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战山庄》猫七少

15、十五

　　傅红雪坐在林子里发呆。

　　他的周围都是被十字刀劈落的枝枝蔓蔓，落了满地的树叶子在风中飘舞。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样提不起、放不下。

　　如果说他恨叶开，可是看见叶开对自己粗枝大叶得过且过，他又忍不住去照顾他。

　　他不但不恨他，他其实更想要爱护他。

　　他把他当兄弟，心里又觉得不是。

　　他不喜欢叶开老是跟着他，却又越来越习惯叶开跟在他身边开心地笑。

　　他明明已经原谅了叶开和娘，可是每当这件事摆在他面前，他还是不能释怀。

　　一片翠绿的叶子缓缓在他面前飘落。

　　傅红雪略一迟疑，慢慢伸出手去，把那片孤零零的叶子拿在指尖上。

　　叶开

　　叶开在任何时候，脸上的笑容都不会消失。

　　可是只有他知道，叶开的眼泪，也比任何人都多。

　　叶开在他面前，无论开心还是不开心，总是眼泪特别的多。

　　每一次跟他想法不合，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叶开气的掉眼泪。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叶开在别人面前，总是和在他面前有很多不同。

　　至少，没有任何人会认为洒脱无拘的叶开会像小姑娘一样赌气耍赖发脾气掉眼泪。

　　他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抹掉叶开眼睛里落下来的泪，他其实更喜欢看见叶开没心没肺的笑。

　　尽管他一点也不觉得叶开没心没肺，叶开，是聪明绝顶无拘无束的叶开。

　　叶开总是能用他阳光一样的笑容融化任何困难的事。

　　“我叫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你问我名字，我做你的朋友。”

　　叶开第一次跟他说话的样子，还清清楚楚留在他的记忆里。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叶开灵动的眼睛，看见叶开明亮的笑。

　　“叶开，叶开”

　　傅红雪轻轻叫出叶开的名字。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身旁。

　　傅红雪吃了一惊，下意识将手上那片叶子藏在手心里。

　　铁淮云站在他身后。

　　傅红雪一点也不怀疑，以铁淮云的武功，想要杀他易如反掌。他居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

　　“不用你管。”

　　傅红雪冷冷地道。

　　铁淮云呵呵一笑，蹲身坐在他身边。

　　“你不说我也知道。”

　　傅红雪斜了他一眼。

　　“你知道什么？！”

　　铁淮云顺手从地上拾起一片落叶。

　　“少主在想一个人，我说得对不对？”

　　傅红雪脸色一沉，恼羞成怒。

　　“我说过不要叫我少主。”

　　“你本来就是，不叫你少主叫你什么？”铁淮云很固执。

　　“我说不能叫就是不能叫，如果你再这样叫我，别怪我翻脸无情！”

　　傅红雪一怒挺身站了起来。

　　对于这件事他本来无所谓，可是现在却很是反感。

　　铁淮云慌忙站起来，双膝一屈跪在傅红雪面前。

　　“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少主千万不要生气”

　　傅红雪渐渐冷静下来。

　　他始终觉得铁淮云智力异于常人，可是哪里有问题他却又说不出来。

　　也罢，他本来就是花白凤的养子，既然铁淮云要这么叫，就由他去好了。

　　傅红雪一只手扶起铁淮云。

　　“不是你的错，你要怎样叫就怎样叫吧。”

　　铁淮云抬头呵呵又笑了。

　　“我就知道，你和公主一样，看上去都是冷冰冰的人，其实心里很好。”

　　傅红雪看了他一眼。

　　“我还没有问你，你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会让铁淮风为你修坟立碑？”

　　铁淮云一愣。

　　“我本来就没有死，要什么人为我立碑。”

　　傅红雪心中疑窦顿生。

　　“你没有见到铁淮风吗？”

　　想不到铁淮云怔了片刻，突然冒出一句。

　　“铁淮风是谁？”

　　傅红雪吃了一惊。

　　“铁淮风是你的孪生兄弟，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

　　铁淮云低头想了想，对傅红雪笑了起来。

　　“不记得。我只记得圣公主，还有你。”

　　傅红雪一呆。

　　“那么你女儿青灵呢？”

　　铁淮风一愣，“我没有女儿。”

　　傅红雪大吃一惊。

　　铁淮云没有女儿？那么青灵又是谁？

　　他虽然知道铁淮云头脑有问题，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他留下伤痛缠身的叶开一个人，和青灵在一起

　　傅红雪越想越是后怕，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傅红雪飞身往山庄里赶去。

　　叶开！

　　叶开在睡觉。

　　他身心俱已疲累的模样在青灵面前想瞒都瞒不住。

　　叶开用一枚刀柄吃力地敲开了青灵被傅红雪封住的穴道。

　　“你走吧，我想，你应该不希望铁飞凤看破你的身份。”

　　“你赶我走？”

　　青灵有些意外。

　　“深更半夜你待在我这里，实在不合适，你还只是个女孩子。”

　　青灵看了看叶开。

　　叶开的身子摇摇欲坠，连坐着说话都很困难。

　　青灵摇了摇头。

　　“我不能走。你不要忘了，我只是个丫头。我留在这里照顾你，没人会说得出什么话。”

　　她完全不等叶开同意，已经动手收拾床铺。

　　叶开想要起身拦住她。

　　“青灵姑娘”

　　青灵回身搀住了叶开。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

　　她一边低头说着话，一边小心扶住叶开，让他慢慢躺下来。

　　“谢谢你，青灵姑娘。”

　　叶开昏昏沉沉，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去和青灵争执。

　　青灵的确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女孩子。

　　她服侍叶开安安稳稳睡下，小心替他盖好锦被。

　　叶开慢慢闭上眼睛，在眼睛里含了很久的泪从眼角一滴滴落下来，浸湿了耳边的发丝。

　　青灵明白叶开的苦，她又何尝不想哭？

　　她一个人要藏许多秘密在心里，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叶开，至少还有傅红雪。

　　青灵叹了口气。

　　傅红雪也好，叶开也好，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是她一个丫头能插得上手的。

　　她原本想要利用他们来找到她父亲的下落，但现在她只想把这件事瞒的更深。

　　青灵转头看了看静静躺卧的叶开，温柔地笑了。

　　这是她自从进入代战山庄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一个正常的怀春少女该有的笑容。

　　叶开这样的人，是她想要亲近的，却不是她能拥有的。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从来都不奢望有人能够听她倾诉。

　　但她现在已经有了叶开。

　　叶开居然能忍着病痛听她说了半天的话，他能微笑着安慰他，甚至时不时插个笑话来哄她。

　　但是青灵还很冷静，她还没有糊涂到认为叶开听她说了半夜的知己话，就妄想把叶开据为已有。

　　她只要能看他安全离开代战山庄，能够看他开心地笑，已经足够了。

　　青灵已经犹豫了很久，现在她非走不可。

　　青灵咬了咬牙，抬脚出门。

　　“你站住！”

　　傅红雪站在门外，他的刀在手中。

　　叶开正昏昏沉沉陷入昏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傅红雪的声音。叶开脑中一震睁开了眼睛，他连身上的伤也顾之不及，挺身从床上坐起。

　　“傅红雪，你回来了！”

　　叶开又惊又喜，他脸上的泪痕甚至都没有擦除。

　　还好，叶开看上去并无不妥。傅红雪心中大大松了口气，一个箭步冲进屋子里，提刀把叶开挡在身后。

　　“你到底是谁”

　　傅红雪的口气坚硬冰冷。

　　叶开一怔，手按住胸口慢慢站在傅红雪身边。

　　傅红雪出去走了一走，回来却似乎有了不同。

　　“她是青灵啊，铁淮云的女儿青灵姑娘。傅红雪你怎么了？”

　　“她不是！”

　　傅红雪脸上一片怒色。

　　“我为什么不是？”青灵紧紧闭着双唇，从齿缝中吐出一句话。

　　青灵很生气。

　　为了自己，也为了叶开。

　　“因为，铁淮云根本没有女儿！”

　　叶开吃了一惊，眼睛望向青灵。

　　青灵心中蓦然一痛。

　　傅红雪怎么看她她无所谓，可是她无法忍受叶开不相信她。

　　“你不信我？”

　　她细长的双眉下，一双眼睛已经含了点点泪光。

　　叶开看得到青灵眼中的痛苦，摇了摇头。

　　“我信，我没有不信你。”

　　有了叶开这句话，青灵含泪而笑。

　　她觉得为他做什么都值了。

　　“那么，你就是不信我了？”

　　傅红雪心中一阵酸涩，但他的脸上还是一片冰冷。

　　叶开一呆，急急转过身来，连连摇手。

　　“没有没有，傅红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青灵又气又急，几乎有些绝望。

　　叶开对她再好，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朋友，但他对傅红雪，就绝对不只是朋友。

　　他甚至在意傅红雪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青灵心中酸楚疼痛。

　　她知道自己在吃醋，吃傅红雪的醋。

　　她一点都没有想过要从傅红雪身边夺过叶开，可是看到叶开在傅红雪面前小心又亲近的模样，她就无法忍受。

　　青灵眼中的泪一收，向傅红雪怒喊。

　　“谁说铁淮云没有女儿！就算我爹不认我，我的身份也绝不会有任何改变！我谁都会骗，却绝对不会骗叶开！”

　　她就是要告诉傅红雪，她比他更在意叶开。

　　叶开听到这句话，突然眼睛一亮。

　　“青灵！”

　　青灵一呆。

　　叶开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他甚至微微笑起来。

　　“青灵，你爹铁淮云，果然没有死，你不但知道他没有死，你甚至见过他，我说的对不对？”

　　青灵心急失言，脸上已经难掩慌乱神色。

　　“不对，我爹早就死了。”

　　叶开微微一笑。

　　“你早就说过，你入庄时铁淮云已经死了，那么你又从何处知道铁淮云不认你这个女儿呢？”

　　青灵的双手紧紧揪住衣襟。

　　“我，我是听我娘说的”

　　叶开长长叹了口气。

　　今夜的收获，实在不小。

　　叶开难掩心中的兴奋。

　　“青灵，你不用再掩饰什么，我并没有怪你。”

　　叶开伸出手肘轻轻推了推傅红雪，眼睛里露出嗔怪的笑意。

　　“如果我猜的没有错的话，不但你知道铁淮云没有死，恐怕傅红雪也知道铁淮云没有死。”

　　傅红雪微微一震，铁淮云这件事，他还没想好要怎样告诉叶开。

　　“我为什么也知道？”

　　叶开几乎忘记了身上的伤痛，他用一只手轻轻抓住傅红雪的臂弯。

　　这样的动作，既能够防止傅红雪出手对付青灵，也能够权作他的支撑。

　　他自己却不知道，他的这个动作看在青灵眼睛里，实在是很刺目。

　　“如果你没有见过铁淮云，又怎么会有那句‘就算见过，也帮不了你’的话？”

　　叶开笑意融融的眼睛里添了一丝慧黠。

　　傅红雪撇了叶开一眼，没有开口，只是嘴角不易察觉的弯了一弯。

　　叶开果然太过机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没有记住，叶开却牢牢记在心里。

　　他本来犹豫要怎样跟叶开说起铁淮云，既然叶开已经知道了，他就省了这份心思。

　　傅红雪将那只被叶开抓住的手臂伸展，不动声色地挡在叶开面前。

　　既然青灵在说谎，他就不得不防着她。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叶开见傅红雪怀疑起青灵，暗暗为难。

　　他其实一点都不怀疑青灵的身份，他查来查去，所有的蜘丝马迹都不会错。

　　但傅红雪言之措措笃定非常，一定有更充足的证据。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