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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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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送母亲去了乡下,到村口的时候安心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清晨的小村庄隐在薄雾中宁静安详,村前的小河和记忆中一样的清澈,潺潺的流淌着,风吹过路边的白桦林,树叶沙沙作响,这样美好的一切,在以前却像是噩梦一般,是因为现在有家人了吧,
安心有时侯觉得,人生真是奇妙而复杂,渴望改变,厌恶老旧的东西,却又不停的怀念过去,梦想回到过去。过去不也同样老旧而不堪吗?或许人们怀念的,只是曾经的那点点感动吧!
大学的日子和想象中的一样,平凡而平静。
“安心,你在发什么呆啊?马上上人力资源课,你拿着本英语书做什么?”同桌珊珊终于不能忍受这个整天神游四海的家伙,敲了敲脑袋让她回魂。
“噢,我知道了。”安心慌忙找书,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估计是扔寝室了。
“书又丢寝室了吧,看我的吧。”珊珊将书往中间挪挪,安心对她感激一笑。
安心现在想想,自己怎么会选电子商务这个专业呢,她这种沉闷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学这个,怕是将来找工作也比较困难。
明明才十九岁的人,却仿佛生了颗三十岁的心,苍老的恍若看透了红尘。既然看透了红尘为何不去出家修行?安心也问过自己,或许终究对这个红尘俗世还抱有幻想吧?
珊珊总说她长得漂亮,漂亮有什么用?能当饭吃,漂亮还不得早起晚睡的努力学习,就为了那少的可怜的奖学金。普通的衣装裹在身上,安心混在一堆美女中间,平凡的像粒沙子,而且是那种一百年也不会发光的。
安心自嘲的一笑,不管上天赋予了她怎样的外表,她都是那个古板、守旧、怯懦的田安心,有时候她也想改变,想彻底摆脱掉那样不讨喜的性格,可是不管她怎样努力,最终她还是变回最初的那个田安心。
珊珊说,那是因为她没有遇到那个值得她改变的人。
就像观音对孙悟空说的:“你现在还不是你,因为你还没有遇到那个给你三颗痔的人。”
安心没有过惊心动魄的爱情经历,对于她而言爱情对她实在是陌生的,似乎离她很远很远。
四月的B城,春寒初褪,孕育已久的春意在不过两三天时间里奇迹般滚滚铺开,嫩绿尽染层林,A大校园内的樱花如期而至,安心拿出相机悄悄的拍了几张照片,像是怕惊着樱花一样的小心翼翼。她答应过爸爸的,要带照片给他的。
那时她还是高一的学生,在樱花盛开的四月,她和爸爸每周末就会来A大看樱花,爸爸喜欢这娇嫩鲜艳的樱花,说是和他的宝贝女儿的笑容一样鲜活美好。她那时候就跟爸爸约定要考上A大,就不用跑这么远的路来看樱花了。
如果不是造化弄人,现在她应该和爸爸并肩站在这漫天樱花树下,共享大自然造就的盛世华章。
四月底的静怡山墓园,人烟稀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肃穆。
安心将照片取出放在石碑旁,轻诉着:“爸爸,这是A大的樱花,漂亮吧?今年A大的樱花开得比往年都好,满枝桠团团簇簇的都是盛开的开朵,风一吹,漫天飞舞,像是下了一场馨香的花瓣雨。爸爸,你喜欢吗?”
往事总是勾起伤感的情绪,安心不再说话,抱着膝坐在墓前,她喜欢坐在这里沉思,有时什么也不想,单纯的发发呆。阳光真温暖,伸出手,就能握一手的金黄,耀眼的光芒从指缝间筛过,那金线便被折断,细碎的光影落在脸上。
然后身边的温暖突然就消失了,安心抬起头,林正东站在她身前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他的身子高大而壮硕,阳光从身后射过,形成一个巨大的阴影将她和他笼罩,背着光,他的脸模糊不清,唯有一双如琥珀般的眸子在光影中射着魄人的光芒。
安心觉得应该打个招呼吧,站起时曲了太久的腿有些麻木,她险些摔倒,幸好一支有力的胳膊拉住了她,他的手冰凉,指尖扣在她温暖的手腕上,那丝丝凉意顺着脉搏直传到她心里,似有细小的颤粟掠过心头。
见她无漾,林正东松开手,走到父亲的墓前,掏出烟点燃一一放好。
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要是母亲知道他每次来都给父亲敬烟,一定又要唠叨了,父亲就是死于肺癌,死前几个月没日没夜的咳嗽,很痛苦。医生说他这辈子抽了太多的烟,肺都坏掉了。
重又弹出一支,给自己点上,他抽的烟不比父亲少吧?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死法,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肺癌,他可不觉得他能消停的活到被疾病折磨死。
安心侧身看了看一旁的墓碑,落笔处是儿子林正东,方知道这里面躺着的是他的父亲。
“你也每个周末都来墓园看你父亲吗?”她轻声问道。
“不是,以前都是我母亲过来,最近她身体不好,我才过来。其实人都死了,做什么他也不会知道。”说完就觉得有些无聊,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他生平讨厌和别人搭讪,他将今天搭理她归结为她上次救过他,不管怎么说,当时她的壮举还是让他有些吃惊,危险面前谁不想安保自身?林正东真以为她胆大包天,却在过后发现她后怕到腿都站不稳地,她很矛盾,不是吗?
安心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凄凉。
“离开的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活着的人可以寄托自己的哀思。在这阴阳相隔的墓园,人的心灵就会变得善良而柔弱,可以暂时忘却名利,会不自觉的坦露出人性中最柔软的部分,其实人一辈子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最终都会变成一堆黄土,躺在这方寸之间。赤条条来,赤条条的去。”
安心的言论对于林正东而言有些怪异,他撇了她一眼,扔掉燃了半截的烟,重重踩灭,转身越过她,大步向山下走去,高大的身影在安心的视线里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安心轻笑,笑容里有些无奈和自嘲。
这个林正东可真是奇怪?自己打架斗殴,俨然一个□□小混混,她没有介意避开他。他倒是对她一脸的厌恶,离开时还皱着眉,仿佛她是一只散发着恶臭的鸡蛋让他迫不及待的要逃开。
她好像没有说什么让他困扰的话啊?
坐了片刻,她也起身向山下走去。
这一年来看爸爸已经成了安心生活中的习惯,只要不忙,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看看他,和他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