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深夜雨浓

78、78：黎明

　　不知不觉在中医院候诊楼的塑料椅子上睡着了，说也奇怪，我竟然能睡得着，只不过醒来时，身体像是被切成片一样的难受。不过可不是被那排难睡的椅子造得孽，也没被这夜无尽的寒意吵醒，我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然后，回忆，确认，最后女方说：“哪呢，我去接你？”
　　“中医院！”
　　我的天啊！原来她就是第五个打的号码！我的亲娘啊，你怎么才出现啊，现在都凌晨四点半了，天都快亮了，你才出现，你险些就见不着我了。
　　二十分钟后，一辆后视镜被刮没的红色保时捷出现在中医院门口。车窗半天才摇一下，果真是那女子，满身的酒气。
　　“喂，小弟，快点！”
　　“去哪？”
　　“别废话，姐给你找地睡觉！”
　　我便不再问，要知道我打了那么多个电话，还不是求个地方睡觉吗？正合我意。
　　但是一上车，我就后悔了，看她满身的酒气，吐出来的气都可以把大象熏死。为了以测安全，我第一时间想到就是拉上安全带，这女子，肯定是去乱醉了，我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说：“行不行？”
　　“行！”
　　“你确定？”
　　“不用你废话，看姐的。”
　　她将油门一踩，我看那加速表上的那条线急速上升，然后我就我们就嗖地向前飞去了……十米之内，估计还没过十米，她的那辆红色保时捷就撞到前面的一个广告牌下方的铁柱子，我歘拉一声将头顶到撞风玻璃上。
　　她倒好老老实实地躺在安全气囊上方，不过意外的是，我安然无恙，她的耳鬓流血了，血液沾住她的长发，划过她的下巴，流到套在她脖子上那条薄薄的丝巾上。
　　我晃了两下自己的头，感觉没问题，随即下车，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就是那根已经被撞得变形的柱子，其次才是车前面那堆已经稀巴烂、裸露的零件。我打开驾驶座那边的门，替她解开安全带，将她从车中抱到路边，从我包里取了一件衣服裹在她的风衣外面，解下她脖子上的血冻住的丝巾，将她的散发绑起来，最终于回到车里，把车钥匙和她那刻着LV的破包拿出来。
　　幸好这时街面上基本没什么人，不过车子与铁柱的碰撞之后，附近几户人家开了灯，有的人还朝大马路下望，估计一会会有人出来，警察就随后也就到了。
　　她的神志还算清醒，喘着粗气，嘴里呼着长长的白气，全身直哆嗦，显然很冷，我抱起她，往中医院走。
　　“别去，快送我回家！”
　　“医院就在旁边，你至少也要包扎一下再回去吧？”
　　“等包扎完，我就去警察局过年了！”
　　那倒是！说到警察局，我虽没做过什么坏事，想到里面的深不见底，我也是极害怕的。而恰巧在这时，铁柱上那个摇摇欲坠的灯箱扑通一声砸在车子的撞风玻璃上，更是吓得我灵魂出窍。
　　“你家在哪里？”
　　“金海湾！”
　　“那车子呢，怎么办？”
　　“先送我走了再说！”
　　显然她觉得自己比那车子重要，那可是一辆保时捷耶，我在松城还头一次见过真实的车标，……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我顾不得想大多，抱着她往黑暗的小巷里冲，走得太急，把我那一书包的衣服给落下了（其实我也顾不上。），她的皮包、车钥匙、一只脱落的低跟皮靴，我一样也没落下。
　　我穿巷走弄，在一会抹黑、一会见光的居民房之间穿梭着，像是坎大哈失去家园的游民一样，在黎明的时候四处躲避着，躲避着那零乱的枪声，黑色的天幕，在两片坚起的高墙之间，看不到为我指引方向的星星，已经一无所有的我，带着还没痊愈的伤痛，义无反顾，守护着我两手抱着的女人；她醉了，睡觉是她最好的归宿，她的长发垂在下来，随着我那坚强的奔跑扬起的风轻轻的舞动着。她的心，仿佛夜深沉；只剩下疲惫身影，干渴的灵魂，四处乱镩的我，找不到归宿的方向，走向那一片未知的黎明！
　　在内护城边的小巷里走了许久后，我终于重回龙首路，平时里万人空巷的大龙首路，此时竟然找不到一辆车子的影子，我实在扛不住了，虽然说金海湾离这不远，平时走路就半个小时的路程，目前对我而言，仿佛比一辈子要走的路还长。
　　没办法，谁叫我平时太觉得松城过于狭小了呢，现在也让我尝试一下，对自己的嘲弄吧。
　　我等了几分钟，身上的汗水都结成了冰，两脚越来越沉，几乎都要陷进水泥地里了，还是打不到车，只能继续往前走。
　　走，走，走，走啊走，第一次觉得松城好大好大，那一夜我走过的路相对于我过去十年岁加起来的总合，还多出了许多许多。
　　在东方的天幕在山前撕出一片火红的亮影后，我总算到了金海湾，从杨芳包里搜了一阵，在一张办卡协议书上找到她家的地址，按着这个地址转了好几个圈，才叩开她家的门。
　　“谁啊，这大清早的，天还没亮……”
　　“您是杨芳的妈妈吧？”
　　“哎哟，怎么了宝贝……快进屋！”
　　“放哪？”
　　“沙发沙发，你慢点慢点，哎哟，这是怎么了？”
　　“撞车了，我走了两个小时才把她……您赶紧弄点东西给她擦擦伤口吧？”
　　“老杨老杨，杨明钦，快点拿急救箱来，哎哟，这是怎么搞得，你怎么当时不把她送医院……”
　　“她酒驾！”
　　“好了，小伙子，你赶紧坐下来休息一下，真是辛苦你了……”
　　“好！”
　　我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全身无比畅快，只是脚稍动了一下，感觉崴了，随即跪倒在杨芳面前，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