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坠》恒迹依旧

12、赫兹梅克

　　是夜。
　　公仪卿叶静坐在榻上，望着窗外。银白色的月光下几朵红色的花朵婉转娇柔，一瓣厚实的花瓣却被风吹进屋内。
　　三日了，异世大陆带给她的新鲜感仍未消退。但她似乎比从前轻松了很多，曾经肩负着整个姜国的命运，后来朝代更迭，锦国仍是她心中最想守护的东西。可是，到了这儿，虽说他们一行人是来毁灭这个时代的，但她却恍若新生，从未这么轻松快乐过。
　　或许，他们可以慢一点毁灭这个世界。
　　正在感怀之际，侍女琴伊捧着一套崭新的长袍走了进来，“副祭司，茶卡莫大祭司让您明天换上这套衣服，和他一起去举行赫兹梅克仪式。”
　　赫兹梅克？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记录玛雅秘录的手札里提到过。
　　在尤坦卡尔半岛上的众多玛雅部落中盛行的仪式，叫做赫兹梅克。就是在抱婴儿时第一次挎着婴儿的臀部。在女婴三月，男婴四月时所举行的仪式，是对孩子未来人生的一次彩排象征，在玛雅人的人生中，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性。
　　忆起前次在锦国，她作为神女，曾为锦帝的太子举行过出生的祈福仪式，时隔两年，她依旧难以忘怀，那曾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而如今，她又再一次来到这个位置。

　　举行赫兹梅克的家庭是奇琴伊察当地一个非常富有的家庭。厅堂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到处铺着新鲜的叶子，绿色的草垫子和新采的草藤枝条散放在地板上。
　　主人家是一对看上去非常亲切的中年夫妻，在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位浓眉大眼的清秀少年。而今天的主角，一个十分可爱的大眼睛男婴正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叫着，一双胖胖的小手胡乱摆动，公仪卿叶看着他憨态可掬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
　　茶卡莫还是那身白色的披肩长袍，不过比平时多戴了一顶五彩羽毛装饰的帽子，为他增添了几分华丽耀眼。
　　而公仪卿叶则是身穿从林氏绸缎庄带来的衣物，一袭泼墨流云纹白色绉纱长袍，长发用白色绣玉龙长青带束上，显得十分英气俊美。
　　茶卡莫打量了她几眼，神色有几分不悦：“怎么没穿昨天我让琴伊给你送去的衣服？”
　　公仪卿叶挑眉看他，眼神在二人的衣着上转了一圈道：“玛雅的衣饰比我们东方人的差太远了。”
　　茶卡莫嘴中嘀咕道：“为的不就是不让你抢我的风头嘛！这下，风头全被抢完了。”说完从公仪卿叶身边走过，慢慢走到婴儿身边。公仪卿叶禁不住轻笑出声，真是个小孩脾气，想起刚到神庙时，琴伊口中的阴鸷、喜怒无常的茶卡莫，真是判若两人。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茶卡莫轻轻抱起婴儿，让她的小身体立起来。这大概是仪式中重要的暗示，搂抱的婴儿处于唐我的体姿，而挎抱臀部就使婴儿坐立起来。虽说还未成了“而立”，但却是坐立，是对人生的一次彩排，寄托着上一代人对下一代人的殷切期待。
　　公仪卿叶打量了一下四周，矮矮的桌案上摆着五种不同物件，这是孩子在以后的人生活动中使用的东西的象征：一本手札、一柄弯刀、、一把斧子、一把锤子、一本医书，它们分别象征了祭司、猎人、樵夫、木匠、医师。
　　茶卡莫抱起孩子，就把孩子挎抱在自己的左臂上，走近桌旁，准备在挑选的五件物品中选一件并把它放在了孩子手中。公仪卿叶有些吃惊，这和锦国的抓周倒是异曲同工。只不过，这里是大祭司代替孩子，替孩子决定未来。
　　茶卡莫看着桌上的东西，忽然抬眸看了看公仪卿叶，说道：“叶子卿副祭司，请你代替神赐予这孩子美好的未来人生，传递神的旨意。”
　　公仪卿叶也不曾犹豫，把一本医书放在了孩子手里，但愿他未来能成为一位救死扶伤的医师。
　　茶卡莫一遍挎着孩子绕桌行走，一遍告诫孩子物品的用法，公仪卿叶只听到他低声说：“你现在就从这儿拿了医书，带走吧，这样你就能学着医治疾病了……”
　　绕着桌子走了九圈后，茶卡莫将孩子还给了他父亲，低声道：“我已经给你的孩子做完了赫兹梅克。”夫妻俩立即跪下来连声道谢。
　　那男婴在转头的时候忽然冲着公仪卿叶直笑，公仪卿叶一愣，心中有个地方仿佛柔软起来。孩子的父亲将孩子地道了公仪卿叶手上说：“来自东方的祭司大人，请让我的孩子更健康的成长吧。”
　　公仪卿叶笑着接过，默念巫咒，指尖变幻出一串迦南香木手钏，低声道：“在东方，这手钏象征着一世平安。愿你长命百岁。”

　　离开那个贵族家庭，茶卡莫顿住了脚步，看向公仪卿叶，眼中神采变幻莫测，：“那是你们东方的巫术？”
　　公仪卿叶淡淡道：“是吗？我怎么会巫术呢？那手钏是我从袖中拿出的。”
　　“袖中？”茶卡莫眼中疑惑更胜。
　　公仪卿叶扬起手臂，长袍的广袖也翩然而起，她从袖中拿出了一面小铜镜、一把木梳，“看吧，这就是我们东方人衣饰的好处。”
　　“可我明明看到那楠木手钏是你凭空变出来的。”
　　“茶卡莫，你这么较真做什么？这世上怎么会有巫术？你我都知道，咱们这祭司只不过是一份被寄托的信仰。你我就真这么神通广大，可以呼风唤雨吗？”公仪卿叶冷笑道。
　　“是吗？”茶卡莫没再问下去，只是眼神更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