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王嘎嘎

1、躲在时光机上想念你

　　我总认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是南方的一场大雪，难得经历一次，却足以花光所有的勇气，耗尽力气，最后只剩下一潭死水，唯独沉寂。
　　——By苏小妹

　　2007年的冬天，这个冬天冷的刺骨，车窗外雪花飘落，她贴着车窗映入瞳孔的颜色，是满目皆白。

　　白色的粉红，粉色的洁白，满街开放的木棉，曾经花开荼蘼，死去时却剩下惨淡的哀鸣。如果早知道心生悔意，你还会不会编写故事的开头，搁置许久的尾声，有谁能去填补？

　　汽车站人迹稀少，天色已昏暗。况且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打消了外出的人群。把脖子上的围巾包裹头部，拿出手机给苏致远发短信。裸露在外的手指，红肿过后便是溃烂，一如既往。

　　回家。还是通向那条破落的巷子。这座南方的小镇，生活节奏缓慢安然，城市变迁过快的忧伤，在这里显然不被允许，就算再过多年，墙上天马行空的涂鸦，幼稚的童言童语，路上咯脚的石子，电线杆上的小广告被淋湿模糊字迹，招牌下油腻脏乱的小饭馆，被掀盖的垃圾桶，路灯损坏的灯头，以及这里老去、现存或即将出生的人们……小镇的文化，源于怀旧，源于惦记。

　　她从未想过逃离这里，不忍心也不会舍得。她的天真无忧，她的年少不经事，她的失落挫败，她人生的启程，从这里如电影一幕一幕展现开来。

　　苏小妹拉着笨重的行李箱，脚上的高跟鞋在不深的雪地里留下浅浅的鞋印。一步一个脚印，顺着熟悉的方向，穿过小巷子，往右拐，继续前进，直到看到院落，站在熟悉小屋的门口，她才安下心。

　　抬头往上看，灯光透过窗帘的罅隙柔和散落少许。她不敲门，直接扯着嗓门大喊，“翠花翠花！翠花开门啊！你的宝贝苏小妹回来啦！”

　　楼上有了动静，窗帘纹丝不动。不过站在门口能听到木质楼梯发出沉重哒哒哒声，像是小时候经常跑上跑下没完没了让翠花一听木板嘎吱声就大声开骂一般。苏小妹用食指拨一下挡住眼睛的发丝，把箱子的拉杆收起来，双手死命揉搓希望能够恢复知觉。门嘎吱从里面打开，一女人穿着棉睡衣散着头发从里面探出身子。

　　苏小妹感觉扑上去抱住她，让她来个措手不及。

　　“翠花，我回来了。想死你了我！”

　　女人挣开苏小妹，佯装生气盯着她看了许久，大眼瞪小眼。

　　“快快快，冻死我了都，再不进去就成人体冰棍了……”苏小妹欠身闪了进去，想起行李箱还在门口，转身要去拿时，翠花已经插上门梢，手里拎着箱子走过来。

　　“不生气了？”苏小妹笑嘻嘻死皮赖脸的凑上身子。翠花没理她，直接把箱子拿到楼上。苏小妹环顾屋内，跟以前差不多没啥变化，果然很符合翠花的性格，以不变应万变。看到爷爷的相框，跟奶奶摆在一块。有三年没好好跟爷爷说说话了。

　　翠花下楼时，苏小妹正在朝爷爷奶奶的灵位拜了又拜。她站在苏小妹的跟前，没好气的说，“还知道想爷爷？！”

　　苏小妹转头盯着翠花僵持的脸，“不仅想爷爷，还想老妈……做的菜。”继续没脸没皮。

　　翠花白了她一眼。推着她上楼，“快上去，下面冷，房间扑了电热毯，坐了这么久的车赶紧睡觉去！”

　　就说嘛！翠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天下哪有隔夜的母女仇嘛是不是？！

　　进了房间。把身上厚重的大衣脱了，再把毛衣拔掉。溜到爷爷的房间坐一会儿，爷爷房间太久没通风的缘故，室内有股说不出熏人的味道。坐在床上，眼睛瞟到不远处的藤条，哟！这家伙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的么！

　　别小看这藤条，从小陪伴着苏小妹一起茁壮成长，是苏小妹恨得咬牙切齿的天敌。她家翠花就是靠这藤条教育孩子，美其名曰：不不打不骂叫教不出好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苏小妹长大，藤条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见到就让人想起屁股火辣辣的疼。

　　翠花推门进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拿着那个做什么？还想被打一次？”

　　“别！我现在皮糙肉厚的，怕这么一打屁股没事倒是断了藤条就不好了！”

　　翠花忍不住笑出来，把手中的牛奶递过去，“赶紧喝杯牛奶，刚温好的，喝完好睡觉。”

　　“不生气了？”

　　“气！怎么不气！你个白眼狼不是不愿意回家嘛！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干什么！”翠花说着就落泪，苏小妹感觉像在看戏法，刚还在笑呢怎么又哭上了！

　　“我这不是有难言之隐嘛！现在回来就好了……别哭，你一哭我就没辙，哭起来更显老……”

　　这话把翠花激得够呛。“还不是被你气成这样。生女儿有什么用，别人家孩子这么孝顺，你连家都不要了！走了就不要回来，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好啦好啦，我错了妈。在家里多呆几天给你赔罪好不好！”

　　“不气我就谢天谢地了！不跟你废话，喝了赶紧睡觉去……”说着身影飘出门外。

　　“现在才七点半！睡得着才有鬼！”把牛奶喝光，跟爷爷道声晚安，回自己房间去。

　　还是老样子，不过有打扫过，窗户开着一条缝儿，空气流通的还算不错，味道不大。不过还是冷，翻箱倒柜找了一通，最后才发现棉睡衣整整齐齐摆在床头上。悲剧，算是白找还把整齐叠好的衣物弄的乱七八糟，明儿肯定又要被翠花念叨！电热毯开着，棉被倒是跟以前的一样，躺下去，软绵绵的舒服死了。

　　来了短信。是苏致远的。

　　苏致远：我本来睡得挺香的，睡着睡着突然一股冷颤醒了过来，床头上摆着的手机一闪一闪的。某只猪你可清楚，你的短信没差点把大爷吓尿崩！

　　苏小妹：瞧这心理承受力！跟我一块呆了三年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苏致远：也对！对着你这模样我都能这么多年不被吓死……就冲这点来说，我已经算得上勇士了。

　　苏小妹：皮痒了？

　　苏致远：痒了，你过来挠不？

　　苏小妹：报销车费，吃住全包不？

　　苏致远：老子有的是钱！你给我当媳妇，一辈子免吃免住还能给你脸上添光。我这一帅哥就□□这牛粪上，丫头，沸腾吧！

　　苏小妹：呕~~我先吐一会儿……你怎么睡这么早？才七点半啊七点半！

　　苏致远：不睡干嘛，不睡就顾着想你了……

　　苏小妹：哦，那你还是赶紧睡吧。晚安！

　　哒哒哒哒打字跟苏致远闲扯一阵，床上已经渐渐暖和起来。苏小妹的体质不好，血气不通，全年几乎都处在手脚冰凉的境地。有电热毯至少晚上好睡很多。眼皮越来越沉，坐了六小时的汽车累坏了，再加上牛奶，这眼皮也太没招架能力了……

　　模模糊糊想起了他。想着他在那边是否今晚也跟自己这样早睡。想着可能在跟秦妖妖浓情蜜意也说不定……一下子思维转换，肚子好像有点疼，是谁家的孩子……是谁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可是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苏小妹醒来时，天还未全亮，看看床头上的手机，一晚上电量耗尽，现在处以关机状态。全身都是汗，枕头也湿了，太诡异了，大冷天的竟然冒汗！做了什么梦，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