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如是》剑雨折兰

3、第 3 章

　　我走出萍村时还是上午，正好可以先赶一赶路。我从包袱里掏出临行前师父写的小纸条，上面是我此次所要做的所有事。
　　“一，萍村海妖，速除。这条已经做完了，划掉。”我拿了根蘸了墨的毛笔，啐了口唾沫开始划，“二，途经苏家集的时候给你师娘买几盒胭脂水粉，山上没这个，回来找我报销。这，这也太扯淡了吧，师父你个妻管严就知道使唤自己徒弟。”
　　我清了清嗓子，接着念：“三，怨世窟哀骨，速除。”怨世窟在由来村附近，是个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我向着怨世窟的方向走过去，走到傍晚时分，恰好碰到一家驿站。这个年头妖精多，在野外也不好露营，还是在驿站舒服一些。
　　——驿站·房间——
　　到了房间里，我把门窗都紧紧关好，锁好。坐在床沿上，把那件旧道袍放在床头，又从包裹里取出那颗黑珠子，那是海妖的元神。
　　我念动咒语，只见那颗珠子渐渐变成了一个人形。我一下从床沿上跳起来，跑到窗前，背对着他说：“衣服在床头，你自己穿吧。”
　　不一会儿，我听到后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本以为他要趁这时候袭击我，于是右手捏了一张符纸，猛地转过身，看到的确是他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
　　他连忙挡住双眼，显然是被符纸发出的光给晃到了，平常的人看这符纸是不会发光的，唯有妖鬼会看到这种符光。
　　“你拿着符纸干什么？快点放下啊。”他说。
　　我这才放下符纸，讪笑着上前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要偷袭我呢。”
　　他冷哼了一声，在桌边凳子上坐下。我坐到他对面，端详着他。自从抓到他开始，我还真的没有仔细瞧过他。
　　鼻梁挺直，双眼炯炯有神，脸型棱角分明，倒也算是个美男子，只可惜，眉宇之间戾气太重，要想净化他大概要花很长的时间。
　　“看什么看。”他瞪了我一眼，说。
　　“没想到你穿着道服倒也挺好看的啊。”我说。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打量了我一眼，“原来是道服，我说怎么和你的衣服一样奇怪。”
　　我点点头，他哭笑不得地说：“你真的觉得给妖怪穿道服合适吗？”
　　“这个……我还真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觉得既然以后你还得陪我去一些地方，何不扮成灵心观的道友，这样外人看着也正常些，更少了别人的闲言碎语。”我把我的想法如实说了。
　　他听了我这番话，便不再说话，盯着我的眼睛盯了好久，终于开口道：“你……”
　　“什么？”
　　“不，没什么。”他低下头。
　　“切，神神秘秘。”
　　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看着我，目光却比刚刚温柔许多。
　　“你知道吗，早上在萍村，你跟村民说要收了我的时候，我竟然……竟然信以为真。就是刚刚你把我从元神中放了出来后，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要加害我。”
　　“喂，你这样可是太小气了啊，我都答应你不会对你怎么样了，我怎么可能会反悔啊！”我说。
　　“谢谢，作为一个妖，我曾经受过很多欺凌和伤害，我真的很难信任别人，信任任何的人。”
　　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却伸手握住我的手，说：“以后，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可以啊，我是绝对不会骗你的。”我笑着说。
　　就这样又相顾无言了一会儿，我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小溪，你呢？”
　　“做人的时候的名字不提也罢，做妖的时候我没有名字，现在，你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吧。”
　　“嗯，我想想，你是一条鱼，那我就叫你小鱼好了。”
　　“小鱼？”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怪异，看来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喜欢吗？那就阿鱼，鱼鱼？”
　　“停！你还是叫我小鱼吧。”他终于敌不过我起名字的能力，败下阵来。
　　我们俩的气氛终于不再紧张了，便开始胡乱聊天，这一晚上似乎我们已经聊到了他家以前几亩地，地里几头牛，家里几只鸡等等……
　　聊着聊着我也困了，于是打算上床睡觉，小鱼愣了一下，问道：“你订了几间房间？”
　　我揉揉眼睛：“一间。”
　　“啊？你不会是想和我住在同一间吧？”
　　“有什么不行的啊，住两间的话我怕你跑了，或者有别的道士发现了你的身份，我来不及过去，多麻烦啊。”
　　“你……”
　　说着话我已经脱了鞋袜撩开被子钻了进去，道：“你有三个选择，一，睡床，二，睡地板，不过枕头被子啥的只有一个人的份，你只能垫着你的衣服睡了，而且也不知道这里干不干净，若是有什么蛇虫鼠蚁的……你就捡起来吃了得了，反正你以前在海里应该也吃过比这更奇怪的东西。三，我拿个符印或者包裹皮啥的把你锁起来。你自己选吧。”
　　天已经黑透了，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我似乎感觉到他的脸在抽搐。过了一会儿，他最终决定睡床。
　　他刚躺下我就把他的右手扯过来拿了个手铐铐上，另一边铐在我的左手上。
　　“你干什么啊你？”他本能地用妖力去挣，却一点没有用。
　　“怕你趁我睡着了跑了啊，哎你还是别挣了，任何法力对这个手铐都是没用的。”
　　“……”
　　我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开始呼呼大睡。
　　翌日清晨，我转醒过来，发现床边上的小鱼一直在盯着我，想是已经盯了好久了。
　　“终于醒了啊？”他说。
　　“嗯，”我看了看窗外，光线还不是很强，说明时间还不晚，“现在还不晚啊，你怎么醒得那么早啊？”我伸了个懒腰道。
　　“不是，我一夜没睡。”
　　“啊？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还是我包袱里的法器影响到你了啊？”
　　他笑了笑，“你至于那么紧张吗？我不过是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在岸上以人型睡觉，不习惯而已。”
　　我尴尬地吐了吐舌头道：“哦，原来如此。”
　　“不过跟一个女子同塌而眠，还是个漂亮女子，倒也是让我难以入眠的一个因素。”
　　我一拳打在他胸前，道：“哼，就知道花言巧语，快点起来了！”
　　“这不是花言巧语，这是真话啊。”
　　“哎呀你还说，你……”
　　就这样折腾了半天，我把手铐打开，二人各自洗漱后到楼下用早饭，我因为昨天没怎么吃东西，都已经饿扁了。饭后我们朝着怨世窟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