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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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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静第一次见到叶小焉,就是在扬州的码头上。她被一身雪白道袍的洛风牵着手,知道要和洛风分开裴静的心情其实很是阴郁。蹲在码头上哭丧着脸的小黄鸡让她难得生出了一种类似同病相怜的感觉,那时候的裴静还是一个心肠柔软的孩子,虽不是悲天悯人,却还对人性的纯善坚信不疑。
所以她趁着洛风和船夫商量船钱的时候走过去,得知这只小黄鸡伤心的是她很重要的一块玉佩落到水里了,可她不善水性,没法子下水。
扬州码头附近的水很深,裴静想也没想,脱了宽大碍事的黑色外袍,绣鞋一踢就跳下了水。那一日天气晴好,水下仍可见斑驳光影,西湖的水下水流柔和,裴静很快就找到了小黄鸡的玉佩,缀着漂亮的金色流苏,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一见可知价值连城。
当她浮出水面把玉佩交给小黄鸡的时候,小黄鸡开心的差点掉眼泪,抱着她又笑又哭,完全无视了她年纪小小就满头的银白华发,拍着胸脯像小霸王一样的说以后她就会照着自己。
两人理所当然的成了朋友,这是裴静的第一个朋友,就算事后她发了高热难受了整整小半月也觉得值得。
她记得叶小焉说过这是比她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她一直以为这是小焉不曾见过的父母留下的念想。小焉死后她就一直贴身保存,她身上带的东西除了必要的一卷金针银针,毒药草药,便是一些重要之人留下的信物,一如小焉的玉佩,一如裴元的孤心笔,一如洛风的葫芦……对她而言,这些都是无价之宝。那常人眼中的神兵利器的玉清太玄剑,在她眼中根本比不上这些。
她看不上眼的,就算再好,她也不屑一顾。
“玩家?”
裴静并不笨,听到白若饱含意外惊讶的低喊立刻就明白,这块玉牌的意义可能与她所想的并不相同。联系一下叶小焉的种种奇怪之处,过往言辞,不难猜出她与众不同的来历。只怕皮囊是叶家人,里面的魂魄却未必是。
不过那又如何?她承认的人就算是鬼又如何?她裴静才没有那么肤浅。
“这么说,你与我们并不相同?”
白若立刻明白,只怕自己是误会了。其实也不能怪他,事情发展到后来,太多地方与原本所知的不同。
不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裴静无疑是其中耀眼的一人,怀疑她来历的人太多。追根究底,推测出来的结论让人无奈叹息。就算剑三中的情侣几乎从无好下场,但裴静的爹娘却是被他们这些‘玩家’害惨的。
此刻乍一看到玉牌,白若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同类。但裴静一句话就把他们分的干净,裴静不是玩家,那只能是有玩家接触过她。
但那些现在都不重要,他的小命现在却是握在裴静的手中。白若抬眼一扫,便确定这屋内能救他性命的只有自己。黑羽明显气势稍弱,那白衣男子眼中的冰冷昭示着此人也没有那份路见不平的好心肠,至于裴静……白若也是经历过安史之乱的人,虽然只是前期就死掉重来,但他清楚地记得裴静傲人的战绩,虽然手段算不得光明正大,但她确实是一手毒死了整整两个营,近千的狼牙敌军。这还不算上她带着恶人谷众人冲锋陷阵,执剑迎敌所杀的敌人……
真要说起来,用杀孽满盈,尸骨盈野来形容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下战绩绝不为过。
一个不小心,他今天可能真的要栽在这里,然后又要清档重来……
“这个……认真要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白若抹了把额头冷汗,要命,他一个浩气盟对着敌对阵营的BOSS鸭梨山大啊!其实他们玩家除了开了点微不足道的外挂,从本质上讲还是没法和这些真正的乱世英杰相提并论——没看从来只有玩家群殴BOSS,哪有BOSS需要群殴玩家的?玩家对上BOSS,战斗力都算是负五!
裴静想了想,自己的来历什么的还没对白凤他们说过,现在也并不太适合追究此事。
“罢了,你且先好生修养。”却是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看着裴静消失在门外,浑身力气一泄,白若立刻和黑羽一般瘫坐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白凤若有所思,感觉伤口上的药起了作用,扯过外衣披在身上步出屋外。
裴静坐在村中的小池塘边,随手抓过一颗石子打水漂,没什么技巧,石子只在水面上跳了两下便沉下水去。裴静就看着水面上荡起的层层波纹发呆。
“你和他来自一个地方。”这是简单便可看出的事实。白凤看着满地泥土,并未坐下,只站在裴静身边一起看着池塘发呆。“那个玉牌是什么?”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到裴静情绪波动如此之大,连杀气都无法自抑的模样,心中难免好奇。
裴静扯出颈间那块玉牌,指尖划过上面早已描摹千百次,熟记于心的纹路,“朋友的遗物。现在看来,似乎不只是遗物这么简单。”
她有种预感,这一次回到千年前会解开她心中的迷惑,而她也必有机会回到她熟悉的那个风雨飘摇的大唐。
这是一种没来由的感觉,在白若出现的那一刻无比清晰的浮上心头。所以,她必不能在此留下太多羁绊。白凤隐约的心意,她也只能说句抱歉。
白凤感觉到裴静有些不对的态度,不明所以,想了想,换一个问题。“你真的是韩国之人?”
从以前就觉得裴静对王侯完全没有所谓的尊敬,对七国任一国都没有归属感。就算是他也多少对韩国有些感情,几年游历也不曾离开韩国太远。
“我不是。”她是生长在此处,却并非韩国之人。“不过我确实是生长在此处,这点并未骗你们。”
“什么意思?”白凤在怎样天马行空,也想象不出穿越时光这种事情。那无疑太过玄幻。
裴静收起玉牌,摇摇头,“若我说,我是来自千年之后呢?”
“……什么?”白凤终于也禁不住露出惊异之色。诸子百家的学说中,最为玄奇的莫过于道家,就连已经隐没的阴阳家也是脱胎于道家。他想了想,“你是仙人?”
“怎么可能?”裴静顿时哭笑不得,“我要是仙人,现在就不在此处了。”什么仙人?说她是魔头还差不多。
白凤的想象力实在让她无话可说,同时也庆幸自己并未使用过离经心法,否则此刻当真是说也说不清楚了。
“我也记不太清来的时候发生何事,不过隐约还记得多半是我娘亲那个弟子做的好事。”
谢晓元有份,她绝对不相信被她欺负了很多年的阿布没有在背后出谋划策!当然,二人的本意肯定不是这般让她陷入莫名其妙的境地,但也绝非好意。
裴静按住衣袍下冷冰冰的忘尘剑,不知道此剑是用什么打造的,贴身而藏却依旧冰凉,染不上半点人的温度。
“说来,那白若和我娘亲师出同门,不过师父并不是一个罢了。”
听黑羽所言,那白若起手插了气场,二人冒着刀剑竟是毫发无伤的闯了出来。这种上来就插镇山河的手法,怎么看都像是玉虚一脉的稳妥作风。哪像娘亲那样的静虚,一肚子刚直,出剑从来都是有去无回的强硬,没没出了事,总爱拿血肉之躯去挡,气的爹爹每次都把药弄得比黄连汁还让人受不了。
“你娘?”白凤静静听着,不是每次都有机会听裴静讲到她自己的过去,机会难得,他也没有打断的意思。
裴静笑眯眯的点头,“我娘亲是男人,爹爹也是。我是被他们养大的,亲生爹娘是谁我不知道也没见过。我娘亲是纯阳派静虚一脉的三代首徒,只不过娘亲的师傅当年做错了事,导致静虚一脉总是过得艰难,娘亲的担子很重,很苦。我爹爹是万花杏林大弟子,万花门下都要尊称他一声大师兄,有个别号叫活人不医。我的功夫医术大半都是爹娘教的,所以也没拜过谁为师。”
“你的辈分很高。”白凤听出裴静发自内心的敬爱,想来,裴静是真的很爱她的至亲。至于两个人都是男人?白凤表示那和他无关,反正也见不到,何况世俗的礼教哪里比得上真心?看裴静这性子,换做是个男人也不会觉得突兀,那样自己岂不是也要换做龙阳之好?还好裴静是个女子……
“是挺高的,不过那么一个时期,辈分高算不得什么,得要有本事才活得下去。”裴静的神色略显黯然,“那也是个乱世啊……大厦将倾,想活下去,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幸好我早生了几年,不然后来那般战乱,我哪有功夫去学这一身本事?”
也幸好她早生了几年,否则……或许那些熟悉的人便再也没机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