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苏芸

63、流言

　　睡得太沉得后果，就是两个人全都起晚了，于是双双迟到。在车上董睿气定神闲，顾川却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怎么和主任解释。
　　为了避嫌，两个人特意错开了点时间。顾川迟到半小时，被骂得狗血淋头，董睿迟到一个半小时，主任连屁也没放一个。
　　中午两人在手术室短暂地见了一面，顾川为这差别对待大呼不公平，董睿不怀好意地一笑：“这就叫做代沟。”
　　自己一句讥讽的话，难为他隔夜还记得，这种小心眼真叫人叹为观止。可惜就是这种小心眼的男人，也把自己迷得魂不守舍，神魂颠倒了。

　　表面上看，顾川的作息没什么改变——仍旧是隔天一个急诊夜班，每天都忙得快要吐血。可唯有顾川自己知道，他生活的重心开始慢慢转移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旦体验过和董睿耳鬓厮磨的日子，哪怕一天不见，顾川都觉得想念非常，恨不得时时和他在一起。两人总能见面，但见面时常觉得时光匆匆，顾川自己都觉得惊奇——刻骨相思这四个字，居然被他这个热恋中的人咂摸透了个中滋味。
　　于是渐渐地，大家都觉出有些不对了。
　　从前他是加班加得满不在乎，在医院里睡得心平气和，现在却是拼死了也要回家。不值班的日子里，他手术常让给别人做，也不再抢着接患者。大家议论纷纷，好在柳甜总肯帮他，顾川也就得以减轻些负担。

　　那天他赶在十点之前走了，下楼之后才发现忘了带电话，又急匆匆跑上楼拿。刚走到疗区，就发现夜班的医生、护士围坐在一起，正聊八卦聊得起劲呢。
　　且这八卦的对象正是自己。
　　璐璐喜忧参半的表情：“顾川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手术也不上了，总叫我上。上手术是挺好的，问题是我不想写手术记录啊。”
　　尹雪娇吐了一地瓜子壳：“你就是被他惯得一身臭毛病。你要来我们组，我不但不让你上手术，还一天打你八遍。”
　　众人一阵哄笑，笑完了，护士妹妹说：“但是，顾川最近确实不对劲呀。以前那么拼命，现在就跟转了性似的。”
　　护士姐姐一脸傲然：“这还不好说，找到女朋友了呗。”
　　璐璐适时地纠正她：“他的话，应该是找到男人了。”
　　众人又是一通大笑，顾川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愁得脸都绿了。

　　那护士妹妹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知道么，我前两天看到他上了董睿的车啊。”
　　尹雪娇不以为然：“搭个车怎么了。”
　　璐璐立刻一脸兴奋：“对啊对啊，前几天他们两个还一起迟到了。”
　　尹雪娇把瓜子磕的掷地有声：“那叫他们两个都迟到了，不叫一起迟到了。”
　　璐璐不服：“可前天他们还是一起来得呢！”
　　尹雪娇一翻白眼：“我今天还和你一起来的呢！”
　　护士妹妹也声援璐璐：“不过，我也觉得他们不对劲呀。你不知道，昨天顾川坐在护士站下医嘱，董睿从这路过，他就直勾勾地盯着董睿看哎~”
　　尹雪娇把手里的瓜子一扔，抱着那姑娘就亲了一口：“来来来，我也直勾勾地盯着你看~”
　　于是关于他的话题就此打住，几个小姑娘开始互相调戏闹成一团，脱衣袭胸毫无下限。顾川到底也没敢进去，摸着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回家去了。

　　他不晓得尹雪娇是在帮自己，还是在帮董睿，可明眼人早就看出自己和董睿不对劲，乃至于留言纷纷了。为了避嫌，他回去就和董睿约法三章：以后不许等他下班，也不许送他上班，两个人在医院里保持距离。
　　董睿起初嗤之以鼻，后来在顾川的坚持下，被三令五申，终于勉强遵守了。于是这样一来，两个人原本就不多的相处时间更是被砍掉了一大块，恨不得相见时难别亦难了。

　　顾川狠了心，连哄带骗、棍棒加蜜糖地开始调教璐璐，又声泪俱下地去向主任诉苦，要来了一个新进科的小师妹。一段时间后，小师妹卓英顺利出师，璐璐也终于似模似样了。
　　他把两个小姑娘哄得高高兴兴，卖力干活，自己终于能保证每天回家。董睿对他这种变化似乎是很满意，对他也常常十分温存，整晚整晚地和他腻在一块。

　　腻归腻，他的臭毛病却是一样没少，仍然是顾川抱着他就睡不着。如果不是两个人的性生活十分和谐，顾川简直想闹场分居算了。
　　有时他也想，董睿的怪异，或许和这间房子有关。顾川明显地感觉到，在楼上的时候，董睿要显得轻松、自如一些，在楼下的客厅里，他却常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就连顾川也能察觉到那间客厅里明显压抑的气氛。

　　他和佟晶晶是什么关系，顾川尚不能完全理解。说两人是情侣吧，似乎并不像，董睿对她并没有那种遮遮掩掩的暧昧情愫。可说是朋友呢，又似乎更亲密了一些，两人联系的次数不多，可他们中间却有这种针插不透、水泼不进的奇特氛围。
　　仿佛他们两人都是某个秘密小组的成员似的。

　　他问过董睿一次，董睿似乎不愿多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从小就认识。”他既然这样，顾川也就不好再多问，只把满腹的狐疑都暗暗藏着。
　　只是有时候，他看着客厅里那一片漆黑的区域时，总是会忍不住想：这间房子除了董睿和佟晶晶，那第三个拥有者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