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异客 ...
-
回到城郊的民房时,凌清浅看见楚天禹正歪在那张铺着蓝格子床单的小床上等她。
“天禹?”她唤了一声,眼眸明亮。
楚天禹一个起身,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清浅,我要去法兰西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冰凉的井水通过手臂激起一阵透心的凉意。凌清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推开楚天禹,背过身不去看他,“那我要怎么办?”
“清浅,我……”楚天禹的声音里有犹豫,然后就扳着她的肩膀把她转了过来,“我不是要丢下你一个人,只是,我是去法兰西读书,那学校不收姑娘……”
凌清浅听他说着,忽然鼻子就有些发酸。在她眼中,楚天禹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思想新潮,心地敦厚,能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可以不顾。可一想到他要离开自己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心里就有万般的舍不得。
“我和你一起去!”一个不可遏制的念头下,她脱口而出,“天禹,我不想离开你!”
楚天禹也是个青涩的毛头小伙子,一来是他从心底喜欢凌清浅,不忍和她分离。二来想着学校里也有家境不甚殷实的学长只身去了东瀛,而他和清浅也都上过学,到了法兰西还能饿死?心里一阵热,他哪里还能考虑到物质匮乏和颠簸不定这些,只回应着,“好!那我们就一起去!”
二人达成了一致后,楚天禹提议去爬山,凌清浅也有些心动,心里只是珍惜和他在一起的点滴时光。
山上的草都有些枯了,踩上去软软的,二人相拥着站在半山腰,任由山风呼啸着刮过脸庞。凌清浅靠在楚天禹怀中,问道,“天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么?”
她抬头,看到正笑得璀璨的楚天禹,风将她的刘海吹的向后翻飞,两条麻花辫搭在双肩上,不知怎么的,楚天禹就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会的!”
二人在一起这么久了,除了拉拉小手和拥抱,从未有过再出格的举动,可此时楚天禹主动亲她,她虽然脸红的要滴出血一样,却也大着胆子回应了。
两颗心都有些横冲直撞,心上也有小小喜悦,淡化了对未来生活的忐忑。
秋天的白天已经慢慢变短,天近黑的时候,二人牵着手下山了,在路上楚天禹说他会去求杜叔办两个人的证件。
凌清浅看着他,蓦地,就将楚天禹的神情深深印在了脑中,再也挥之不去。
她觉得楚天禹是舍不得她的,情窦初开的年纪,心事不过就是这样简单。
寒假后,紧接着就是过年,又浑浑噩噩等到了二月末的时候,杜叔才将出国的证件和船票交给了楚天禹,“天禹啊,杜叔没把你当外人,你要办双人的,杜叔也给你办了,可杜叔说句不爱听的,你到了法兰西,如何养活那么个娇滴滴的小姐啊?看她那个模样就知道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杜叔是阮周家的老管家,他的话陡然让楚天禹惆怅起来。
看着船票,是两天后的。
事情就这么来了,楚天禹的心也有些像飘在大海上的小船,飘渺起来。
晚上和凌清浅一起收拾箱子,看着凌清浅略显苍白的娇美的脸和鲜活的发辫,他扯了扯衣领,心里竟一阵凌乱焦躁。
……
余绰先他们到了法兰西。
下船的时候有人来接,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说和余老爷是多年至交,让余绰叫他福叔就好。看着余绰身上半中半西的装束,福叔笑了笑说在法兰西不兴这样穿,要改天给他置办些洋家伙。
福叔的家是一幢有着暗旧红色屋顶的别墅,门前有绿色的草坪和乳白的栅栏。栅栏的角落处长着一株高大的树,树上有微微冒了头的白色花骨朵,余绰说不上那树的名字,只是觉得很好看。栅栏里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太太正弯腰忙着什么,随着福叔叫了一声,老太太就站了起来对福叔张开双臂,骇了余绰一跳,嘴唇都发白了。
。“这是卜兰迪太太,我刚来法兰西的时候她救过我,后来她儿子死了,我就让她搬到这里来了,顺便帮我照应着。”
“福叔,她就那么,抱你?”余绰没收住,问了出来。
“和我们见面拱手行礼是一样的,你福叔我虽然没女人,但还不至于要洋毛子!”
余绰抽着嘴角,干笑了两声,拎着箱子跟在福叔身后,上了楼。
独在异乡为异客。当夜,他没有睡好。
大睁着眼看着屋顶,他忽的恨起他爹来,怎么就能狠心把他扔到这个鬼地方来?又想到那个家丁,脑中盘算着自己已经离开青阳了,那东西可不能一路跟到法兰西吧?又情不自禁想到凌清浅,都是你个小贱人,要不是你,我能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罪么?
想了一会,渐渐的,他就有了一些困意。
很长时间以来,他都是带着对凌清浅的恨意入睡的,就像小孩子抱着毛绒玩具,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睡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