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梅》久客

3、第三章

　　秋屿说这些话时目光散唤没有焦距，似是看得很远又看得很近，就是没看向假面。
　　假面心里揪了下，仍一脸平淡的答道“各为其主罢了。”
　　“各为其主？”秋屿好像在冷笑脸上却无任何笑意“也许吧。”
　　两人又无对话，假面细细回味他说的话，还有昨夜那个诡异的梦，还未想通到底是怎么昏倒的，又听秋屿开口道。
　　“根本没有什么主子，我臣服于他，只是为了师父的遗愿。本以为天地间最为正派的是君王，可他在各处修建行宫劳民伤财，为了长生不老不惜牺牲所有忠臣，这又算得上什么正义之士？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邪什么是正，那些自诩为正的帮派暗中又做了多少肮脏污秽的事，还不如邪派来得潇洒。”
　　“所以，”秋屿看向假面，眼里是更重的死气“你尽管做该做的，我也不会再阻止了。以前我只是想不明白自己是否该继续保护那让天下臣民信仰的所谓的正气，现在想来，我若继续恐怕师父在黄泉之下都不得安息吧，只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这番话听得假面心尖一抽，竟有丝心疼起这个男人来，这个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单纯得多。
　　他似乎生来就有这番傲骨，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心中执着的正气而活，孤清高洁得好比一枝梅。
　　“那么你呢？”秋屿面无表情的看向假面“我的已经告诉你，你是不是也应该为我解谜？”
　　假面鲜有表情的脸上也不禁抽搐了一下，这个人好奇怪，是他自己要告诉我的，现在还讨债来了。
　　想是这么想，嘴上还是应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面具。”秋屿指了指假面右脸的半张面具“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假面本以为他还要考虑一下再问，没想到不假思索的就问出来了，而且一问就问中了个他自己也不能解答的问题。
　　“不可以。”
　　秋屿盯着他，那副执着的模样似乎在脸上写满了“解释，不然就盯到你让我看为止”。
　　假面无奈的摇摇头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何要戴这张面具，似乎我有记忆起就戴着了，娘千叮万嘱我一辈子不可摘下来，否则会惹杀身之祸。”
　　秋屿还是看着他眼都不眨一下，神情却已然柔和许多，突然抬起手伸向那半片面具，假面以为他要强行摘下连忙一缩，意料外的被秋屿一手按住，另一只手如期落到面具上。
　　假面一惊，冒了一层冷汗，也不敢贸然再动。
　　可秋屿并没有要把它摘下来的意思，只是一只手捧着假面半边脸，拇指在面具眼角处轻轻摩挲。
　　面具眼角处描有一枝红梅，在这白瓷面具上，开得尤其傲然，好似只有它这零星几点红可以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妖娆一世。
　　“我知道了。”秋屿淡淡说了句，却无以往冷冰冰的感觉，让还在失神的假面顿时红了脸，不声不响的移开几步。
　　“那么，你刚刚梦到了什么？”
　　“啊？”
　　假面诧异地看向秋屿，正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一慌又连忙别过头去。
　　“这个。。。也不能告诉你。”
　　刚刚那个梦简直就是荒谬！要是说出去恐怕有生之年都要遭这个人耻笑。
　　秋屿看着眼前人微红的脸，却发现始终看不出什么，不禁有点恼。
　　他明明可以读懂人心，为什么偏偏看不到眼前这个人在想什么？最让人恼火的是，这人一问三不知，知了又不答。
　　“我出生时身上带有迷香，平时要服药才能压下去。这迷香会致幻，吸入一定量会让人看见他内心深处最为期待的事。”秋屿把假面看得更深“那么，你梦见了什么？”
　　什么？！
　　假面不可置信的瞪向秋屿，内心深处最为期待的事？骗子！你肯定是个大骗子！怎么可能。。。会期待这种事。。。。。。
　　秋屿看见假面又羞又怒的模样虽是不解，却也暗中有几分得意，似乎自己给他制造了蛮大的困惑，这么想着，又朝假面走近一步。
　　“所以呢？是什么？”
　　“我。。。”秋屿进一步假面便退一步，脑内乱得如一团麻，张着嘴却说不出答案，只有潜意识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说出去。
　　“你什么都回答不了我，也太不公平了些。”秋屿一本正经的望着假面步步逼近。
　　假面也只是把嘴张张合合，久久逼不出一个字，他只是觉得好怕人，平时镇定自若惯了，从未试过被逼得这般慌神。
　　“罢了，那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吧。”
　　说罢，秋屿不由假面挣扎，用力揽过他，假面尚未明白发生什么，嘴已被两片凉凉的薄唇堵得满满，假面顿时瞪大眼睛全身血液都在倒流。
　　这个吻不似梦中那般轻柔，更像是暴风雨，带着急躁和几丝狂暴，不顾一切的在假面嘴里肆虐着。
　　假面脸色苍白浑身微颤，却迟迟做不出拒绝的姿态，就这么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毫无忌惮的用自己的唇蹂躏他的唇，他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快得快要崩掉一样负荷不住。
　　吻结束得很快，却足以让两人回味很久很久，让假面更崩溃的是，那个强吻他的男人在离开他的唇后，明明还是一副意乱情迷的样子，却带着颤音很轻很轻的倔强的说了句“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什么叫不过如此？
　　假面傻愣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这个男人！他！他还敢再霸道一点吗！？
　　强吻自己的人是他，比自己还沉醉的人是他，他还好意思说出一句等同于“有点失望，吃亏了。”的话来？真是不可理喻！
　　说完那句话秋屿就急匆匆的走掉，头也不回的，扔下假面一人在那呆站着吹风发愣。

　　之后两人之间多了一层不明不白的色彩，假面很想知道秋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但似乎是突然间的秋屿就忙起来了，两人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碰不上面，偶尔碰上了，假面也只能看到那张冷冰冰的脸迅速闪过，连一个点头都没有更别说一句亲切问候。
　　两人好像比从前陌生的时候更陌生，但是，假面想，吻都吻过了不是吗？然后又自嘲一笑，他们熟悉过吗？
　　后来他们两人回忆起来，如果不是之后发生了这件事，还不知道两个人要别扭到什么时候，没准就这么错过了。
　　那天朝堂上皇帝给假面赐婚，是一个大臣的女儿，姿色出众、蕙质兰心，早已到适婚的年纪，无奈那位大臣始终物色不上与他女儿登对的如意郎君，假面一出现他就亮了眼，那铮铮铁骨的气度已让他极为欣赏，后来假面屡布奇阵、巧用毒药为皇上解决不少战事，更让这个大臣刮目相看，急着就求皇上赐婚。
　　皇帝亦是十分欣赏假面，却也深感被他的能力威胁，如今能有机会困住他自然十分乐意，赶紧赐大宅，赏黄金，赐仆人，一切安排得不容假面抗拒。
　　皇帝赐婚，熟与不熟的人都呈现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假面缓缓站起来，脸上带着笑容，内心却荒凉得紧，不自觉的看向秋屿，看见他还是一副淡淡的、与己无关的样子，心里独生悲凉。
　　假面也知道自己迟早会与一个人成亲然后共度余生，以前他觉得对方是谁根本无所谓，反正这是每个人都有的阶段，也许他会很爱那个人，也许只是完成一个任务，不管怎样，他以为那总会是自己心甘情愿接受的，可是现下。。。。。。他觉得好委屈。
　　假面看不到的，是秋屿背后紧握的拳头，握得青筋凸现、指尖泛白。
　　新婚当日一片喜庆，举目之处皆是大红。
　　拜了堂，喝过酒，假面只觉得一片虚幻，今天见过太多假面孔，经过太多繁琐烦闷的仪式，着实让人恶心。
　　不过无所谓了，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更差吗？
　　假面笑着敬酒，就着酒把泪水一口口喝回心里去，那个人，今天没来啊。
　　闹了好一阵假面就被众人推入洞房了。
　　烛火摇晃，映得周围温馨暧昧，新娘在床上安静的坐着，似乎很紧张，身体绷得直直的。
　　其实一切都很美好，如果床上的人是他。。。。。。
　　想着假面给了自己一巴掌，新婚之夜，把人家明媒正娶过来的，还瞎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