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坠》恒迹依旧

10、星晴

　　翌日。
　　公仪卿叶沐浴梳洗完毕，换上了一套祭司穿的长袍，戴上了玛雅特有的于是项链和头饰，最后披上了一条拖到地面的白色披肩。
　　于今日，她公仪卿叶，就以叶子卿——奇琴伊察第二大祭司的身份重新开始。
　　圣井位于宫殿附近的石灰岩附近，因为献祭的原因，这里变得异常热闹。其他祭司和贵族们手捧着形形色色的礼物，神色庄严地等待着叶子卿祭司的命令，礼物不仅有金玉珠宝、盘碟、刀斧、贝雕、花瓶，还有不少牛和家禽。
　　林意杨他们立于人群中，静观这一场玛雅人的传统雨祭。
　　“以前在姜国、锦国从未见过冰璃神女主持的祭祀仪式，没想到今天倒有幸了。”腾烽羽道。
　　“是啊。不过看来这罗卡副祭司是活不成了，和这些家禽一同扔入圣井中。”赵宜萱暗叹道。
　　公仪卿叶缓步登上祭台，念完了冗长的祈祷词后，就有两名祭司上前抬起那可怜的罗卡副祭司扔入圣井中。随后，一阵鸡飞狗跳，牛羊乱叫，那些头戴各色羽毛的贵族们奋力地将他们的家禽往井里扔。
　　立于人群中的江墨颐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副祭司不被溺死，也会被砸死的。”

　　是夜，繁星密布。
　　林意杨斜倚在一株杏树下饮酒，他们受到赫雅公主的盛情相邀，一行人便在公主的行宫里住下。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已经两日，即便他再随遇而安，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怀念曾经。那日，父亲的猝死，他突然很后悔，悔自己曾经的年少无知，自己数次忤逆父亲，甚至故意以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让父亲无奈。而公仪卿叶，父亲的死，她脱不了干系。
　　他望向天空，无数亮晶晶的星星，像宝石似的，密密麻麻地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
　　“美吗？”一个清透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他看到了赫雅公主，忙起身，“参见公主。”
　　“林大哥，不必多礼了。林大哥是在思念恋人吗？”赫雅轻笑，在林意杨身侧坐下。
　　“公主说笑了，林某还未娶亲。只是，有些思念故土。”
　　赫雅在听到林意杨还未娶亲时眼眸一亮，“林大哥的家乡是怎么样的呢？”
　　“和奇琴伊察的风光倒是不尽相同。唯独头顶这繁星是不会变的。”
　　“那，林大哥想看更多的星星吗？”赫雅不禁问道，不等林意杨回答，她便拉起林意杨站了起来。

　　林意杨站在几米外，原来赫雅公主带他来的是在玛雅文化中十分有名的——螺旋天文观象台。据他们带的那两本关于玛雅的秘录记载，这是玛雅文明中唯一的圆形建筑物。天文台静静地伫立在绿色的丛林中，在漫天的星光下显得格外神秘。
　　经过了层层楼梯，赫雅领着林意杨进了一个小门，又经过一道螺旋形的楼梯，才到达第三层的平台，笼罩着平台的半圆形顶上有三个对着夜空的天窗。
　　赫雅看着林意杨，他正静静地站在中间的天窗下，凝望着天窗外的星空，和平时温润有礼的他似乎有些不同，他的脸上带着一点点迷离和淡淡的忧伤。
　　“小时候，听父亲说，只要抬头仰望星空，就能让母亲知道我在思念她。”
　　赫雅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母亲在生下我的时候就离开人世了，父亲说她变成了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而不久前，父亲他，也走了。”他转头的瞬间，赫雅看到他眼底淡淡的悲伤和寂寞，那么浅，那么浅，浅的如同潋潋湖上的碎金，摇一摇就散。
　　赫雅的心好像被什么打动了，她定定地望着林意杨，她很想，抚平他的忧伤。其实他们是一类人，林意杨寂寞，赫雅何尝又不孤单呢？
　　自从父王去世后，母后继承了王位。那时赫雅只有五岁。母后忙于朝政，自此与赫雅也疏离了，和雅身为公主，身边却没有一个玩伴。母后一个人支撑着整个奇琴伊察，很辛苦。赫雅看在眼里，她下定决心要成为母后最好的帮手，帮她稳固王位。她生活在王权的翻涌中，身边的人她无一不用心去提防。她的孤寂、辛苦，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可是，她遇到了林意杨。他保持着温润有礼，他身边的五个人个个都不简单，尤其是叶子卿，但他是个太冷漠的人，很难亲近。而林意杨，和她是那么投机。而且，他们拥有着同样孤寂的灵魂。
　　林意杨站在天窗下，满天繁星，离自己是那么近，天尽头的那一弯上弦月又是那么地勾人思念。他情不自禁地拿出怀中的短笛，吹了起来。
　　笛音袅袅，轻灵浅韵。林意杨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寄托于这一支短笛中，他的孤寂，他的隐忍，他的悲伤，毫不掩饰地随笛音浮现。
　　赫雅站在他的身侧，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悲伤着。泪水却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泪眼迷蒙中，林意杨从怀中拿出帕子将赫雅的眼泪轻轻拭去，道：“公主真是林某的知音。”
　　“赫雅怎么没早些遇见林大哥呢？”赫雅凝视着林意杨的蓝眸。
　　“佳人易寻，知己难觅。公主，林某能遇见你，不晚。”林意杨微笑。
　　赫雅十分欣喜，握住林意杨的手，道：“林大哥，既是知己，何必再称公主，叫我赫雅。”
　　“赫雅。”
　　赫雅执起林意杨的手，“林大哥以后都不会再孤单了，因为有我。”
　　两人并肩而归，天色已渐亮。
　　林意杨推开房间的门，却是一惊。
　　公仪卿叶、腾烽羽、吴所谓、赵宜萱和江墨颐五人正坐在他的房间，面色各异。
　　“早啊。”林意杨关上了门，坐在了无所谓旁边。
　　“意杨好兴致，与赫雅公主相约夜游。”赵宜萱轻笑。
　　林意杨也不掩瞒，如实答曰：“公主盛情相邀，意杨只得却之不恭。”
　　“那么，林大哥有什么收获吗？”公仪卿叶一针见血。
　　林意杨赞许地向公仪卿叶点点头，道：“据我观察。这赫雅公主定是奇琴伊察的下一任王，而绝非兰远王子。因此，王室乃至国家机密我们可以从她身上搜寻五颗水晶头骨的下落。而茶卡莫大祭司还未归程，还不好判断。但他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的身手不得而知。但我可以断定他是个极富智慧的人。”
　　“怎么说？”腾烽羽问道。
　　“公主告诉我现今奇琴伊察的许多祭台都是茶卡莫亲自设计并监督修建的，这一点让我心生敬佩。而身为奇琴伊察的大祭司，是必须通晓天文历法、数□□算以及哲学理论的。”
　　公仪卿叶叹道：“果然不同凡响，玛雅文明的确恢宏。看来这茶卡莫是个难办的主。我想，等他回来，我会试探他的。”
　　林意杨点点头：“好，这个任务就交给卿叶了。至于赫雅……”
　　林意杨言未毕，江墨颐突然道：“林大哥的美男计一定行得通的。”
　　吴所谓哈哈一笑，“墨颐说的对，意杨啊，既然赫雅公主对你另眼相看，那你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林意杨点点头，却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暗叹：“可我不想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