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絮》十三月的雪

2、和亲

　　建康城的深夜。
　　热闹喧哗的大街，灯火如昼。人们尽情地狂欢，忘记了时间。今天是他们的帝王的五十岁生辰，他们的帝王为国家呕心沥血，终于有了剑南前所未有的繁荣。
　　烟花在空中飞舞，映着宫门外的一条条由马车官轿组成的长龙。满面笑容，微微醉着的朝臣们自宫中鱼贯而出，拱手告别了同僚，由守在宫门外的仆人掺了，各自归家。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

　　皇城内。
　　隐隐的，红彤彤的宫灯在淡淡的风里轻轻地摆。
　　长廊之上，浅浅的灯光下，一群宫娥簇拥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妇人朝品菊宫的方向走去。
　　品菊宫是剑南皇帝欧阳永昼的次子晴川王欧阳承泽的住所。
　　烟花在空中飞舞，品菊宫在烟花雨中沉默着。
　　宫女与侍从应该是睡不着的吧，在屋内屋外小声地议论着，各各脸上都有着掩不住的兴奋。今天是品菊宫大喜的日子。
　　几层竹帘，几重锦帐之内的书阁中，有人在挥毫作画。轻轻几笔，一朵金菊跃然纸上，精勾细勒，一个漂亮俏皮的女娃娃在宣纸上呈现。
　　粉雕玉琢的女孩儿笑吟吟地立于金菊丛中，不像是人间的风景。
　　作画的人执笔而笑，那笑容如春风般温暖。
　　竹帘外有人禀报：“殿下，皇后娘娘来看您了。”
　　做画人搁了笔，以轻纱覆画，整理衣冠，打帘而出。
　　锦衣华服的剑南皇后有绝代的风华，珠玉的妆饰并不使她显出半分的俗气，她坐在那儿，端庄美丽，俨然一国之母的风范。
　　“泽儿”皇后看到了儿子，露出慈母的微笑。她拉了儿子在身边坐下。
　　作画的人正是欧阳承泽。一身白衣在灯光下显得温柔，身材修长而略显清瘦，玉冠束发，双龙戏珠的白色抹额下面，黑亮的眸子，英挺的鼻子，两片薄唇有着绝美的唇线。这男子有着剑南男儿的所有优点，更在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贵气。
　　“母后这麽晚来儿臣这儿，有事？”承泽淡笑着问道。
　　皇后道：“今日你父皇终于宣布立你为太子，这一天我盼了七年。”说完，忽的神情暗淡下来。
　　承泽拍拍皇后的手，“不要再想皇兄的事了，不怪你，母后当时尽力了。”
　　皇后眼中有泪，“泽儿，你也不要怪你父皇，他当时不是真心的，他只是想让恩儿回心转意。”
　　“我都明白。”承泽安慰皇后，他的母后在想起兄长欧阳承恩的时候会脆弱得像个孩子。
　　承泽对七年前那件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他当时尚在水云山，有一天父皇派人接他回宫，回来时，看到的是兄长的灵柩。他追问母后兄长的死因，皇后只是哭泣。后来他才慢慢得知，原来是兄长爱上了一个平民女子，甘愿为她而放弃整个江山，父皇一气之下处死了那个女子，而固执的兄长竟也随那女子而去。
　　自幼，兄长对承泽极好。因为承泽身子弱，八岁时被皇帝送到医神水云山那里去治病，兄长每月派人去问承泽的情况，在承泽眼中，比起整日忙于朝政的父皇，兄长更像父亲。
　　承泽并不恨父皇，所有的道理他都明白，然而，他与父皇终是有些隔阂。他对为人君也有抵触。而现在，自己被册封为太子，这并不是他希望的。只不过七年前他就意识的今天的结果，被册封为储君，是他的命运。因为父皇仅有他和兄长两个儿子。
　　承泽无奈地苦笑。
　　“泽儿，作为一个帝王，有时候不得不，你明白吗？”皇后对儿子说道。她了解儿子的心思，可身为皇族，有太多的无奈啊。皇帝在当时嫁出妹妹若萱公主时的泪水她永远也不能忘记。承恩的事情皇帝之所以那样恼怒，是因为他有些寒心吧，辛辛苦苦教导出的儿子竟为了一个女子而不要江山，这让身为帝王与父亲的他情何以堪？
　　承泽从皇后眼中看出她的忧虑，今晚她来品菊宫的目的也是为了了解他的想法吧。
　　承泽笑着对皇后说道：“母后，这七年来，儿臣跟随修竹先生和朝上的诸位大臣学了不少治国之道，也了解父皇为人君的难处，您不用担心，父皇今日既然立我为太子，就说明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儿臣能做好这个太子。儿臣也不会让您失望的。”
　　皇后笑了，她的心思儿子原来也懂。

　　次日，御书房。
　　“太子，所谓‘成家立业’，现在你是剑南的储君，未来的帝王，是到了该大婚的时候了。”说话的是剑南皇帝欧阳永昼。他相貌儒雅，却不乏帝王的霸气。
　　“父皇说的是。”承泽答道。他想起那个女孩儿来，那个他发誓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女孩儿，不知现在是什麽样子了，又高了吧，漂亮了吧。
　　皇帝又接着说：“你知道的，因为你大姑姑与剑北皇帝的和亲，才有了两国二十多年的和平。而现在你大姑姑已经去世有十年的时间了，两国要想不再发生战争的话，再次和亲是最好的办法。”
　　“父皇是想儿臣娶一位剑北的公主？”承泽问道。其实他早已知晓父皇的这一想法，修竹先生离开建康之前已经告诉他了。
　　皇帝没有回答承泽的问题，“剑北皇帝膝下的五公主长风是他的掌上明珠，而且与你年龄相仿。”说完，皇帝观察着承泽的反应，他早已明白了不管一个人的权力有多大，他对于男女感情的事永远是无力的。
　　“父皇希望儿臣何时去剑北提亲？”当年姑姑和亲时，剑北国皇帝派了他的弟弟前来提亲，按礼数的话，这次提亲他得亲自去了。
　　皇帝脸上有一丝欣慰，展颜道：“我已让人备好了聘礼，你明日就出发吧。”
　　承泽唇角微扬，“父皇可否应儿臣两件事？”
　　“何事？”
　　“在儿臣未从剑北回来之前，请不要将和亲这件事昭告天下。再有，儿臣想让我国在剑北的商号准备聘礼。”
　　“好”。皇帝虽有些奇怪儿子的这两件要求，但并未问他原由，承泽做事他是放心的。
　　“父皇，轩儿很好。”出御书房之前承泽说道。皇帝闻言，微微一怔。

　　天空湛蓝，蓝得毫无瑕疵。
　　御花园内，百花绽放。
　　春天是希望的季节，有希望的人生才最美好。
　　承泽却无心欣赏景致，要得到某些东西，光有一腔热情是不够的，兄长就是欠了些耐心和策略吧。
　　“表哥”，承泽闻声回头。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向他跑来。少年一张漂亮的娃娃脸，肤色白中透红，加上两片红唇，若他衣着女装，不说话的话，没人能看得出他是个男儿身。然而，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身上却有深不可测的武功，单看他脚下的功夫就不简单。
　　他正是镇西大将军石云冲与承泽的小姑姑若兰公主的儿子石楠。
　　承泽笑问道：“刚醒来？
　　石楠不好意思地挠头，“是。”
　　“昨晚不让你喝那麽多，你还不听话。”承泽说道。
　　“人家不就有这点儿小小的爱好嘛。”石楠嘟哝着。
　　承泽笑而不语。这小子，相貌一点也不他父亲，偏偏在喝酒这件事上能与父亲一挣高低。
　　“表哥，我不想随我爹娘回千竹山，我想和你在这呆些日子。”石楠鬼鬼地说，好不容易出来，他还没玩尽兴呢。
　　“想让我跟姑姑求情麽？”承泽笑着说。
　　石楠猛点头。
　　“拜完寿本该回去的，要不姑姑会不放心。”
　　“只要表哥跟母亲说一声就好，母亲那样信任你，她会同意的。”石楠讨好道。
　　承泽笑道：“我帮不了你，我明天要去剑北。你乖乖随父母回家。有时间我去千竹山看你。”
　　石楠眼睛发亮，“去剑北？干什麽？我也想去。”
　　承泽沉思，“路上不许淘气，要听话。”
　　“当然呀，表哥真好！”石楠乐得手舞足蹈。
　　“你呀。”承泽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