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生》汝安

1、揭生

　　北方的10月，从z城，开往竭生的火车，6车厢42号座位.

　　最后一次望着，这个日夜曾经我妒忌，沉默的城市，突然心生不舍，在感情和人性的交织中，两者猛然就分文不值。

　　关于竭生，

　　竭在词典中意为：尽，用尽。《左传·庄公十年》中有“再而衰,三而竭”，

　　很早就有传闻，竭生，会让人，思想和梦想耗尽，然后重生，彼岸开始，喜欢坐 12路夜班车的男子，在阁楼上阅读刘永词的女子，中央公园，独自自言自语，认为自己是歌德的老人。

　　这个曾经被无数战乱和生存压抑的城镇，在喧哗的今天，显得更沉默，像一个无辜受伤的孩童，除却物质和健康保证，这个社会和国度繁华过往，和他们丝毫无关。

　　车上旅人并不多，整个车厢显得空荡，如果不是旅游的开发，开往竭生的火车或许只能变成客车了，暗绿的座椅，上面有无数的细菌和灰泥，这个国度哪里都有所谓的，流浪务工者，他们从源头出发，寻找挣钱的途径，然后回去盖房，娶妻生子，产生消费，刺激经济增长，回去笑首扩谈，自己的见、行，对日夜劳苦和酸辛，一语带过，他们安分、懂得自足、有干净的人性、迂腐的初衷。

　　行程15个小时30分，到达竭生，已经必备不堪，长途旅行，无论行走，还是乘坐交通工具，都是特别消耗体力的，闷热、潮湿、腐烂、升华、整个夏天都是在消耗，重生，和亢奋。

　　提示、下车、走向出站口。出站口生着红锈的铁门，两边灰暗的空间，暮光弥漫。广场上出租车，三轮车，颇显冷清。除却东北角亮堂的酒店，一切显得沉默寡言。低矮旧房，被自然，洗刷的只剩暗色，路边耸立的广告牌和下面粘贴的小广告的地址，离这座城镇的距离甚远，心生脱落，有些东西的产生，发展，个人，无法左右。

　　拖着疲惫的身体和行李，上了一辆出租车。

　　中年男子，面带笑容，说了下预订的旅社名字，男子闲聊几句，这使我放松了不少，这里的人们在市面上没有很坏的名声，他们圆形的脸上散发出，善良和朴实，出租车在狭窄的街道行迂回行驶，都市区在竭生的西边，大都是时尚的门面，政府机关。老城区低矮，懒散，人群稠密，市井侬语。楼下追打玩耍的孩童，老人们笑语盈盈，在阁楼晾晒衣物的女子，头发散乱的挽子后脑勺，皮肤粗糙的男子在路上疲惫的行走。

　　春长旅社，本地一家老店。因，旅游开发，和现代酒店的出现，已经沦为廉价的旅馆。接待处服务员，长久的坐立，形成的肥胖中年妇女，阔步之外问候。大厅红木地板，气味温和。

　　每一次，真正的旅行，都是对生命的洗礼。逃离物质，繁华，身心松弛。

　　房间在3楼，25平米，单人床，颇有年代的座椅。室内装修的干净，悬挂着一副彩色油画。一女子拿着乘有液体的器皿，身子半斜，神情忧郁。打开窗户可以看到揭生的中央河流，它的名字叫：吕河。夕阳把河流映照的金光闪耀，暗自庆幸，周遭环境的和谐。

　　一觉睡醒，周围黑暗一片，只有外面闪着些弱光。楼上座椅移动的摩擦声，走道女子的鞋子，铛铛声。白天压抑的，在夜晚释放。大门突然响了一声，犬叫，人声越来越密集，女人对男人粗口大骂，男人无助的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站在红木阁楼上，我思绪回到几年前，破烂的房子里，男人对女人说：你怎么不去死，要你有什么用。然后那个绝望的女人用决绝仇恨的眼光，望着这个日夜生活却陌生的男人，嘴唇干裂，夺门而出。几日后，带着遗憾独走他乡。

　　关上门，打开电脑，点燃一根烟，外面吵闹渐小，于是在电脑上打下一段文字。

　　在缺少那段微光的日子，我每天半夜坐夜车，在这座城市，或者那座城市，来回循环，就这样安静的坐着，一次，一天，发现每一个认为有美好开始的东西，都会有一个终点，脑子里不再有那些浮躁的灯红酒绿，和单纯去想怎么写感情的东西，车站背着肮脏行李的务工者，一个为了生活放弃一生难寻的美丽的中年妇女，突然发现自己的快乐和幸福都是微不足道的。

　　抵达揭生，计划了很久的事，中间断断续续因为生活和谋生，我背弃了很多次自己的想法，喜欢一个日本作家的一句话：让自己重生，最好的办法就去旅行，趁这个世界还不算太拥挤，就去抛开缠绕的世俗，出发、到达。关于自己，我觉得至少前20年是失败的，心酸的童年、叛逆的青春、逃离过的高考、迷茫寻找、失落爬起。在现实中，挣扎，困惑，停滞的时间太深长。任何一种酸楚，有时候自己明白就好，太在意的容易失忆。

　　屋子里简单的布置了一番，堆上几本书籍和汉语词典，茶杯，烟灰缸，红双喜香烟，45度白酒，个色彩笔，一瓶随身携带的香水，还有要添置的物什，现在还没记起。

　　如果不是一个过于，繁华和落魄的地方，我都能很快融入其中，深夜在吕河旁一遍遍行走，有时候去当地夜市摊上，吃小吃，喝少许地方产酒。成群老少，在夜幕来临聚集在夜市摊上，吃，笑。深夜收摊，轮子声在地面上咯吱咯吱的滚动，最后万家灯火熄灭后，我自己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回味刚才，或者某一时间遇见的女子。

　　深夜回到旅社。在狭小的浴室里冲洗自己。冷水，顺着头发，脸部，到下身，被一寸皮肤。孤单、失眠，长时间抽烟，造就皮肤粗糙，身体瘦弱，内心腐朽。长时间失眠的时候一直阅读书籍，《说文解字》、《吕氏春秋》、《洛阳伽蓝记》。

　　一直在逃避，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到底逃避什么。长时间手机关机。或则干脆不带，很少的联系人，朋友、亲人，没有述说，没有交际。人一旦忘记世界，也会被世界所忘，如非选择逃离现实，我不会辍学，大量阅读，思考，写作。我用了3年来计划写作方向，和设置疑问，终于明白，这是一种任务。我需要它。使自己的生命以我自己认为的仪式出现。

　　揭生的第8个早晨，我收到来自MSN上一个的一封陌生女子的信。她在中部一个城市生活。在我MSN空间看到我发表的文字，心感生触。她说，观察我很久了。

　　乔：

　　第一次给你写信。深夜，加完班回去，走在路上，我突然想你起你在自己空间的一段话：发现，自己很容易，沉溺到一种生活，有时候，差点丢弃自己的执著，希望自己能做个常人，欲是希望，越无法满足，自己在导演一个居，无论丢失或得到，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厌倦、恐慌、在一次次颠簸流离，无法，否极泰来。

　　我在思考，我是不是要尽快一场婚姻。早上7点上班，一天10个小时，素颜，折腾一整天。劳累，沉默，别人说，劳累可以使自己不是那么空虚。但是，乔，你知道吗？空虚有时候和脑子的存储，身体的疲惫毫无关联。我一次次的努力付出自己所有，只为了一场婚姻，安宁生活，别无所求，可是一次又一次背叛和玩弄，只能望着日夜思考和想象的，在身边和电影里出现。

　　8岁，我失去双亲，一路用优异的数字成绩，安慰自己，封住别人的言论。我的家乡在一个中部农村，破旧的劣质座椅，土坯教室，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度过了我全部童年。每当下雨雪天气，同伴都有家人接送，而只有我自己在风雨中艰难行走，我庆幸，我还健康。一个人时，跑到临村的河边，躺在那，看天上的云彩，有时候坐在村里的古树旁边，看蚂蚁成群结队的忙碌，那棵树，村庄没有的时候就在那了，前段因为开发，那颗树被砍伐了，里面有很大的洞，树是空的。听老人说，里面很早以前就有一条蛇，树被砍掉的前天夜里，天气放晴，猛然间，下起了雨。是不是，本就没有可以长久的东西。

　　一直，认为我自己可以揣测自己的命运，以优异成绩升入重点高中，然后高考，升入自己想去的大学，毕业，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但是我始终是错了，人们迫不及待的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时间有时候看起来迅疾，稍纵即逝，心生厌倦，等到真正走入灯红酒绿的社会，困惑，如何度过这一生。

　　写这封邮件，我只是想以平常的方式，和一个陌生男子聊下天，每个人都有自己临近的边缘，空虚至此。我的名字叫，苏安。

　　邮件的时间是，03点45分12秒，发出的。邮件下方，有一张照片，月亮照在一棵大树头上，树干强劲有力，周围，有微微的星辰，照片下边，几个字样：安，纪念。

　　再被世人遗忘的处境，记挂、思念、抚摸、深爱，已经没有人记得。

　　此刻是凌晨5点零9分，一些内心强大的潮流弄的自己无法安心睡眠，写信的女子、灰暗的以后、以及思考和折磨我的生命。
　　同时我也看到我要写的女主人公：苏安。慢慢向我拉近。
　　她生活在内陆一个省市。一个曾经被很多人唾骂和厌烦的省市。人口众多，升学坚辛，物质匮乏，条件艰苦。这个省市被80%的农村占据，使得他们一出生就和金钱挂上深仇大恨。很少人去关心音乐、写作、和绘画等艺术。
　　有些错误一旦造就，有时候会愧疚一辈子，无论这种过时是大是小，像苏安，当所有的人都在忙着为了10年寒窗备战高考的时候而她却选择了出走，她常常问自己，如果当年自己高考了，升上了重点大学，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或者只是日子会比现在富裕些。这符合所有从农村人得心理。
　　她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当初背着肮脏厚重的行李，一个人无助的站在路边的样子，那段可是算得上最难熬的时段。300元钱的路费、头目无助、饥寒交迫、坚持理想。她明白如果连梦想都无法坚持，那么尘世在美，都是留给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