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让你一个人》田尧

12、只因习惯你满足的眼神

　　“你都知道了。”宋雨苦笑，轻轻地摸着孟翔意的后背，反倒安慰起他来，“没事的，医生说是中期，及时治疗的话还能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宋雨很平静地说道。
　　孟翔意抬起头，宋雨笑笑，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水。真好，在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会为自己流眼泪。他一直以为他是被遗忘的，也习惯了不被关注及疼爱，但他何其幸运，遇到了孟翔意。他虽然爱大呼小叫，可却是真心地关照他，所以，当他察觉自己心意的时候，奋不顾身地追随孟翔意的脚步，那是他人生当中为数不多的一束光，照亮他惨淡的人生。他不想去考虑未来，未来即使孟翔意离开，他坚信那些温暖和美好也足以支撑他过完孤独的下半生。因此，他从不考虑未来。可是，未来却猝不及防地出现了，并且宣判他的未来很短，短到不必担心孟翔意有一天会离开。
　　他也曾问过，为何会是他？可冷静下来想想，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只是他真的舍不得孟翔意，如果死掉，就再也见不到孟翔意了，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听不到他的歌声，感受不到他拥抱时的温柔了
　　“翔意，我们出去旅行吧。不如就去杭州？只是辛苦你，刚回来又要回去。”宋雨说道。
　　孟翔意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擦了一把脸，牵着宋雨的手扶他坐在床上，摸着他消瘦的脸颊，看着他那双微笑的眼睛，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小雨，我们去医院吧。等你好了，再去旅行，去哪里都可以。”
　　“翔意，现在去不可以吗？要是以后去，恐怕我就吃不下去什么好吃的东西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吃遍美味吗？”
　　“宋雨！别用这副快死了的语气跟我说话！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这件事没有商量。也别和我谈钱，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点的在乎，就应该和我说，而不是收拾东西跑去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等死。”孟翔意把床上宋雨的衣服扔在地上，脸憋得通红。
　　“可我去了医院也是个死！”宋雨推了一把孟翔意，捡起地上的衣服，红着眼睛瞪着他。“我不想躺在病床上，也不想看你一点一点厌倦，更不想知道你和别人在一起你还有大好的青春，而我，不但不能参与，还要像个怨妇一样，每天猜疑你到底哪天会离开我那还不如让我死了，还不如看不到你”
　　孟翔意抱住宋雨，宋雨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
　　孟翔意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打电话联系他表哥祁林，为宋雨安排医院。
　　祁林联系了北京一家部队医院，要孟翔意带着宋雨赶紧去办理住院。
　　宋雨睡到第二天早上还迷迷瞪瞪的醒过来，他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可一看到孟翔意，顿时清醒过来。
　　原来不是梦。
　　孟翔意穿着居家服，正蹲在地上收拾衣服，他把它们从衣柜里拿出，然后抖开，叠好，放在箱子里。百叶窗在衣柜上打下浅白色的横杠，随着天色越来越浅，孟翔意也把衣服收拾好了。
　　宋雨忽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他决定不管孟翔意能陪他多久，都不会再他离开自己之前放弃自己。“翔意，带我去医院吧。”
　　两人下午到了北京，住进了医院。由于第二天要进行检查，宋雨晚饭也不能吃得太油腻，孟翔意担心宋雨病情，一点儿胃口也没有，祁林看着两人都努力说服对方去多吃些饭，莫名地有些心酸，平时调笑的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做完一系列检查，宋雨住进了医院，手术定在三天后，是由医院里一个老专家主刀，那个老专家还是学校任教，带了几个研究生，宋雨住院后，老专家带着研究生过来，说是想询问一下他的发病情况。
　　孟翔意满脸不愿意，宋雨倒觉得没什么，立刻答应了。研究生三男两女，其中一个女孩听开朗的，问了病情外还问了一些多大年纪，在哪里读书，怎么称呼之类的，孟翔意立刻警觉起来，“问这么多干什么？”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宋雨笑着解释，“不好意思，我朋友没有恶意。我叫宋雨，十八岁，要读大二了。”
　　“宋雨？你叫宋雨？哪个雨？老家在哪里？”一个高大的男生越过众人问道。
　　孟翔意不耐烦地说：“喂，怎么回事啊？看个病还打听人家祖宗八辈啊。”
　　宋雨知道孟翔意这几天心情都不好，对谁都怒气冲冲的，便赶紧在他说出更多不好听的话之前，抢先说：“不好意思，这些似乎不在问询之内了，我也有些累了，不如今天就到这儿，可以吗？”
　　“你累啦？快躺着，别站着了。”孟翔意也不管在场其他人诧异的眼神，连忙让宋雨躺床上去。
　　“那你们就回去吧。”老专家对几个研究生说。老专家又嘱咐了孟翔意几句注意事项，便带着几个学生离开了。
　　“渴不渴？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吧。”孟翔意拿起个苹果，由于不熟练，削得坑坑洼洼的，最后一个苹果也没剩多少。他把自己的杰作递给宋雨，“就吃外面一层，里面会有点儿酸的。”
　　宋雨咬了一口，“不酸，很甜的。”他伸过手去让孟翔意吃，孟翔意咬了一口，“还真是。对了，你饿不，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
　　“还早的。”宋雨拉拉孟翔意的小拇指，“你今天怎么啦？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他们以为这是动物园啊，还组团还参观。”孟翔意说起这个就很生气，问个没完，不仅影响宋雨休息，还会影响他心情，谁愿意回忆自己生病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得知自己的病那一刹那。
　　“别生气嘛，人家医生也不容易，当然要多积累点儿经验，这样，技术才能提高，对治愈病人也能有帮助。”
　　“我不管别人，反正这么对你我不高兴。”孟翔意扭过头，正看到刚才讲话的那个男生打开门进来。孟翔意走过去，“哎，你怎么又来了。”
　　那个男生看上去二十出头，很年轻，也很帅气，他越过孟翔意，走到宋雨面前，看着宋雨那双明亮的眼睛，欲言又止。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孟翔意上来拽着男生的胳膊。
　　男生瞪了孟翔意一眼，推开他的胳膊，温柔地望向宋雨。宋雨被他看得有些蒙，“请问，您还有事儿吗？”
　　“你和小时候一点儿都不像了。”男生说，“那时候你胖乎乎的，现在怎么这么瘦了？这些年，你生活得不好吗？”
　　“你是宋越？！”孟翔意问道。
　　“我是宋越，小雨，我是哥哥。”宋越走到宋雨床前，犹豫再三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捏了下他的右脸颊。
　　宋雨脸色煞白，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宋越，好一会儿才推开他的手，苦笑一声。“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孟翔意拽着宋越的胳膊，在他回头那一刻，抡起拳头就打到他的脸上，“你他妈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滚出来。你不知道小雨这些年一直在找你啊！”
　　“找我？”宋越站起来，擦去嘴角的血，“一直在找我？”
　　孟翔意又是一拳，“是啊，你别告诉我你是真的走丢了，你当年可是已经九岁了，什么不记得。”孟翔意曾经找人调查过当年的事，可是并未发现警局有走失儿童的记录。况且那一带是个商贸区，要是有人拐卖儿童肯定会有人看到。他还记得，宋雨说，宋越去买冰激凌不久后，他就追去了，但老板却告诉他并未见到宋越。
　　“翔意，别打了。”宋雨连鞋都没穿就下了床，挡在宋越面前。他看着宋越，很奇怪，心里竟然很平静。他曾以为，找到宋越时会很激动，至少也是泪水连连的，可是，现在真的相见了，却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难道，是因为他的病，所以对生死离别都看淡了吗？
　　“你真的是哥哥？”宋雨拽起宋越，看着足足比他高了大半头的男人，他高大又魁梧，面容刚毅，倒是真有几分像印象中的爸爸。
　　“小雨，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没想到会这样。爸爸和妈妈离婚后，本来是把我判给爸爸的，可妈妈说是爸爸对不起他，便把我也带走了。后来，爸爸来学校找我，要带我走，我不想再看妈妈每日以泪洗面，也不想，不想每天都吃难以下咽的食物，挤在破旧散发着霉味的房间里，所以，我跟爸爸走了。我以为他会告诉妈妈的••••••”宋越捧着宋雨的手急切地解释着，可他却看到宋雨的脸色越来越白。忽然，宋雨狠命地推了他一巴掌，扑倒孟翔意怀里，哽咽地说：“不是我的错，哥哥不是我的原因才丢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