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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更痛一分 ...


  •   大力的捶门声,仿佛要破门而入。吴士涵打开门,木然几乎空洞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你们来晚了。”
      伴着话音,一记重击落在他的脸侧。他闷哼一声,身体一歪,栽倒在地上。
      纵然心里要杀了吴士涵的心都有了,洛林仍是压抑着,快步冲进卧室。洛枫没有跟进去,面似寒冰地盯着地上的吴士涵。良久,邪佞地低语:“你最好祈祷晓蕾没事,否则你就完了!”
      地上的男人面如死灰地凄然一笑,低垂的发丝掩着眼底的绝望,低哑的声音,几乎耳语“没事?她怎么会没事!”
      轻轻的脚步声,两个人一起转头,洛林怀里横抱着昏迷的晓蕾走出房间。房间里明明有四个人,此刻却如死一样的寂静。
      “走吧。”片刻之后,洛林近乎悲切地对洛枫说。
      在房间里的一幕他发誓绝不会向第二个人提起,即使那痛苦已经到了可以承受的极限,即使是他一直信赖的大哥,曾经最亲近的人。此刻的他已经疼得无法分辨他和她的区别,那斑驳的伤痕、隐约的血迹,好像都是他的。心里、身上,曾经绝望地挣扎,他感同身受。被锥心蚀骨的疼痛击倒的一刻,他低咽着跪倒在她的身前,恍惚间,他竟有一丝庆幸,幸好,幸好,她是昏迷的,不用再感觉,不用再经历,此刻就换他来,一切的痛都由他来领受。
      洛枫一路飙车到了建德医院,刘同早就等在门外。
      洛林小心地抱着小蕾走下车,仿佛没有看到面前的床车,默默地走进医院大门。刘同拦住他,“洛林,你放下她吧……”
      洛枫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伸手阻止,“算了,让他抱着吧。”
      刘同被好友脸上的凝重惊到了。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那个女孩他是认识的,算起来这是第三次了,半夜里被洛枫喊起来救人,每次都是为了她。这次更是离谱,连洛林也来了,还抱着女孩不肯放。算了,他是弄不明白洛家兄弟的风流帐了。甩甩头,快步跟上去,引着洛林到了急救室。
      刘同在电话里,已经听洛枫大概讲了病情,所以上来就要解开晓蕾的衣服。一直像忠犬一样守在晓蕾床边的洛林又不干了,大手一挥,把刘同扒拉到一边,“住手,找个女医生来!”
      刘同踉跄着站定,翻了几个白眼,看向门边的洛枫。没有得到预期的支持,憋屈地抱怨,“臭小子!早知道叫我来干嘛?当初她的手术也是我做的。那时你怎么不说?”抱怨过了,到底不敢耽误,找了一个女医生来才算了事。
      洛林一直守在晓蕾身旁,任谁也赶不走,最后洛枫都烦了,只好随了他。
      按照那个冷静的女医生的诊断,晓蕾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一些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至于为什么一直昏迷,她的解释是:那是人体在面对无法承受的痛苦时的一种自我保护。歇够了,自然会醒的。
      不愧是专业的医生,说得如此清楚明了,但是有人不满意,于是悲剧的女医生被赶出了病房。
      此刻的洛林可以用不可理喻来形容,神经质般守在晓蕾身旁,对要靠近的每一个人都是怒目而视,再三盘问,好像每个人都对他的宝贝不怀好意,搞得打针的小护士紧张得两手哆嗦,不敢下手。
      洛枫实在看不下去,眼看也要天亮了,索性一走了之。既然这里用不到他,那他就去做些自己擅长的事吧。
      他把吴士涵关在他的公寓里,让李晓光守着。在晓蕾醒来之前他还不想见他,免得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曾经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和稳重,如今都成了他憎恶自己的理由。如果他可以再冲动一些,莽撞一些,晓蕾就绝不会出事,她在受苦的时候,一定在祈望有人救她,而他近在咫尺,却错失了拯救她的机会。他辛苦奋斗了二十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如今却仍是无法保护心爱的人,他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更无法原谅自己。
      车子绕着城市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李蜜的工作室前。在自己做出什么意外之举之前,他急需找一个人宣泄,多年的压抑,已经濒临他忍耐的极限。他还不想毁掉自己。
      李蜜看到洛枫非常意外,这是他是第一次光临她的个人空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她迅速打散自己多彩的遐想,摆出专业的表情,“谢谢你能来找我,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洛枫坐在丝绒圈椅上,疲惫地合上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光线柔和,她不急着追问,洛枫似乎也不想回答。两个人仿佛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足足过了一刻钟,洛枫才睁开眼睛。猩红的眼又恢复了睿智内敛的光芒。
      李蜜微微一笑,“能跟我说说嘛?出来什么事?你的样子很糟,这不像平时的你。”
      这个男人总是从容自如的,让人琢磨不透,拿捏不准。现在倒是可爱多了,她可不想错过抓住他的大好机会。
      洛枫敏锐地看她,李蜜竟心虚地觉得他看穿了她,但仍是强撑着直视着他,后背挺得更直。
      “你这样子,有些像她,我的——弟媳。她昨晚出事了。”
      “你很难过。”李蜜镇定地审视着他,可是天知道,她心里在酝酿风暴。
      “是,我难过。我本可以救下她的,但我退缩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沉痛,“或者说,我一直是退缩的,原来我以为那是成全,但我忘了自己也是有私心的。现在我后悔了。”
      李蜜看着他暗黑的眼眶,纠结的浓眉,思忖了片刻说:“然后呢?你现在想到再做什么了吗?”
      “没有,我不能,那会让她更为难。我想再没可能了。”
      “其实——你想过没有,也许你并没那么在意。毕竟一切都会过去。她的伤,你的怨,都是随时间的变量。此刻你的心情和昨天不同,也一定和明天不同。你是聪明人,我想你一定也明白的。”
      洛枫没有接话,李蜜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脸色渐缓,接着说:“至于她,如果你仍不放心,我可以和她谈谈,我也希望她能很快好起来。”

      深秋的天市,法国梧桐枯黄的落叶飘舞着,在窗前晃过一道鬼魅的掠影。病床很宽,足够洛林环抱着昏迷的晓蕾舒服地舒展腰身。只是此刻他浑身都是紧绷的。刘同说晓蕾本该苏醒,只是不肯醒来。不,他不肯承认,他的晓蕾不是一个懦弱胆小的女孩,他知道她的坚强,他对那些笨蛋发怒,把他们统统赶走。他不允许她再被伤害。
      可是现在,当他一个人面对双眸紧闭,默无声息的小人,他无法抑制焦灼的心痛。
      “为什么不醒来,小傻瓜,不会再痛了,我保证。难道现在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不要再害怕,从此我不会再离开你半步。只要你允许,我都会给你。不要再害怕,你仍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女孩,谁也无法抹杀,无法夺取。好的你,坏的你,都是我的,谁都别想再分开。从此你的痛,你的伤我都会分担。即使你不允许,我也不会放弃。所以只要好好和我在一起,不准再胡思乱想,不准逃避。现在,我是你的一部分,我要你醒来,告诉我,你都听见了,你都同意。……”
      他喃喃地念,一遍又一遍,一只大手枕在女孩的头下,一只手扶着她后背,微微地用力,像在传递他不可撼动的力量。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晓蕾缓缓睁开眼睛。一夜她都是醒的,因为,需要时间来修复自己破碎的外壳。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秋雨绵绵。雨滴在玻璃上扑簌簌滚落,划出一道道泪痕。
      “终于肯醒来吗?”洛林咬着牙,低哑地质问。他刻意忽略她眼底的血红,有时候同情比伤害更让人无法忍受。他昨晚已经用尽了温柔,现在他不允许她逃避,示弱。
      晓蕾的身体瞬间一颤,而后慢慢转回头,静静地看着洛林的脸,“放开我。”
      再不是清越的嗓音,昨晚的印迹仍在。但双眸中那隐隐闪闪的亮光,却让洛林心头一颤。回来了吗?我的女孩,你可知为了守护你的那份倔强我彻夜未眠。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为了它,值得一辈子的守候。
      洛林舒展开纠结的俊眉,终于轻松地吐气,手臂微微收紧,嘴角一抿,无赖地说:“怎么?又想过河拆桥?狠心的女人!我可是担了一晚上的心呢!”
      “你放开,我要洗澡。”晓蕾别过脸,躲开他迫近的脸,脸颊一抹温柔拂过。

      温热的水,自头顶洒下,晓蕾闭着眼睛一寸寸的拂过身上的每一处,无一遗漏,甚至是微微刺痛的深处。
      这是自我修复的仪式。她反复说服自己,我仍是我,从未改变。

      第二天上午,洛枫打电话到医院,知道晓蕾已经醒了。洛林在电话里告诉他,晓蕾自此醒后就异常平静近乎漠然。想想她那么犟的的性子,被伤成这样,定是又羞又恼,痛到极点,却强撑着,不知要绷到什么时候才肯示弱。想起李蜜的话也有理,就约了她同去。也许专业人士的话她还肯听些。
      站在病房门口他没有马上推门。门留了一条缝,正可以看见床的一角。洛林背着身,侧躺在床上,胳膊搭在女孩的腰上。隐约听见他在碎碎念着什么,伴着头一点一点的,似在无声地浅吻。女孩一直没有动,看不到表情。
      洛枫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旁边的李蜜看不到屋里的情景,但仍体贴地握了一下他的大手。他没有转头,有力地回握了她一下,然后放开,抬手轻轻叩门。
      洛枫支开洛林,说刘同找他,和他一前一后离开病房,然后轻轻关好门。
      李蜜坐在床前的小凳,静静地看着半靠在床头的晓蕾。虽然事先知道了一些她的情况,但眼前的这个病人,仍是让她有些意外。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她只觉得她是个清丽略显矜持的女孩,本以为受伤后的她会大有不同,但她失望了。
      面前的女孩,虽面色苍白,却神情平静,衣裳齐整,裸露的皮肤看不出伤痕。依然清亮的大眼睛,望着对面桌上的花篮,只是久久不曾移动。
      李蜜忽然有些气馁,面对沉默的病人是她最头疼的事了。幸好……
      “我,认识吴士涵。”看到晓蕾眼中一闪,心里有了些底气,接着说:“他曾是我的一个病人的儿子。自从他母亲自杀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了。关于病人的病情,出于职业操守我不能透露,但吴士涵的情况我是可以说说的。”
      “他什么了?”晓蕾终于转过头,正视着李蜜。
      “你知道,人的神经系统是有遗传性的。她母亲的事对他影响很大。”她没有再说下去,点到为止。
      是什么引起吴士涵的极端的行为,她并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在吴士涵心中叶晓蕾是特别的,特别是在经历家庭的巨变之后。说到底,爱情不过是性的衍生品,吴士涵只是当他的感情以极致的方式呈现而已。于理不合,于情可原。她无意为吴士涵开脱罪责,只是以她,一个医生,无法不去理会身处痛苦煎熬中的人,晓蕾也好,吴士涵也好,如此而已。

      在刘同的办公室,洛林翻看着晓蕾的检查结果。一个个专业的名词,触目惊心地堆积在他的眼前。他头一次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和晓蕾错过了什么。
      “那晚也是刘同救得她?她的身体怎么弄成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他埋着头痛楚地追问。
      一夜折磨,他已经疲倦不堪,让他如何承受!重压之下,再也顾不得强撑的镇定,肩背徒然垮下,满目伤痛。
      洛枫站起来,走近,伸出大手,在弟弟的头顶上方停了一刻,终于还是慢慢抚下。
      自小的羁绊,相伴终生。长得再大,此刻仍只是令他心疼的幺弟。
      下一刻,弟弟的头埋进哥哥腰间,双臂紧紧地环住着他精瘦的腰身。
      洛枫没有动,任他抱着。感到他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不久腹上一片温热的濡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更痛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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