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途》广厦X

1、第 1 章

　　我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逼近，心里开始着急：“师傅，你能快点，快点么！我快来不及了。”
　　出租车大哥仿佛见怪不怪，操着一口熟练的本地口音：“美女，我也想快点快点，只是前面机场路堵车。侬说说怎么办？”
　　我微微直起身子，探头望去，果真，前方滚滚烟尘中依稀可见各类形状的车子在刺目的阳光下艰难地移动着，照这个速度没有个半小时要杀出重围，简直难如登天。我泄气地坐回位置上：“这该死的机场路，缝缝补补都好几年了，怎么还不见修好，每回来都堵得销魂！”
　　“诶....现在机场路实行单向通行，又逢地铁施工封道，偏偏前几个月有关部门还搞什么街面景观建设，一下子道路就拥挤了很多，可苦了我们开车的。” 出租车大哥不满的抱怨。
　　我说：“那你们怎么不反映反映？”
　　司机大哥一脸“你个小姑娘不懂人间疾苦”的表情：“反应有用都去反应了。唉，现在这年头赚钱不容易啊。小姑娘你还没开始赚钱吧，一定还是个学生。”
　　我稍稍侧脸，从前方的反光镜里看了看自己，高高扎起的一角辫，白色无领T恤，当胸印着一个可笑的铁臂阿童木，淡蓝色的小脚牛仔。这个打扮....果真很学生。
　　司机大哥还在那边有侃没侃地说着，我的思绪却不由地飞到了两天前的下午。

　　位于N市黄金地段的城悦大厦，11楼，
　　当我怀揣着薄薄的简历跨出锃光瓦亮的电梯的那一霎那，不得不说那扑面而来的白领气息着实魔怔了我。
　　在我大学兼职时见到的旅行社，是偏安一隅，坐落在城市某个旮旯角落里的一间小小屋子，里头放着几台大头娃娃，随处可见的行程计划纸，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和□□声，几个恨不得将头埋进电脑里头的计调人员，墙上会有一块白色的写字板，粗黑的字体潦草地写着密密麻麻的团队出发日期和带团导游....
　　而眼前的这家，显然已经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整整占据了一个环形的楼层，低头是光鉴照人的高档木质地板，通过有限的视角可见一排整齐灰白色系的木质办公桌，侧面内嵌的红木格子墙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牌奖杯！门的两边各有一盆一米高低的发财树。
　　终于明白，为何它能数年来牢牢占据N市旅游业界龙头老大的位置。
　　那是金钱堆积出来的、其他旅行社所望尘莫及的气场！
　　寰宇，是它的名字！
　　也是我此刻应聘的单位。

　　面前的透明玻璃门自动向两边打开，前台早有的一位穿着一步裙的小姐走过来，将我带到了一旁的等候区，我这才发现圆形的米色沙发上早已坐着五六位穿着正装的女孩，一个个画着淡妆，优雅地坐着。我低头打量着自己万年不变的白T恤，蓝牛仔和脚上那双因无数次的洗刷而看不出本色帆布鞋。
　　顿时觉得坐在这样一群打扮端庄，表情僵硬却强装镇定的女孩们中间，倍感压力。
　　好在这压力在聊天中开始缓解。
　　“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坐在我旁边的一位短发女孩问我。
　　我说：“我N大。”
　　她不由感到吃惊：“N大的怎么来这里？”
　　“N大怎么不能来这里？”
　　她道：“寰宇虽然是旅行社业界的翘楚，可说到底它也只是个服务型行业，服务型行业社会地位低，你N大毕业不该有更好的选择么？”
　　我沉默，我读了近四年的大学，是N市数一数二的本科院校，据说我们学校的校名还是当年由某位国家领导人亲笔所提，至今是N大全体师生的骄傲。当年我费尽心思考进那里，一来离家近方便回家，二来也是为了借它在N市的名气找个好工作！而当我在N大的漫漫求学路上，认识到有个工作叫‘导游’的时候，我毅然转到了旅游管理专业。原因只有两个，一是，这工作足够自由，二是我需要钱，而这个工作，不需成本，钱却来到最快！我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奶奶将我拉扯长大，个中辛酸艰苦只有自己知道。
　　我笑笑：“那你呢？”
　　“我是LZ学院的，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学校出来，也只能做做这个。”她的口气有些无奈。
　　LZ是省旅游局下面的一所旅游专业学院，部分省领导还在里头兼职讲课，因此这所学校的考前培训被称为是历年导游证考试的风向标。可以说，LZ是省导游人员的黄埔军校。
　　正说着，刚才引领我们的前台小姐走了过来，问我们：“面试快开始了，你们谁先？”
　　大家面面相觑。我想了想，自己这身打扮，若等她们先来，我肯定就被刷下了。在面试官眼里会认为我不够重视。哪怕你再优秀，但是这份态度是领导眼里所不能容忍的。
　　我上前一步：“我先来吧。”
　　前台小姐将我带到了一个诺大的会议室里，冰冷肃穆的灰色椭圆形会议桌，开得十足的冷气，空旷中蔓延开来的死一般的安静，所有这一切让我开始有点紧张忐忑。
　　磨砂玻璃门上有人影晃动，我立刻站了起来，接着门把手‘咯吱’一下地被转动，一个穿着深蓝色职业套装的女人走了进来。
　　精致的细高跟鞋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钝钝的响声，她在前方坐定，手中拿着一沓纸，正低头翻阅。
　　“许夏一？”
　　“是。”
　　“坐吧。”她淡淡看了看我，把手中的纸张微微推开。
　　我不由瞥了一眼，是应聘者的简历，第一张堪堪正是我的。
　　“我是主管人事的竹小美，欢迎你来我公司面试。”她朝我笑了笑，很职业的一个笑容。
　　接下来，她问了几个我在学校里有无担任过干部，参加过什么演讲，导游大赛，有无获奖经历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我都一一做了回答。她开始沉默，目光再次放在了我的简历上。
　　在此过程中，我也开始打量这个坐在我面前的女人，也许以后还会是我的同事，一个掌握着基层人员生杀大权的执行官。
　　竹小美，一个名字跟本人完全连不上号的女人，一头短发，精明，干练，目光如炬。
　　“你有导游，领队双证，四年的本科学历，以及两年断断续续的导游实习经验。”她终于抬头看向我“请问夏小姐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公司？”
　　我想了想，坦言道：“这个公司满足了我对大型企业所有的幻想,我相信它会是将来旅行社界的无冕之王，所以我想留下来。”
　　这种半是奉承半是事实的话让她平静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她点点头：“明天会给你通知。”
　　走出会议室，我心情无比平静，刚开始的情绪波动结束后，脑子也开始清明，渐渐理清楚了一些事情，其实我们这行业就业门槛本就低，更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我有双证并且对得起观众，一般进入是没什么问题的，你问我答的面试，最多只是个模式而已。
　　刚坐上公交车就接到了周悦悦的电话。
　　“怎么样？顺利么？竹小美为难你没？”周悦悦在一旁紧张的问。
　　“没有，她说明天会给我通知。”
　　“给你面试的就只有竹小美？还有没一个男的？”
　　“没有，谁啊”我好奇。
　　“我们导领部的经理，厉阳。”
　　“哦，周悦悦，你不会暗恋你们领导吧？”
　　耳边传来了她的大骂：“死丫头，我关心你好吧，如果厉阳在还好，他虽然不是人了点，不过对女孩子还是挺网开一面的。我怕你被竹小美这个老处女为难。”
　　“好吧，谢谢你无微不至的关怀，对了你现在到哪了？”我笑着问。
　　周悦悦的声音顿时萎靡下去：“才刚过临安服务区，到家还要三个多小时呢。还得把客人送回B区，这一来一回又得耽搁一个小时。”
　　我：“我听着这情况很绝望啊。”
　　周悦悦：“啊------”

　　周悦悦跟我大学同寝室，同时也是我现在的房子合租人，我们两人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两室一厅。她大三开始就帮着寰宇陆陆续续地做兼职导游，毕业后干脆就直接卖给了寰宇，此次也是她强烈建议我来这里面试。

　　第二天中午，周悦悦还在房间睡觉，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你好。”
　　“请问是许夏一么？”一个男中音。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寰宇导领部厉阳，你现在能到公司来趟么？有个团队想让你去一下。”
　　“....好的。”
　　挂了电话，我愣了两秒中，然后立刻换了衣服，往寰宇赶去。
　　半个小时后，我再次出现在了寰宇的大门口，经过前台的指引，我在绕了寰宇各部门一圈后，找到了位于财务室旁边的导领部。
　　门是半开的。我象征性地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里面很安静，只有尽头的位置有个人正埋头在电脑前。
　　我走了过去：“你好，我是许夏一。”
　　他终于抬起头来，浓眉，深目，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来了。你先坐下，等我一会。”
　　然后，键盘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地作响。
　　十分钟后，他站了起来，我也赶紧站了起来。
　　他给我倒了杯水：“我看过你的简历，你是N大毕业的，之前曾做过N市的地接？”
　　我点头，心里在琢磨着要不要补充一下，只硬着头皮做过一次漏洞百出的地接。
　　厉阳又道：“明天有个小团队，外地过来的，是杨市长的朋友，老板希望我这边派个导游去接待一下，景点很简单，就一个溪口蒋氏故居，你既然做过地接，应该能胜任。”说完他看着我。
　　我脑子里思绪飞转，溪口路线我还是熟悉的，何况是外乡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于是我点头：“好的，我去。”
　　厉阳赞许地看了我一眼：“这个团队比较特殊，这类客人，服务很重要，景点讲解到是其次。另外，杨市长这边希望你在接待的时候，不要透露你导游的身份，他们要是问起，你就说你是市政府的办事员。具体相关的事情由市政府的吴秘书跟你接洽，这是他电话，你待会跟他联系下。至于导游服务费，按照公司规定100一天。”
　　出了公司，我还是处于混混沌沌中，我这算是变相通知被录取了吧。
　　想起厉阳交代的事情，忙掏出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后就被接起来，一个世故圆滑的声音不待我回答就喊出了我的名字：“小许，你好。我是吴秘书。”
　　我一方面惊叹于厉阳的办事速度，一方面又有点轻微的受宠若惊，一个市长身边的贴身人物居然这么热情地跟我讲话
　　“吴秘书，您好，关于明天团队的事情，我们厉经理要我跟你联系下，您看您有什么要交待的么？”我也拣自己最谦卑的语气来回复。
　　吴秘书道：“景点方面你比我熟悉，你就看着办，以他们的意愿为主就行，餐由你来订，餐标就以500一桌为标准。车子我这边会派过来，我会让司机联系你；只有一点很重要，你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这批客人很重要，杨市长本想亲自作陪，可惜市里这些天公务太忙，杨市长不想让客人觉得他不重视他们，你明白么？”
　　我想我太明白了，市长大人不想让客人觉得他随随便便地派个导游来接待他们，所以才要让她冒充市政府的人。
　　我回到住处，周悦悦已经顶着一个鸡窝头趴在电脑前打游戏。
　　我把这事跟她讲了一下。
　　周悦悦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是块鸡肋，这些事业机关单位的业务一直是社里业务的大头，可是政府团没有哪个老导游愿意去带，只能欺负欺负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