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漪》谢疏酒

1、雨漪

　　一柄素色油纸伞，一双如玉红酥手。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夜里，从小巷的那一端缓缓而来，逐渐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那手主人的脸隐藏在那油纸伞下，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但那氤氲在他周身的雾气却真切地像要溢出来似的。伞端微抬，徙倚在伞上的雨珠便争相跃下，噼里啪啦地跌落在地，甚是好听，真真是那“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而这一抬，那伞中人的面孔也依稀可见起来。虽不及那潘安之貌，宋玉之冠，但也算是“身膏斧踬终尘土，若比莲花花亦羞”了。
　　只是不知，在这夜半时分，这般灵巧的人儿，要去何地……

　　同是那一双红酥手，推开一扇古朴的红木雕大门。那门似乎有些年代了，推开时还伴有“吱吱呀呀”的声响。屋中似无人，昏黄而又弥蒙的光线四处转换着，扫起一蓬蓬细小的烟尘。
　　“你来了？”内屋里响起一个懒洋洋地声音。那人儿听闻，似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将伞倚在门后道：“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晚上要把门关好，你就是不听……”“呵呵。”屋中人浅笑出声，又道，“反正你每天都来检查一遍，我若是关了门，你岂不是进不来了吗？”那人儿似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叹了叹气，回身将那门关紧。
　　那大门上书二字——哑舍。哑舍，哑舍，不是无法言说，而是无人倾听……

　　他不知是何时遇见“哑舍”的老板的，仿佛在有记忆之前就认识了。但他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就会暗暗自嘲道：“你想他想疯了吧，今生没有想够，还在奢望上辈子吗？”可是，除了这条，真的还有其他理由来解释他们的相识吗？
　　他不知道，也不愿知道。他总觉得，今生只要有他就够了，前世什么的他不在乎。所以，他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但是，他不知道他这样单方面的付出有怎样的回报。他知道，他很贪心，贪心地想要更多，贪心地不满足于他们现在这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关系……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男人。他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世界，如何去面对这个社会，关键是如何去面对——他。

　　“你又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他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他摇摇头，努力散去脑海中那些他不愿想却必须要想的事情，对他柔柔笑道：“在想你啊。”半开玩笑式的话语道出了谁的真心。而那人略带魅惑的话语又伤了谁的心：“那挺好，记得多想会。”他低头应了声，只能在心中叹一口气，只怕他发现他的不寻常。
　　那人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雨珠滴答敲打屋檐、窗棂，对他说道：“今夜这雨下得颇大了，不如就在我这住一宿吧，嗯？”
　　“可是，这只有一张床……”他竭力反驳道。
　　“我想你不会介意和我同睡一张床吧……”那人回身报以一个笑，似深非浅，又魅惑了谁的眼，他似迷失于这笑中，不自觉地点下了头。

　　深夜，床上，二人。
　　他终于与他相拥而眠，但是他心中似还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快点，快点，他是你的了……”但是，他总有些不安，又不知如何消去这种不安。
　　“怎么，睡不惯我的床吗？”背后人声忽然响起。
　　“不，只是这雨声敲打得我心烦……”他不肯承认，不肯承认是因为他的存在而心乱了。
　　“这样啊……那我抱着你睡吧。”一双手从背后伸出，环着他的身躯，交叠在腹前，握住他的那双手。
　　他微微挣扎了下，似不习惯这样的姿势。如后，也就安心地蜷在他的怀里了。入梦前，他对自己的心说道：“就这样吧，这样已经很好了。在涟漪悄悄平息之前，再次在今夜托付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