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良人何时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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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勤奋的人，她一直都知道。
虽然有一对做教师的父母，可她的成绩放眼年级，也只能是个中等，或许有的科目还偏下。也不是没想过努力，可每次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将要如何如何的时候，却都不由自主地被外界吸引。小时候挨的打，比吃的饭还多。
她想，也许自己就是没有学习的天赋。言妈言爸训她的时候，都会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看锦画！人家父母不在国内，被保姆照顾长大，可人家为什么能够样样都出色？上周的奥数比赛，再上周的小提琴比赛，人家都得了前三名。可是你整天跟在他身后，又为什么什么都不能学到？言小苏，近朱者赤啊！
言小苏一直在这样的比较，打压下坚强的活着。
记得
她曾经叼着一袋豆浆，恶狠狠冲到叶锦画家，把正在练习小提琴的十五岁的叶锦画揍了。他全程都没有出声，她发泄完，站在他面前等着他的报复。
他却抽出一张卫生纸，动作优雅，胡乱擦了擦脸上流血的伤痕，眸光平静的不像话，淡淡从地上捡起他的琴，说：“打完了该回家吃饭了。”
言小苏正在气头上，睁大了眼，“凭什么你什么都比我好！”
他没有说话，站在窗边，缓缓闭上眼，将小提琴放在肩上，神情平淡，完全不像是刚刚被人揍过的样子。他拉着言小苏听不懂的曲子，任她唱独角戏。
言小苏说：“叶锦画，你为什么要在我身边？又为什么事事都在我前面？”
琴声戛然停止，他猛的睁开了眼，唇瓣张合，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冰：“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在我出生之前，就注定必须事事比别人更努力，比别人更高一等。言小苏，你以为这世界上真的有天才？”
那是言小苏第一次与他吵架，十四岁，她不明白他说的话。那时候，气冲冲地来，最后又气冲冲地走。只觉得自己吃了最大的瘪。
只是多年后，她才能够懂得他的无奈。
许久后，言妈言爸估计也看出了自己女儿在学习这方面确实是扶不起的阿斗，打了骂了罚了，可怎么样，都无济于事。言爸心疼孩子，也就想着对孩子的压力应当暂时缓缓，不然将孩子逼成老李家孩子那样，整天疯疯癫癫，到时候找谁哭去都不知道。
言小苏很想像他一样完美，可现实总叫人心酸，听着达达等人对他的评价，才知道，自己这个天天陪在他身边的人，还不如外人对他熟悉，她知道，他参加了很多很多比赛，他的了很多很多奖状奖杯，大概心里始终怀着对他的怨恨，所以从未真正了解过，他都受到了哪些赞扬。
以前，他比赛，她便赌气不去看他在领奖台上如何如何风光，因为最后言妈都会在她面前感慨一番，锦画又得了冠军或是亚军再或者是季军……
她咬着笔头，想了想，嗯……就算成不了全能，但好歹也要努力擦边进b大吧^_^，于是索性叉掉了游泳，篮球，奥数，小提琴这几项锦画拿手她却一窍不通的东西。
“达达，我羡慕……”她委委屈曲，达达飞眼，凶恶的眼神直插言小苏脆弱的小心脏。
“我更羡慕！”
晚上，她终于老老实实抱着一堆课本坐在锦画的书桌前，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至少她不像以前一样，锦画在看书，她就在他软软的床上手拿漫画看的津津有味，看到有趣的地方，笑得滚来滚去。
此时，就算是言小苏同学，也是要跟随大众潮流的，她指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看不懂的符号，眉宇皱成一个川字，抱怨。“锦画，好难＝＝。为毛我都看不懂？”虽说她成绩不上不下，也都认得这些公式，但真正带入题中，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锦画在一边闲闲的端着咖啡，吹凉，递给她，“如果要考b大，言小苏，你就必须要战胜这些符号。”
他搬来椅子，坐在她身边，“哪里不会？”
言小苏摸摸鼻子，闷声说：“难一点的，都不会。”好吧她对不起一双当教师的父母。
他一幅淡定的表情，认识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她这么说，他也尚能接受。
锦画倾身向她，修长的手指指着一排公式，“我们先从公式讲起，sin3α=4sinαsin(π/3+α)sin(π/3-α)……”他温热的气息软软的喷在言小苏的耳后，身上是男子特有的味道和洗衣粉的香味，这是言小苏熟悉的味道，却给了她，无形的压迫感。
她悄悄斜眼，看见他张合的红唇，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低垂的眉眼。
谁还记得，那天晚上，谁的脸红了，谁又，沉沦了几分。
达达快被逼疯了。
达达简直都想告老师了：言小苏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具体表现为：
上课前某人总是提前几分钟把课本预习好，勾勾画画不说，嘴里还念念有词达达和正在谈论八卦的abcd同学呆了。
上课时某人端端正正坐好，努力记着老班说的任何一个笔记，扶了扶尚不存在的眼镜。同桌达达下巴掉了。
体育课后某人不参与她们之间的任何活动，抱着她那一本语文课本背文言文，子……达达觉得眼睛都瞎了。
奶奶的，这个这个，还是言小苏吗？不对啊，太不对了啊！
于是放学后，达达抓住抬腿要走的言小苏，努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大声吼道：“妈的什么妖魔鬼怪！快把我的小苏换回来！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言小苏怒，“讨厌～”
达达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您老这是要逆天？”
言小苏同学很认真的告诉她，“达达，我们不能再这样荒废我们的青春了你知道么？前方的路，还很明亮！我们不能在通往胜利的道路上被外界的物质精神诱惑所腐败。”
达达白眼，“算了吧，你丫的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算了吧算了吧昂，别把自个脑子想坏了。”
言小苏很同情的看着她，撇着嘴摇头，那眼神分明是赤果果的说：贺达达你没救了……
老班口中的考试在达达的日渐崩溃的神经中翩然而来。
言小苏终于在小考扬眉吐气了一把。
哎呀妈呀！这题是我复习过的啊，哎哎，这个锦画有跟我讲过啊！孩子在考场杀红了眼，中性笔写个不停。
做题的速度比起以前，是前所未有的迅速，以至于交卷的时候都有点舍不得的伤感情绪。
所以，当她看见达达抓耳挠腮的样子时，很不厚道的笑了。
达达在课后故作凶巴巴的模样，“言小苏你丫笑什么？难道你考的很好。”
言小苏同学摇头晃脑，“虽说凭在下一己之力面对考试实在是难，可若是加上在下的竹马呢？”
达达反应过来，两眼放光，“叶锦画他帮你辅导了？？啊啊啊，我也要我也要，你跟他商量下行不？加上我一个也不嫌多是不，是不？”
放学后，言小苏坐在自行车后，双手拉着叶锦画的衣服。
“锦画锦画，今天我们考试了。”
他轻笑，就知道她一定会在他面前显摆。“考的如何？”
言小苏抓着他的衣服，笑的天真，“考的，很好，很好。”说完觉得不妥。又笑眯眯补充：“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他扬起唇，“是啊，是啊，你说好就是好。”
“成绩下来了给你看，毕竟，你也算是师傅。”她的眼里染上阳光，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是吗？谁敢收你这样的徒弟？”
“小画画……”
自行车慢悠悠的前行，一路上，拌嘴的声音远远传来。
少男少女啊，眼中有了彼此，哪个又会在意，身后被拖得长长的影子。幸好，还有夕阳，替他们铭记。
在岁月的长河中，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片段，却为何，成为了彼此最后的记忆。
傍晚，言小苏是被石子打在窗子上的声音惊动的，彼时她坐在书桌前，满脑子都是之乎者也，也……脑袋里像是装了浆糊，迷迷糊糊想睡觉。
所以在听见声音的时候她被惊了一跳。
所幸天色不晚，她才能透过窗帘看见不远处的人。
叶锦画站在她窗前不远，靠在墙上，眯着眼，看见了她。他的表情却透过窗帘显得模模糊糊，看不清任何与他有关的情绪。
言小苏丢下书本，打开门，趁着言妈在屋里整理教材，绕过她，朝他奔去。孩子不知道怎么的，看见他，就将什么狗屁之乎者抛之脑后……
她还穿着睡衣，直冲冲重重撞上他的怀里。锦画两手接住她，倒退一步，耳边听见他闷哼一声。
“锦画锦画～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知道我在家闷得慌特意来解救我的？”她放开他，笑嘻嘻帮他顺气。
他的神情却是少有的严肃。微微蹙眉，一张俏脸紧绷着。
言小苏以为他被她刚刚的一撞撞出了内伤，赶紧为他揉捏手臂。“你没事吧？”
他不回答，一双黑眸紧紧看着她，眼前的人，与他记忆中的人影重叠，她还是如多年前一样，似乎，在他的记忆里，她从未变过。
半晌，他语气僵硬，说：“我明天去美国。”
言小苏微愣，皱着眉，又要去？
“可是明天我发试卷……你走了就看不到我考了多少分了。”她小声地说，虽然明知道自己说这话没有多大的意义。可心底还是一阵失望。
他不语，却突然将她一把拉进怀中，紧紧的抱着她，与她之间没有任何缝隙，这算是，告别的拥抱吗？“言小苏，我就去三天，你等我三天，三天就好，可不可以？”他缓缓的说，却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她脚步不稳，险险跌在他怀里，靠在他的胸前，微微呼吸，鼻尖全是属于他的味道。
迷了她的心智。
她愣，脑袋转不过弯，不知道这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回抱着他，可脸红心跳，终究没有那个勇气。“只是三天而已……没事的。”还有，锦画你可不可以不要抱这么紧？我呼吸成困难。
他放松了力道，片刻，听见他低低的笑声，在她耳边，轻轻盈绕：“好，言小苏，那你一定要帮我把那盆文竹照顾好……”
他最终放开了她，胸前却似乎空了一块。
她抱怨，离开他的怀抱，说：“锦画你忒不厚道！为什么我总是做你的免费保姆？”
锦画轻笑，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因为这个世上，只有言小苏最合心意。”
他说，最合心意。
孩子慌张的低着头，掩饰脸颊上莫名其妙的红晕，嘴角忍不住上扬：“呀，叶锦画你就这么折腾我吧，回来要请我吃大餐昂……”
匆忙的告别，短暂的离去。
三天而已，等你回来，看到我的试卷，会是哪一种表情？惊讶的，安慰的，还是赞许的？不管哪一种，你都要奖励我，不管什么表情，我们都要一起庆祝。
你说可好？
多年前，言小苏献宝似的将爷爷收藏的一幅名画拿出来，偷偷告诉他：“锦画，这是我爷爷的宝贝，你学识那么渊博，快帮我看看，这画值多少钱？”
十三岁的叶锦画，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小苏，你问这个干什么？”
言小苏眨眨眼，“要是值钱的话，我就把它卖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去买好多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快说快说，值多少钱？”
小锦画盯着那张画着大雁的国画，继而遗憾的摇头：“我不知道，小苏，我并不擅长国画。”
言小苏同学瘪着小嘴，“哎哎，连你也不知道啊。”
然后，从房间拿出爷爷画画用的毛笔，沾了墨，抬手二话不说就往画上扑去。小锦画赶紧将她拦下，“小苏你干嘛？爷爷会骂的。”
言小苏同学老老实实的说：“你看这只大雁连嘴都没有。我给它添上去。”
锦画同学还是拦她，心生一计：“言小苏我给你买冰棍儿吧！你别画了！”
小苏眼前一亮，“好啊好啊。”放下笔在锦画后面屁颠屁颠的跟去买冰棍儿。
在外吃好了冰棍儿的言小苏回家却被罚跪了，原因是，她粗心大意放在桌子上的墨水被小猫打翻，半瓶墨水一滴不漏，悉数倒在了爷爷最爱的画上。言小苏被罚跪在院子里，哭得鬼哭狼嚎，却也没有让爷爷消气。哭了许久，哭累了便跪在地上数蚂蚁，脸上的泪痕紧绷着，不是很好受。身边却有一个黑影走来，扑通一声，跪在她身边。她嗅觉敏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言爷爷，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没有查看墨水瓶是否盖好，我和小苏一起受罚。”他语气平静，对着屋里的言爷爷说。
言小苏看着身边的人，和她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狼狈，她咧嘴笑了。
言妈言爸那时候不在家，没人劝着老爷子。直到很久后天上下起了大雨，言小苏没想过躲雨，与身边的人玩的不亦乐乎。嘴里一直念叨着“锦画锦画锦画……”
最后，言老爷子终究心疼两孩子，打着雨伞，将孩子接回了屋，轻叹一声：“你们两个呀……”
当然，言小苏还是要为她的所作所为负责，言老爷子没收了言小苏的所有零花钱，以及下个月的零花钱。
言小苏在两天后，终于支撑不下去。
小苏拉着锦画泪眼婆娑地说：锦画，你知道，这世界，在没有人像你一样，知我痛，知我辛，知我苦，懂我……
锦画冷冷看着她：说人话。
言小苏：“咳，你知道我上次打翻了墨水弄坏了爷爷宝贝的画老爷子扣了我零花钱。”
”所以？”
“我渴了＝＝。”
“所以？”
“我想吃冰棍＝＝。”
“然后？”
“我想吃冰棍。想吃旺旺的那种……”
那时候的记忆，什么也不剩下了，只记得，有一种叫旺旺的冰棍儿，是锦画带她吃的，有一场雨，是锦画陪她淋的，有一种惩罚，是他陪她受的……
还能，记得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良人何时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