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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穷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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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几人说说笑笑迎面而来,看样子打算进天香居吃饭,顾明堂目送那几人进去后,不由吞了口馋涎,随即凑上来诱哄:“小豌哪,你看咱们刚赚了一笔钱,不如就近到天香居吃个饭庆祝一下怎么样?这家馆子的饭菜味道想来应该不错。”
其实,吃饭倒是其次,姜小豌的手艺已经挺好的了,顾明堂挑不出什么毛病,主要是他现在犯了酒瘾,想喝酒了。
姜小豌赶紧把银元宝往包袱里一塞,毫无商量余地地拒绝:“要吃你去吃,我还得去买米回家给我爹做饭呢!”说罢迈开大步往前走。
顾明堂那个悔啊,做人果然不能太大方,早知道刚才就让钱掌柜给两锭五两的银子了,他和姜小豌可以对半分赃。只要要求不是太高,五两银子也够他好吃好喝一顿了。现在可好,十两银子都进了那丫头一个人的腰包,自己身上只有几个铜板而已,别说上天香居吃饭,就是在路边买两个肉包子都不一定够。
没奈何,只能吞下馋涎跟着那抠门丫头去买米了。
姜小豌重新回了南门集市,有了十两银子傍身,底气前所未有的充足,头脑一热下一口气买了够家里三个人吃大半年的口粮,共计四石大米,五升白面,五升玉米面,五升杂粮,油盐酱醋等调料和灯烛草纸等生活用品若干,几样耐储藏的水果菜蔬一麻袋,以及四只正下蛋的母鸡——姜小豌的小算盘打得哗哗响,平时一只鸡蛋要卖一两文钱一个,有点不划算,不如买了鸡下蛋,等不能下蛋了再杀了吃肉。
姜小豌这辈子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痛快地花过钱买过东西,依稀找到点前世疯狂购物的感觉,仿佛地里屯粮的小老鼠一般忙忙碌碌欢天喜地,看得一旁的顾明堂暗自好笑,这丫头还挺好养活的嘛,十两银子就乐成这样了。
哎,可惜他原来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到白杨县时几乎不名一文,否则来姜家时带上几百两银子作见面礼,这丫头会不会对他另眼相看,每天心甘情愿好吃好喝地伺候他?
姜小豌自然不知道某人在浮想连篇些什么,只是忙着指挥粮油店的伙计将买的东西一样一样码放在店外。最后结帐一共花去六两银子又一百六十五文钱,各类物什拉拉杂杂的足足堆了一座小山,只能就近雇了一辆马车装了满满一大车。
忙活完毕,姜小豌与顾明堂在车尾各坐一边,前面的车把式扬鞭一甩,马车便在母鸡咯咯乱叫的伴奏下热热闹闹地出了南门集市。
望着满满一车的东西,想到回家后姜宝山可能会有的反应,姜小豌心情大好,连看顾明堂都顺眼了两分。
于是拐过一条街时,瞧见路边一家铺面的招牌,她便开口道:“大叔,麻烦停一下,我要买点东西。”
车把式闻言勒马停了车。
顾明堂奇道:“小豌,你还要买什么?这车可装不下什么东西了。”
“你放心,我买的东西不占地方。”姜小豌轻盈盈从车上跳下来,进了路边一间铺子。
顾明堂抬头一瞧,“祥和布庄”,原来这丫头是要买布啊。
一盏茶的功夫后,姜小豌出来了,怀里抱着个大布包。
顾明堂上前厚着脸皮试探着问:“里面有哥哥我的份么?”
姜小豌不答,只哼了一声。
不否认就是承认了。顾明堂大喜过望,伸手把大布包拎过来往肩上一甩,笑得见牙不见眼,“妹子真是大好人,来,哥哥替你背着。”
姜小豌肉麻地抖落一身鸡皮,唇角却不由微微翘了翘。
毕竟那头熊卖了十两银子都是顾明堂的功劳,姜小豌怎么也得表示一下。何况之前答应过要给他做一身衣裳,趁着今天进城正好把布料买了。
顾明堂长得人高马大,布料自然也比一般人用得多些,而且姜小豌也不好意思买太次的料子,就扯了七尺比较好的云锦罗,结果花了她将近八百文钱,让她好不肉痛。另外还给姜宝山扯了六尺上好的夕江布,价格也差不多,她爹常年进山打猎,衣服容易磨损,得买厚实点的布料才行。
至于姜小豌自己,只花五十文钱买了一尺细软的棉布,准备做一套贴身的小内衣。外衫裙子什么的就算了,稍微像样点的都比较贵,她有点舍不得。而且平时忙里忙外的,也没什么机会穿。
饶是如此,原本的十两银子转眼就花掉了七八两。姜小豌本来还觉得自己成了小富婆,此刻一颗心再次揪了起来,这钱也太不经花了,以后还是得省着点才行,可不能再这样大手大脚了!
临上车前,姜小豌回头张望了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明堂哥,你再等我一会儿。”说罢又快步返回街边。
顾明堂纳闷,难道布没买够?
然而姜小豌这回没进详和布庄,进了隔壁一家装饰精雅的店面,门上悬着一块金漆招牌,上书大气磅礴的三个字,“博瑞斋”。
这家是卖什么东西的?顾明堂好奇之下跟了上去。
博瑞斋的杜老板见有客上门,正要寒暄招呼,定睛一看进来的是名少女,虽然样貌不错,但穿戴打扮很是寒酸,不知干过什么活计,半旧的棉袄上沾了不少灰。少女进来后东张西望一脸新鲜好奇的样子,明显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丫头。
杜老板顿时就没了招呼的心思,只一眨不眨地盯着姜小豌,怕她把自己店里的东西弄脏碰坏了。
姜小豌对杜老板的鄙夷目光浑然不觉,只是被店里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文房四宝晃花了眼。
紧接着,顾明堂大步迈了进来,四下一扫,店里做工精细的红木架子上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摆着笔墨纸砚,墙上还挂着许多字画条幅。
他不禁有点意外,姜小豌乃山旮旯里的猎户之女,多半连大字都识不了几个,而这种店是附庸风雅卖弄笔杆子的人才会进的,这丫头跑这里来做什么?
杜老板见风风火火又进来个围巾蒙脸的高壮男子,穿着与先来的少女一般寒酸肮脏不说,浑身还带着一股子与读书人截然相反的痞气,嘴角不由拉得更下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进店的一个二个都是穷酸。
见顾明堂跟了进来,姜小豌皱了皱眉,她不想让这家伙知道自己要买什么,却又不好直接开口赶人,只能装作“我不认识此人”的模样继续四处张望。
杜老板不耐烦了,“我说姑娘,你要买什么,半天还没看好么?”
姜小豌对文房四宝没有多少研究,四下一扫,瞧见最近的架子上搁着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盒,里面铺着大红锦缎的衬布,盛着一方青黑色半透明的砚台,四四方方,手掌大小,边上一侧雕着一株松树,枝干虬劲疏落,看上去十分古朴大气。
她便伸手一指,“我要那个。多少钱?”
杜老板转头瞥一眼,随后伸出一只巴掌。
“五十文吗?”姜小豌心里一阵雀跃,这个价格不错啊,她完全可以负担。
杜老板脸一黑,一脸受了侮辱的模样,“五十文,你当打发叫花子呢!”
姜小豌噎了一下,试探着问:“那是五百文?”
五百文也行,她也不是不能拿出来。那块砚台看起来挺不错的,送人应该比较体面。
杜老板脸色黑成了炭,“是五十两!”
“五,五十两?!”姜小豌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怎么会这么贵?那不就是一块石头雕的砚台么?”
又不是金子打造的!
杜老板掸掸袖子,讥笑道:“什么石头,这叫墨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用的东西当然贵了!你个乡下丫头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五十两就嫌贵了?我这店里还有五百两的砚台呢,你要见识一下么?”
姜小豌被刺激得风中凌乱,已经言语不能了,别说五十两,就是五两她现在也拿不出来啊。
顾明堂脸色沉了沉,却没吭声。虽然他看出来杜老板是店大欺客诈唬姜小豌,心里有些光火,但也不准备出面打抱不平。
这丫头买砚台肯定不会是用来盛水磨面或者摆着好玩的,他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用来送人。那能送给谁呢?答案只有一个。
这个答案让顾明堂颇为不爽,因此他打算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倘若姜小豌能够知难而退打消给那家伙买东西的念头,那就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