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nocence》初七夏

1、上

　　“下面为您播报一条让人痛心的新闻。就在今晨凌晨四点二十三分，Q城开往L市的高速公路上，一辆白色桑塔纳撞上路边灯柱后翻车。车中一家三口妻子已死，丈夫已脱离危险，女儿还在重症病房……”

　　清晨的露珠，斜斜地挂在花瓣上，映衬着百合的白。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捧着那一束百合，站在床前，望着床上的少女，已经很久很久了。亚麻色的头发，米色的皮肤。眼眸中深深的蓝，带着说不出来的眷恋，停留在少女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床上的少女带着呼吸器，右手食指上带着的脉搏夹连接到旁边的仪器上，显示着她平稳但微弱的脉搏。刚刚从重症病房转到加护病房，从她苍白的肤色和额头上的汗珠，不难看出她的痛苦。

　　少年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为少女逝去额头上的冷汗。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她打着点滴的手，眼中满满的宠溺。

　　“晴烟。”少年开口。目光眷恋地流连在少女的脸上。少女呼出的气息在呼吸器上留下淡淡的雾气。

　　“我不会让你面对黑暗的世界。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需要你去发现。”少年笑了，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美，“我带来了你最喜欢的百合，但其实你和梧桐一样那么倔。你还有家人，而我没有。你还有未来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而我未来只会越过越苦。”

　　少年笑得越来越灿烂，却让门口观察着病人的护士越发觉得悲伤。

　　“医生说脑后的血块可能造成失忆，那就把我忘了吧。失明的痛苦，我不会让你承受。”少年深深呼出了口气，“有点语无伦次了呢。反正，综上所述。你要代替我，好好活下去。无论碰到什么。”

　　少年抬起手，抚上少女的脸颊，闭上眼睛，感受着少女娇美面容的轮廓，开口：“所以啊，综上所述……”

　　门口的护士终于忍不住，捂着嘴，转身，走到少女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门口，轻轻叩门。
　　“进来。”

　　护士耐不住性子，推开门进去，走到医生面前问道：“927号病人真的没有别的方法医治了吗？”

　　“怎么了？这种手术你不是第一次经历的。”

　　护士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他们才只有十七岁啊，还那么年轻，怎么就承受那么多……”

　　医生叹了口气，扶了扶眼镜：“我们现在做的已经是最后最好的办法了。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为什么不用呢？”

　　护士垂下眼帘，咬了咬下嘴唇。医生站起身，走到护士面前，轻轻拭去护士眼角的泪：“别哭了。要做个好的医生就得看透生离死别，爸爸希望你能当个好医生。然而当个医生，一定要保持理性，不能因为感性而误了事。知道么？”

　　护士含着泪点了点头。

　　当护士重新走到病房门口，看到的是阳光投射在少年和少女的脸上。

　　少年喃喃地说：“我希望，我最后看到的你，像百合一样清新美丽。我看到了，只要，你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在少女额头上印下浅浅的，充满怜惜的一吻后，马上别过脸去。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秒，会舍不得离开她。

　　深呼吸一次，缓缓迈出步子。走到病房门口，对着年轻的护士说：“我准备好了。”

　　护士一惊：“你……”万般话语，万般疑问。在看到少年无悔的笑容时，却一个字也发不出了。

　　“你准备好了？”少女的主治医生适时的出现在病房门口。

　　少年的笑容一直都在：“准备好了。”

　　“好的，请跟我来。”说着，示意少年跟上他的步伐。

　　少年迈出步伐，一步一步，很沉稳。在病房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猛地眨几下眼。

　　然后继续跟在医生身后。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再见了。路晴烟。

　　躺在手术台上。少年不禁想起他们一起走过的许多曾经。让他印象最深，也令他最心痛的是，她的倔强。

　　困境中的她，虽然跌倒了，可却还是抬起头，嘴角勾起笑，如阳光般灿烂，如向日葵般美丽，只因想让在乎她，爱她的人知道，她没事。她很好。纵使伤痕累累。倔强地，不让任何人看到伤疤。自己舔好伤口，然后又是笑着：“我没事了~！”

　　晴烟。你以后，一定要，过的好好的。

　　晴烟。知道吗，我一直，很爱很爱你。

　　路晴烟。我爱你。

　　麻醉剂的效用渐渐袭来。

　　炫白的灯光，是少年看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