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刹那机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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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逍！”语遥一惊。她明白了，凌逍不是争意气，不是碍于面子。他只是……心疼她。
语遥还记得最初得知自己被师父下了三种蛊时，也恰是凌逍武功尽失之时。她看到凌逍练剑，比往日多了三分急躁，三分狠戾。那是她第一回见凌逍带着情绪练剑。
那时凌逍说：“语遥，我想杀一个人。”
他想杀了师父，一直都想。语遥知道他有多恨师父，因为自己也一样。
可是……纵然以凌逍鼎盛时期的功力，也只能与师父不相上下。而如今……他如何能敌得过呢？
“凌逍……”语遥颤声开口，却有些不知该如何相劝。
“语遥，放心吧。”凌逍侧头笑道，“不亲手伤她，我是不会甘心的。”
他知道自己如此有违理智，但更知道，他一定要如此。此次，就让他恣意一回吧，不去管该如何做，只看想如何做。
“千万小心！”语遥心内揪起，再没有旁的话可说。她想，若凌逍处于下风落入险境，她一定会闪身介入，甚至不惜有违武德出暗器相帮。
此刻她却忘了，疏影曾告诉她，若师父未曾催动蛊虫便先死了，那么她也会死……她总是如此，忧急凌逍时便会忘了自己。一如她当初随凌逍出谷，便是将师父叫她发下的毒誓抛到了九霄云外。
所以她不知道，此刻疏影比她还要担忧。疏影想，万一凌逍有法子致祁雪月于死地，他定要出手相阻。
而慕缘奇，静静地注视着师父下马，眸光幽深。
双方十人，各怀心事，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相互走近。
“你这银剑甚好，想当年我在谷中学艺时，也使过几回呢。”师父笑了笑，“却比不上我这一把。”
“请吧。”凌逍并不多言。
两人同时出手。凌逍蓦地想起那回在王元粮仓，祁雪月在他眼前将语遥掳走。
银剑依旧挥洒自如，锋芒凌厉，语遥知道，凌逍是坚持两年日日苦练从无间断，才能做到如此。只是不得不承认，速度与力道都比从前差了一二分。
师父自然也有察觉，却不知其中缘由。她不知道，正是当年慕恒派人给尹逸下的毒，差点害死凌逍。
她没有想太多，在她心中，已有十成胜算。且不说凌逍功力不敌从前，便是方才她下马时慕缘奇那个眼神……她便知道，陈凌逍不会活着回去。
三十招，凌逍已落于下风。三十招，语遥知道，这已算很多。在场的人都懂武，他们都看得出来，凌逍是拼了十二分的力。
一滴汗自额上滴下，仿佛滴在语遥的心上。他的面色在飘起的墨发映衬下更显苍白。
“啊……”语遥轻呼一声。在场的人面色皆动。因为凌逍手下出了破绽。
他应是有些力竭了，改以双手握剑，刺向祁雪月。而如此一来，他双臂无法相互掩护，便十分危险。
祁雪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将剑直直刺向凌逍右臂。她想，当年慕缘奇差点便要到的一条胳膊，如今她终于可以取下了。
“不要——”语遥惊叱一声，身形跃起。
此时的凌逍全神贯注，他看到祁雪月目光放在他右臂之上，心中愈发冷静，抑住嘴角想要扬起的笑意。所有人都在看他的右臂，没有人留意，他双手握剑时，便将剑柄交给了左手。
祁雪月的剑飞速刺来，而凌逍左手的剑悄无声息地朝向她腹下。当她反应过来时，已避之不及。
语遥的身形已至空中，此时她才明白凌逍的用意——他故意从一开始便竭尽全力，让众人都确定他力有不逮，双手握剑，便自然会生出破绽。他笃定师父一定会削他右臂，他便可趁此时机，左手暗伤。
他便是如此算计，以自己的一条臂膀，换师父一伤，倘若运气好的话，师父便可就此命丧他的剑下。
“是啊，我狠。我可以舍掉右臂。语遥，我从来都这样狠。”
“可是我能保证，即便没了右臂，我一样可以用左手保护你。”
语遥记得清楚，这是他们洞房花烛之夜，凌逍对她说的。此次，他又要舍掉右臂……这个家伙，便如此不在意自己一条胳膊吗？语遥鼻子一酸，眼泪倏地落下。
此时她跃在空中手不甚稳当，用梅花镖怕误伤凌逍，但她一定要近身阻了那剑势。上回她保住了凌逍右臂，这回也一样可以！
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亦窥出变数，俱是万分意外。
傲川与炳匆皆攥紧双拳，主上他……竟不惜断臂也要伤了此人！
梅疏影心中更紧，凌逍这一剑下去，若只是伤便好，若中了要害……梅疏影一跃而起，他不可以让凌逍杀了祁雪月。杀了祁雪月，便是杀了语遥！
慕缘奇见势不好，立即对身后扬了手。他身后三人皆是手下干将，但慕森慕林曾护卫过语遥，他便早与那第三人说好，倘若他与凌逍相搏，定要注意师父手势，扬手，便是发出暗箭。如今是师父出战陈凌逍，那么他扬手，便是相同的指令。
于是，在下一刻，慕缘奇身后那属下，全力飞出早已备好的袖箭，直冲凌逍脑后。
“凌逍！”语遥大呼一声。
凌逍露出破绽，师父以剑斩臂，凌逍左手刺出，对面飞出暗箭……前后只一瞬，却已发生了太多变数。
要么出手击开师父的剑，要么挡住自对面飞来的袖箭，语遥毫无疑问会选择后者。臂膀再重要，却也没有命重要。
其他几人都未预料到如此暗招，心神紧到了极点。
“语遥！”梅疏影眼见着语遥直冲袖箭而去，却无奈自己腾跃的晚了一步，身形落于语遥之后。袖箭是从对面而来，他挡不住的……
金傲川、火炳匆便更不可能赶得及。
“语遥……”听到语遥的名字，凌逍才分出心神，侧头看到语遥冲向他身后，却看不到身后的袖箭。
他还不明情况，但左手中的银剑已触上祁雪月腹下，右肩处也感到了祁雪月的剑风。可紧接着，这两把剑便都被梅疏影击开。
梅疏影心中清醒——挡在语遥身前接袖箭是不可能了，他只能先保住祁雪月不为凌逍击杀，再迅速以灵力救治语遥。只要不中伤心肺，便有得救。只要不……梅疏影只有祈祷。
两把剑落在地上。祁雪月见梅疏影出手，一下子闪身跃回马上。
数人同时看向语遥，皆是意外——
语遥跌在地上，却并非因为被袖箭所伤，而是因为……慕林倒在她的怀里。
“慕林！”语遥与慕森同时高喝出声。
是慕林，飞身挡在语遥与袖箭之间。袖箭插在慕林的心口。
金傲川与火炳匆相视一眼，跃身挡在语遥与对方之间，不给他们趁机出手的机会。
“慕林……”语遥不曾想到如此，意外之中，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弟！”慕森跃至身前，满面痛楚。
慕林胸口剧痛，呕出一口血。
“慕林……慕林！”语遥惊恸之中，立即施展灵力，灵力涌出，语遥却感到，灵力进不到慕林体内。
“为何会……”语遥喃喃道。
“应天……”梅疏影轻声开口，“他的心脏伤了……”
语遥茫然抬头，她当然不会忘记，她还对凌逍讲过。
“灵力可解无解之毒，愈难愈之伤，却无法挽回流失的生命，此所谓‘应天’。”
“此为何意？”
“比方说，若一个人被剑划伤，我可以用灵力让伤处瞬间止血结痂，而若一个人的心脏被剑刺穿，我便无力回天了。已失了生机的人，便只能看着他最终死去。”
“已失了生机的人……已失了生机的人……”语遥看着怀中的慕林，心跳骤然凝固。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刹那机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