（原创短篇合集）》酸斋先生

9、吃鳖

　　【短篇】吃鳖

　　正文

　　之一·鳖

　　它从蛋里爬出来开始，就晓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它壳子的纹路并没有比同族更漂亮，颜色也没有更鲜艳，资质也不是顶好，但它就是晓得自己是特殊的，好像有谁在它出生之前就告诉过它，你是不同的。
　　这认知来的莫名，但它喜欢。它偶尔在修炼时梦到一个繁华瑰奇的世界，虽然醒来就不记得了，但是它觉得这一定和那个让它变得特殊的存在有关。
　　是的，修炼，作为龟的亲族，它的修炼就是睡觉，它是一只鳖。按部就班地和同族一样修炼，进度不快不慢。

　　直到有一天，它那莫名的感觉让它去做一件特别的事情，于是它出了水，上了岸，然后丝毫没有意外地，作为一个吃了十分大补的珍稀物种，它被人抓走了。
　　它被挂在一根竹竿上招摇过市，一个衣衫朴素的少年用渴望夹杂着喜爱的眼神执着地望着它，它被那炙热的眼神吓了一跳，后来它渐渐明白那时一个吃货看见美食的眼神。
　　少年花掉了本是用来买武器的钱买下了它。

　　之二·少年

　　他是这个家的庶子，除了特别爱吃，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天才蠢材啦，活着傲骨反骨之类的，那是别人的事情。他爹和他的叔叔伯伯加起来有几十个儿女，他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没有人欺负他，也没有人重视他。
　　没有人知道他会是八百年后的大boss。

　　少年提着鳖回了自己的小院。嘴里碎碎地念着：“哎呀，攒了这么久的钱准备买一把好剑，结果却又买了吃的。下个月的擂台怎么办啊？”
　　一边说，一边却甚是熟练地把鳖细细地洗了干净，放在装了一半水的锅里。然后开始准备配菜和调料。白皙俊秀的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微笑，每当看向锅里时，就会眯起眼睛露出满足的微笑，神色中分明不见半点愁容。
　　点火之前，少年戳了戳锅里的鳖，笑道：“都说平阳湖的鳖美味滋补，最是珍稀，在湖边住了这么多年，可叫我等到啦！今日当真是好运！”
　　正要动手，却忽然愣了下，转身看向门口，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跑进来，眼泪汪汪地说：“易行哥哥，你快走，族长要叫人抓你去祠堂！”
　　少年眨眨眼，哈哈一笑：“往哪跑？”整整衣服，临走时戳了戳那鳖，“今次便宜你多活半日，等我回来再料理你。”说罢，转身离去。

　　这一去，按着八百年后话本里面的说法，便是属于赫赫威名的易尊者，传奇的开端。

　　之三·鳖

　　鳖侥幸逃过一劫，忙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外爬去，万幸那锅不深，而鳖又是一只如此与众不同的鳖，所以它竟然真的爬出了锅，落在地上滚了一滚，拼命挪动四条短腿跑掉了。
　　这小院位于一个偏僻角落，它本可以从厨房后的墙洞里直接爬出去，可惜作为一只不寻常的鳖，它还有着一个独特的技能——路痴。
　　鳖爬啊爬，不知绕了多少个圈子，终于在一块大青石旁边里停下来。它有点累了，并且以为自己应当已经跑出了很远，于是它懒洋洋地爬上一块大青石，在上面摊着的一堆书里面挤了块地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很快就睡着了。

　　之四·少年

　　少年被逐出了家门。因为日前不小心得罪了别家的一个世家子弟，没办法，同样的出身，但周家只有那一根独苗苗，比起儿女多的记不住的袁家来说，自然是值钱太多。
　　他从祠堂缓缓走出来，脊背挺得笔直，衣袍发丝分毫不乱，步履从容。祠堂里，众人或惋惜或愤怒或幸灾乐祸，种种表情难以详述。可爱少女哭着喊易行哥哥，少年却毫不动容地走着，出门转过弯不见了。

　　他脸上依然是笑着，眼中却泛起些许波澜。一路回了自己的小院，一眼便望见晒书的大青石上，熟睡着四肢摊开的鳖，如墨的长眉动了动，又露出了满足的笑意。低喃道：“今日当真是好运。“
　　说罢，他大步走进房里，这房间摆设甚是简单，细节处却花了心思，床被干净柔软，一看就知道住起来十分舒服。书桌和书柜没有装饰物，所有的东西都摆在最顺手的位置。窗边搁着一张舒适的摇椅，一张小几，阳光带着窗外的绿色洒进来。
　　少年在住了十来年的屋子里看了几遍，半晌叹了口气，飞快地检点了几样物事，又添了几件换洗衣服，熟练地打成包裹。
　　临出门前，他又走到大青石旁边，没有管那些书，却将那熟睡的鳖抓起来，扬长而去。

　　之五·尊者

　　许多年后，昔日少年已经成长为完全体的boss。如今他已是这一界的顶尖强者，且贵为西方魔教教主，依着魔教的惯例，邪道应当唤他一声易尊者，正道应当叫他作易魔头。但是人们提起他的时候，总是说“那位尊者”，实在是因为他有太多粉丝，不论正邪。

　　说起来，尊者的偶像生涯开始于三百年前，那时他刚刚晋级出关，正准备饱饱的睡一觉，再找点好吃的慰劳一下自己。谁知那时的教主年纪大了，渐渐实力衰落，便开始忌惮尊者。才出关便派人来喊他吃鸿门宴。
　　尊者一贯是躲着教主走的，却听那传话的人说，教主新得了一对绣花鱼，顿时勾起了馋虫。想着还不至于图穷匕见，最多不过试探一下罢了。
　　吃着饭，教主忽然奇道：“易长老，那甲鱼你怎地不吃呢？”本着对美食一贯的真诚，尊者认真地说：“这天底下，我什么都吃得，唯独不吃鳖的。”
　　教主大惊：竟然如此张狂！莫非此次出关，当真修为大进？越想越心惊，竟当场摔了杯子要拿下尊者。尊者无奈，只得拼死一博。所幸教主终是老了，实力不济，尊者于是成了新的教主。
　　可惜那绣花鱼，不幸洒落在地上，终究是没有口福了。

　　这天起，默默无名的尊者名传大陆，而后来，死宅的尊者干掉了一个又一个因为各种原因招惹上来的敌人，成就了赫赫威名。而他一贯的死宅和懒散，被称为神秘低调。他那喜欢腹诽碎碎念却不爱同别人说话的坏毛病，被美化成高冷仙气。那句霸气的“唯独不吃瘪“也被无数热血小青年崇拜不已。
　　说起这件事，尊者其实有点小忧伤。作为一个智慧型的boss，他一贯是低调沉默，不乐于说些掉智商的台词来装逼的，天，他明明是真的就鳖论鳖来着！

　　之六·鳖

　　八百年前那个下午，鳖被少年带走，从此开始了流浪的日子。少年每每留着口水看得它心惊肉跳，然后又碎碎念道：“可惜这荒郊野外没有条件也没有心情，不然我定要把你熬一锅汤。”
　　这么说的时候，他就会用长长的手指戳着鳖壳子边缘的软肉，或者捏着憋的爪子乱揉，每每这时，鳖就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投胎生成一只龟，这样就没有软肉让这个坏家伙戳，也可以把四肢缩起来。

　　然而鳖还没来得及愤慨太久，就绝望地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它竟不能化形！明明修为已经到了，但无论如何尝试，它离化形总是差了一点。乃至后来它继续晋级，已经远远超过了化形的要求，它还是只能做一只寻常的鳖。而一只寻常的鳖，又不能施展术法，除了活得长，它没有任何本领。
　　鳖于是深深地沮丧起来。它悲伤地想，难道这就是自己的特别之处？只能修炼却不能化形。永远作一只不起眼的鳖，这样的鳖生，真是太让鳖绝望了！

　　一只鳖实在难以把情绪表现得很明显，就这样低落了许久，少年才发现了鳖的不对劲，他试了很多办法都没用，于是绕道去了御兽宗，但是这些常年和动物打交道的修士也不知道鳖怎么了，只说也许是因为从南到北，气候变冷，所以不太适应。少年想了想，而后把鳖塞进怀里，用大衣密密地遮了风，小心地继续上路了。而唯一的收获是，少年终于知道，他的鳖竟然是一只懂得修行的鳖！
　　之后，少年放弃了煮汤的计划，虽然后来鳖一直没有化形，但是直到少年成为尊者，他始终在书桌上给鳖摆着一只水坛。虽然大部分的时候，它总是被揣在怀里的。

　　之七·主角

　　总有一些人，行走在风起云涌的中心，被天地气运所钟爱，如流星一般崛起，影响着一个时代的脉搏，他们是天地的主角。
　　主角很郁闷。因为他总是莫名卷进各种麻烦，虽然总会逢凶化吉，但是被命运凶了太多次，心中不免有那么点小委屈。而更悲剧的是，这一次当他失去五感，神念感知也模模糊糊地躺了不知多久之后，他的光环竟然罢工了！他竟然死了！
　　这可真是一点都不主角！
　　回光返照的那一刻，主角的五感恢复了，但是他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听到的只有一片安静，唯有手边似乎有什么东西，那是一个不是很硬的龟甲，上面刻着一个优雅繁复的“易”字。难道是主修易理命数的八卦门？
　　最后一个念头，主角这样想着，陷入昏沉。再醒来，已经是五百年前了。

　　作为一个剑修，主角对于其他的知识乃至常识实在是欠缺的很，而死前，因为被人下了损伤神魂的巫毒，他的记忆着实有些模糊。所幸他天赋异禀，神魂与众不同，在混进八卦门打杂，养了一百多年的乌龟以后，终于能回忆起那时的细节后，然而他苦逼地发现，原来他当时摸到的不是龟甲，是鳖壳！
　　那些高冷的散发着神秘仙气的易理修士，是根本不会用鳖壳占卜的好么？！所以我竟然白白给这些算命的养了这么多年乌龟么？！主角顿时感到自己被大自然的恶意糊了一脸。

　　怀着这样低落抑郁的心情，主角离开了八卦门，循着一丝酒香走进了一家小馆，喝到两眼迷蒙，他趴在桌上，郁郁地想：我真是醉了。
　　小二陪笑着说了什么，主角没有听清，然后一个人坐到了对面，毫不客气地将本来趴在桌子正中的主角拨弄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很快空出来的位置上摆上了两碟菜一壶酒，两只小盅。
　　两只？
　　主角迷迷糊糊地扭了扭，忽然睁大了眼睛——眼前那只小盅的旁边，爬着一只鳖，壳子上，刻着一个繁复优雅的“易“字！

　　之八·尊者

　　尊者平生有三个爱好，吃喝，看书，养鳖。
　　在这三件事上面，智慧型boss的尊者，总会出现一种名为“智商与逼格减半“的负面状态。具体表现在，他爱把所有他喜欢的东西都带上自己的的名字。比如他自己发明的美食酿制的美酒，名字里总要带一个“易”字，比如他看过的书，末尾总要写上一个“易”字，所以，作为他的鳖，毫无意外地，被他在壳子上刻了一个“易”字。
　　认真说起来，尊者的字其实蛮赏心悦目的。而且在刻字之前，他也有询问过鳖的意见——可惜它不能说句话反对，所以尊者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大约就是默认的意思吧。

　　尊者也会把他喜欢的美食分给鳖，但是作为一只因为鳖生坎坷而性情忧郁的鳖，它并不十分热衷于吃，反而对美酒情有独钟。日子长了，竟变成了一只酒鬼鳖。
　　尊者也不恼，只是每次都会摆两只杯子，等到鳖喝醉了，就默默地把它抓起来放在怀里——这么多年，它总是恹恹的，虽然到现在，尊者大概也猜到了它是因为不能化形而低落，但它又不能说话，谁又知道它会不会是真的冷呢？尊者于是一直揣着它，从不离身。到现在，竟然已经习惯了胸口处凉凉的小东西。
　　“就一直这样吧，也没什么。反正我会养你的。”没事的时候，尊者总是戳着鳖壳子下面的软肉，漫不经心地念着。但偶尔，他也会忍不住想象，要是他的鳖能化成人形，会长成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像他梦中那样，是一个有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年轻人呢？可惜这么多年也没有办法。
　　尊者低低叹了口气，本想着要带它出来走一走，结果最后还是每天醉成一团。这样想着，将喝醉的鳖重新放回怀里。眼角扫过趴成一团的主角，就要起身离开。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

　　之九·主角

　　主角一把拉住尊者的袖子，感觉到那人冷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喝了十斤酒的醉意瞬间不见了。
　　——蠢货你干了什么？！你竟然敢拉那位尊者的手？！难道你不知道他有多神秘高冷有多不爱出门不爱见人么？！就算你没有当场被本尊拍成渣渣，你也会被无数粉丝撕成片片的好么？——因为你竟敢摸到那位尊者的小手！
　　想起上辈子见到那位尊者高高在上充满仙气的惊鸿一瞥，那些激动的快要走火入魔的狂粉，想起那个竟敢yy那位尊者的家伙的下场，主角心里只有无数个呵呵呵呵！
　　内心的小人恶狠狠地抽打着自己。主角整个脑袋当机了一下，然后拼命重启，开始计算偶遇大 boss支线剧情后续的隐姓埋名逃命n计划。——上辈子倒霉惯了，这种事做来委实驾轻就熟。

　　“有事么？”尊者语气淡淡地问。
　　咦？居然纡尊降贵地和我说话了？主角呆了呆，等等！今天那个传说中的死宅居然出门了！还把一只鳖揣在怀里？！这画风不对啊，难道微服出巡的尊者和重大场合的尊者不是一个版本？
　　心中燃起好奇的小火苗，主角瞬间转过一堆念头，壮着胆子念道：“咦，那只鳖呢？瞧着好像不太好呢？是不是害了寒？怎么不见了？哪去了？“
　　“你懂得养鳖么”尊者的声音问道。
　　果然！
　　主角心中的小人狠狠地挥了挥拳头，这个版本的boss居然真的很重视那只鳖！表面装作不经意地笑道：我对鳖，嗯，知道一些。养过龟，一百多年！

　　之十·鳖

　　鳖最近不开心。
　　自从有了那个家伙之后，尊者就不像以前那样每日带着它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每天有好几个时辰不见人，让它跟着那个新来的家伙，不能喝喜欢的酒，还必须吃一些口味怪异的食物。当没有人的时候，那个家伙还会把它翻过来，摸它壳子上的字！
　　这是非礼好么？！

　　而当这一天午睡醒来竟然惊悚地看到一只母鳖的时候，它顿时觉得整只鳖都不好了！浑身抖了一下，拼命地想要爬开。结果迎面撞上了另外一只母鳖！
　　然后它听到主角笑道，果然是这样的！它不是病了，它只是寂寞了！尊者你看这不是就精神抖擞了么？
　　鳖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尊者一片阴沉的脸，那是它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神色。只见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大步离开了。
　　鳖忽然觉得十分不安，它拼命想要追过去，但是它毕竟只是一只鳖。而且浑浑噩噩四体不勤地过了许多年，所以它被母鳖扑倒了。
　　鳖拼命挣扎了半天，等到发现不对的主角将母鳖拉走，它已经瘫在桌上，任凭主角怎么戳，都动也不动了。
　　主角奇怪地想，难道不喜欢么？他于是将鳖静静安置了几天，鳖又回到了恹恹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沉闷了。
　　主角于是将鳖抓起来，决定去找尊者，却在尊者的门口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脸色死白，面无表情的棺材脸刀客！

　　之十一·主角

　　主角一直记得这个人，在令他失去五感的那一次正邪谈判时，就是这个人，总是用若有所思的危险目光看着他！而他就是追着一个疑似此人的身影才被人暗算的！
　　这人竟然是尊者的属下么？！
　　难道暗算他的人竟然是尊者么？虽然理智上他觉得那时的尊者没有必要纡尊降贵来对付他，但是身为主角的坑爹体制，也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而且，从酒馆初见开始，他就一直觉得，比起上一世远远看过几次的印象，这个易尊者，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主角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和棺材脸擦肩而过，不动声色地洒了一点粉在他身上。

　　尊者静静地坐在窗边的躺椅上，面无表情地散发着“我不开心”的气息。
　　主角咳了一声，轻声道：尊者，您的鳖似乎并不喜欢那两只母鳖，看来是我的判断有误。它受了点刺激可能不太开心，您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多去看看它？“
　　尊者抬了抬眉毛，郁郁地问：“它那时不是还很兴奋么？”
　　主角道：“是很兴奋，但应该是被吓到了。我猜它大概很多年没有碰到过同族了。但是您走了之后，它的反应，应该是不太喜欢的。”
　　尊者“噢”了一声，站起来。主角于是知道他要去找那只鳖了。他从袖子里把它掏出来放在桌上，说：“这几天还是让它跟着尊者吧。”说完默默地退出去，一边暗暗探查着棺材脸的去向。
　　门关上了，专注地盯着鳖的尊者忽然抬了抬眼，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主角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血色，又低下头继续认真地看着他的鳖，许久，细长的手指在那一圈软肉上戳了戳，低笑道：“今日当真是好运。”

　　之十二·主角

　　主角跟着棺材脸的痕迹，来到了一扇黑乎乎阴沉沉的门前。门旁边的石壁上，左边刻着大大的“刑”字，后面写着“禁入”。
　　主角吐了口气，默默抽出了多年沉默的本命仙剑。这一刻他不再是不靠谱的养鳖人，而是当年那个锐不可当的绝世剑修。

　　地牢里阴沉沉的，陈年的青石爬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主角走进去，看到一些陈设如同凡间的牢房，一些带着镣铐拴着铁链的犯人，他们应当是修士，却只能像凡人一样行动，主角于是明白了，他们竟然被封了修为。
　　继续前进，直到尽头，主角看到棺材脸正在审问一个疑似是人的东西——说疑似，因为那个东西已经凄惨的几乎要看不出是个人了。
　　他悄悄走过去，听到棺材脸死人一样的声音问：尊者问你，一世醉的解药。
　　主角脑子里“哄”的一声，他重生许久，自然不只是养乌龟，透过各种渠道，他已经查到了当年让他五感封闭和神魂受损的两种巫毒，都是绝迹万年的上古传承，后者有很多种名字，在蛊修的古籍中，正是被叫做一世醉！

　　乍然得知，以主角两世生死的定力也不禁心中一跳。他勉强忍下心中的波澜，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心中却异常平静地等待着棺材脸问完离开——那东西此刻愈发的不成人样了。
　　远远地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主角静静走过去，此刻他已经再没有了平日漫不经心的嬉笑的神情，沉黑色的瞳孔泛着不详的光芒。他走近那东西。用低沉沙哑的奇异声音问：告诉我，你要用一世醉做什么？“
　　那人似是被他蛊惑，抬了抬头，用空洞的声音说：“奉瑶尊者之命，带易尊者回东方魔教。”
　　——所以这竟是哪位尊者惹下的桃花债？
　　主角愣了，犀利的气质瞬间破功了，他呆呆地“啊”了一声，呆呆地问：“那我呢？”
　　眼前的人自然无法回答这个此刻还没有发生的问题，但一个令主角毛骨悚然的声音轻轻在身后说：“你擅自去了云老道的住处，那里原本是我要去的地方，你只是不小心被误伤了。”
　　主角僵硬地转过脸，看着悄然出现的尊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尊者淡定地下令：“现在，用摄魂术问他一世醉的解药吧。”
　　主角脑子里乱七八糟，呆呆地问：“为什么？”
　　然后他看见传说中的那位尊者悠然而笑，柔声道：因为我刚刚给你下了一世醉呢！"

　　之十三·鳖

　　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它毫无困难地化形成了人，随着那个买下它的少年，一步步走上巅峰。他们相爱，相守，是世界上最亲近的存在，无数次让人心跳却又心安的拥抱和厮磨。它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它失去了五感，神念模糊，意志昏沉。
　　恍惚中它知道自己死了，并没有太多不甘，只是有一点遗憾，最后一刻，也许那个人正在自己身边，可自己竟然不能感觉到他了——那个，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存在。
　　他是谁来着，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

　　鳖满身冷汗的惊醒，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它紧紧抱住哪个人，贪婪地看着这张以为永远也不能在见到的脸。昔日的青涩变成了沉稳睿智，那眼中隐隐带着些疲惫，更多却是激动喜悦，正闪着熟悉的笑意。
　　“易。”它叫了他的名字。
　　“我在。”他静静地应了一声，如同上一世的无数个日夜。

　　之十三·主角

　　主角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希望了，如果最后的大boss真的是那位尊者，或者哪怕只有他的一半，以他的智商，就算有光环笼罩，大概也死定了。

　　那天在地牢里，他乖乖地问出了一世醉的解药，那种被天敌锁定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只见尊者从身上翻出一个瓶子给他灌下去，看着他依然还能保持着那蠢透了的表情喘气，满意地点点头。
　　“你一开始就准备利用我？”主角道
　　“那时你也中了一世醉，如今却神魂完好，遇到你的时候，我就猜到你是天生魂体了。”尊者淡淡道。“其实这个解药的配方，他早就招了，但是我始终不能完全相信。如果没有你，我也就只能赌一把了。太久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又道，“但是你来了，当真是好运！”
　　主角问：“你怎么知道我懂得摄魂术呢？如果不会呢？”
　　“我可以教你。”尊者淡定地说，“天底下没有我看不明白的法术。”
　　“那。那要是我学不会呢？”主角怯怯地问。
　　“那你就没用了。”说罢，他又微笑起来，十分温柔亲切的模样。主角只觉得手脚都是冰凉的，直到他匆匆走掉，才瘫在了地上。
　　——魔教果然好可怕，他一天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麻麻我要回家！

　　尊者的住处外面，如同每一次回忆时，主角还是忍不住寒气直冒，混身哆嗦了一下。拍拍僵硬的脸，鼓起勇气冲进了尊者的住处。“请等一等。”侍者拦着他。
　　完全陷入不安气氛的主角一头冲进去，大喊：“在下特来向尊者辞行，蒙尊者招待，在下——呃！！！！”
　　被冲开的门，倒下的屏风，里面，高冷的尊者衣衫不整地抱着一个人，正用自己的衣衫挡着那人白皙的肌肤。
　　主角暗暗退了半步：，“在下 ……呵呵……在下……”
　　那没见过的人动了动，露出背上繁复优雅，仿若纹身的“易”字。

　　尊者一只手在那人背上轻轻拍了拍，眼角的余光扫过风中凌乱的主角。然后主角如愿地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爬起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扔到了千里之外。
　　呆呆地坐在地上，主角脑子里反复出现刚才看到的暧昧情景，他想，他终于知道这个尊者哪里不对了——那个上一世总是跟着他的，有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的年轻人。

　　是了，他叫水鱼。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