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茉莉与蔷薇》米米姬

5、肝癌

　　第二天，邹文乐照常去上学，而父亲顶着上夜班熬夜的黑眼圈用三轮车将她母亲载到了医院，邹文彬被锁在了家里，邹文乐临上学前给他用废报纸订了一本美术本。
　　学校里，又是一场测验，可邹文乐却无心于答题，她双眼发直地注视着题目，心里却在担心着医院里的父母，母亲正在接受医生的检查吗？医生怎么说？手术危险吗？要什么时候动手术？当她把种种场景都幻想一遍时，她后桌的陆衡悄悄用笔敲了她一下，她这才从发散的思维中惊醒过来。
　　“你没事吧？”身后，陆衡如蚊蚋般的声音传来，见她长久未翻动试卷，似乎在发呆，他有些担心。
　　邹文乐没有回头，她抬眼看了看讲台，监考老师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她这才用手假装挑起一丝发梢，在手指掠过耳际时，比了一个“OK”的手势，她不知道，在她身后紧紧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陆衡，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而出神，仿佛是梦境。
　　听不到身后的动静，邹文乐又将注意力汇集到了试卷上，却无奈于无法全身心投入到考试当中。等一天的测验都结束后，邹文乐收拾好书包就往家赶，陆衡也不顾身后有同学喊他练球，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本邹文乐并顾不上跟身后的陆航说话，但如果不回答会显得不礼貌，“家里有事。”
　　“出什么事了？”陆衡突然想起了邹文彬，以及他溺水时的情景。
　　邹文乐丝毫没有放慢脚下的速度，“我妈去医院了，我得回去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你妈妈……”
　　邹文乐母亲有胆结石的事情陆航是知道的，他还记得当时他与父母晚饭后散步，在药店里遇见了她，他关切地问她的情况，她说是给她妈妈买药，他注意到她手中药盒包装上的字，他回去后还向他妈妈询问了关于胆结石的事情，他妈妈说那种病很平常，开完刀就会没事。
　　回家的路程很短，很快他们就到了大门口，当邹文乐往她家那个方向走时，陆衡有跟上去的冲动，但他还是止住了脚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中。
　　邹文乐到家时，她父母已经从医院回来了，她母亲躺在床上已经熟睡，她父亲却一脸愁容地坐在床边抽烟，邹文乐知道她父亲早就已经戒烟了，他如今憔悴的样子，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电饭锅里的蒸汽忽然从气孔喷出，打破了凝重的气氛，邹文彬从画册中抬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邹文乐，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邹文乐进屋摸了摸他的头，放下书包从菜篮里挑了一些还可以吃的菜，就要拿出去洗，她父亲这时清了清嗓子，“阿乐……你跟我来一下。”
　　邹文乐有些疑惑的跟着父亲走出了屋子，在花园中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她父亲在景观湖边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她时，她才发现父亲的眼眶中溢满了泪水，不禁心中一紧。
　　父亲的声音沙哑而生涩，“医生说……你妈得了肝癌。”
　　听到“肝癌”这个陌生的词语，邹文乐并没有太多反应，她脑海中无法将这个医用词汇同母亲联系在一起。
　　父亲发声开始有些艰难，“他说，你妈只能再活半年了。”
　　邹文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父亲的话肯定不是真的，肯定是搞错了，然而一向小心而谨慎的父亲又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上弄错。
　　她感觉心中闷闷的，她无法想象那么充满活力的母亲只能再活半年，不是胆结石吗？为什么会变成肝癌？她的思绪完全乱了，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静默了一段时间后，她父亲再度开口，语气仍然艰涩而缓慢，“医生说，如果给她做化疗，可以让她多活一段时间，如果有奇迹的话，她还有可能康复。”
　　邹文乐的眼神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看向她父亲眼神笃定的说，“那就让妈妈去做化疗！一定要救她！”
　　然而她又怎么能够体会到她父亲的痛苦与悲哀。
　　“我当然想让她做化疗，可是女儿……我们哪儿有那么多钱，我想你妈她是明白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而连累你一辈子。”
　　邹文乐讶然，“妈妈她知道她得了癌症吗！”
　　邹德宽无力地摇了摇头，“不要告诉她……我怕她会受不了……”
　　父女俩再度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晚餐只有一盘素炒空心菜，然而邹文乐却第一次明白什么叫食之无味，她低头吃饭，两行清泪缓缓滴进了碗里，她想，如果有钱，她就可以给妈妈买很多补品，妈妈实在太瘦了，瘦得只剩下了骨头。
　　深夜，她母亲微弱的呻吟让她失了眠，她想父亲一定同她一样吧，不敢想象失去母亲的那一天，有了钱就可以救回妈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