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往昔今昔（三） ...
-
“不错，”凌逍看着语遥满面惊愕，缓缓开口，“当年我虽睁不开眼，无法动弹，但当时你们与我仅一帘之隔，爹娘与你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多年来我都甚为不解，直到上回才明白，此乃麻蛊之故。”
心中刚刚冒出的念头得到凌逍亲口证实，语遥已完全说不出话来。
一惊方至，一惊又起，为何种种真相都在今日铺天盖地而来……
凌逍毫无犹豫，继续道：“那次你诊断袁戈，一下子说出麻蛊症状，我还担心你是否一直明了我在装，但接着你说从前并不知此蛊，我想，再加上年月太久，你不可能记清我当年的脉象了。果然，你没有一点反应。”
语遥半张着嘴，喉头一动，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凌逍迈步俯身，抓住语遥双肩：“我之所以从不唤你姐姐，正是因为我从来都知道，你不是我姐姐。十几年来，我没有一日将你当做姐姐，那么你呢？”
“我……”语遥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词穷，是震惊？是欢喜？是悲哀？
凌逍的视线始终不移，直视着语遥双眼：“语遥，为何你宁愿将自己伤成这样，也不愿说出真相？前日在屋顶上，我特意试探着问你，你却说从无心意……终于是我等不了了。”
“那时你不是还说，要帮我把关……”语遥终于说了句囫囵话。
凌逍抚上语遥面颊，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笨，这天下间，能入得我眼的男子，自然只我一个。”
语遥一怔，哑然失笑。陈夫人一早便说过，这小子精明得很，她一向认同，却不想他竟精明至此。
“原来这一切，你都知道……十几年来，我道是自己瞒苦了你，却不知是你欺惨了我……”她对影哥哥说过，自己最恼欺骗，可为何如今明知自己被骗，却似乎一点不恼？
“是啊，咱们两个，都很会骗人……”凌逍握住语遥的手，在榻上坐下，“小时候，我是不敢不认你，怕你不肯再收留我。后来，大业未定，我无法许你终身，亦不愿你身陷纷争漩涡。
我以为只要那样下去，你我既无亲缘又无情爱，无论生出何乱，你都可随时抽身。可我渐渐发现，你对我亦生了情……一直以来，我当是为了你好，却害你心痛至此。以后，我不会再叫你心痛。”
语遥愕然，泪水无声滑落。
一直以来，她道是自己守护着他，却不知原来是他守护着自己……
“语遥，我爱你，你呢？”凌逍的声音从不曾这般温柔。温柔，却笃定。
他就是要用如此直接的话语向语遥讨一句心意，毫无回避的心意。
一日前，她为着一场婚事伤心呕血，一日后，她心中的良人就在自己面前，温柔而笃定地说着“我爱你”。
“我……”语遥稍稍清明的大脑再次混沌一团，凌逍的气息如此逼近，目光如此灼热，容不得一丝闪躲。
语遥喉间一松，一句话脱口而出：“明日，你便是华伊的夫君，你要我怎么说？”
凌逍先是一愣，随即一声轻笑，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语遥，你本就是个小女子，何苦装了十年长姐？”
语遥一恼，伸手一拍凌逍额头，别过脸去。
凌逍仍满面笑意，眼见语遥的脸都红到耳根，才正色道：“我本就没想过要娶华伊。”
“嗯？”语遥心中一惊，也再顾不上羞恼。
“我一早便与她说过，我俩并无情爱，只是默契的交易。我保她一世平安容华，她助我掌握祝国权位。”
“所以你才要当驸马，以此求取官位、谋夺兵权，这些我知道。”
“不，我意中所指并非如此。”凌逍俊逸一笑，“我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名义。”
“名义？”
凌逍淡然开口，仿佛他所言之诏正是他亲手所拟——
“孤病情骤重，爱女华伊以孝为先，坚持取消婚事侍奉左右，竟偶然查得本王病疾之故，乃三位王子合谋下毒，以求篡位。
子不肖若此，孤既恸且怒，罚以软禁。原驸马陆凌逍仁义留守，临危受命，命之领兵护驾，暂理国事，以匡国本。”
语遥大惊：“你……你做了什么？”
“祝王身子不行了，早已陷入昏迷，他最宠的女儿华伊拿到国玺，即便有人怀疑此诏，也绝无实据。今早下诏的同时，我的人便已将三位王子软禁，他们没有一点时间反应。”凌逍见语遥瞠目，又道，“语遥，你应早有所觉，要想成事，只有我、尹逸、袁戈，即便再加上钟家钱庄与韩大哥的势力，也是远远不够。
我真正的武器从来不为人知，但他们的力量足以叫任何一个国君艳羡并且惧怕。待过些日子你身子好些，我再向你说个清楚。”
“可是这才两日，怎么可能做到……”仅仅两日，祝王宫便易了主，所谓雷霆手段，恐怕也不过如此。
“很多变故发生，两日便已足够。可是我为之所做的筹谋，又岂止一年一月之功？所谓厚积薄发，便是如此。”
“可是兵行此着，未免太倚仗天意运气。若祝王身子硬朗，你待如何？”
“即便他身子硬朗，我也有办法瞒过众人叫他卧病在床。”
“那么华伊呢？”
“我的计划，她一直是知道的，若非她大力相帮，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语遥轻叹一声：“你终究利用了她，也辜负了她……”
“我早同她说过，我不会与她共度一生，但一定保她平安容华，从今往后，她再不必辛苦周旋，再不必为这些事担心。”凌逍顿了顿，“至于感情，虽然我对她言明，但我明白她心中仍旧有意。只是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语遥心中明白，不愿凌逍再多想这些平添愁绪，转而道：“眼下事虽然尽在你掌握之中，却也不可大意。一要力掌兵权，二要稳定朝堂，三要防民之口。”语遥说着，抚上凌逍鬓角，“凌逍，要在乱世中得天下，少不了辛劳一生。”
凌逍见语遥眼神温柔，开怀一笑道：“语遥思虑周全，巾帼不让须眉。他日我若为君，以你的心智，也足以为相辅国了。”
语遥亦笑道：“你帐下人才辈出，哪里轮得着我占据宰相之位？”
“嗯，说的对，”凌逍笑得狡黠，“语遥应官居‘皇后’才是。”他不容语遥回嘴，又道，“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你爱我吗？”
语遥愣住，她长这么大，从未直面过情爱之事，而这第一回，便被堵上如此直白的问题……
语遥手中攥着被子一角，咬唇思忖良久，终究挤出一个“嗯”字，细若蚊蝇。
凌逍仿佛没有听见，径自站起身道：“没事，我不急，总有一日，你会愿意说出来。”
“哦，”语遥松了口气，却不知是轻松还是失望，“你忙去吧。”
凌逍为她盖好被子，转身出门。到门前却顿住脚步，回身灿然一笑：“语遥，你只管养好身子，待到痊愈出门之日，我便可呈给你一片清明。”
十日，梅疏影亲自开方煎药，又日日不断以灵力为语遥补气，语遥终得痊愈。
一大早，凌逍便安排马车到驸马府接语遥，他已着人将先前住过的居所打理好，命之“逍遥殿”，安顿语遥住在那里。方便起见，亲近之人也都一同搬了。
近日来凌逍虽则繁忙，仍日日回府探望，陪伴语遥聊天。而眼下路途虽短，他也是亲自来接。
语遥明白凌逍情意，可旁人却还不知。尤其是阿沁，婚约取消，她自是欢喜，可她若知晓……想到阿沁亲近的笑脸，语遥便有些不安。还有影哥哥……
“你莫多想，”凌逍似乎看出语遥心事，温言道，“种种真相，我会寻合适的时机向众人道明。”
语遥点点头，凌逍又执起她的手道：“感情之事贵在两情相悦，有时无需考虑太多，苦了自己。”
“你呀，”语遥笑笑，“何时变得如此懂情？”
凌逍不以为意道：“我还以为你笑我自私。”
“我也很自私。”语遥低头敛了笑，她不曾听到凌逍再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握得愈发得紧。
“又在想什么？”第二日清早，凌逍来到逍遥殿，见语遥正凝着窗外发呆，这些日子来，语遥似乎时常出神，“语遥？”
“嗯？”语遥终于有所反应，看起来心事重重，“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往昔今昔（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