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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假装 ...

  •   我从来不知道,有什么人能活到吴邪说的那个份上。

      出生以后起的名字就跟代号差不多,跟什么美好的祝福啊家人的希望啊完全扯不上关系,就好像有人一出生就名叫“首长”一样,不过是个称谓。

      存在的意义也不过是不断不断地去守住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就像被捂住眼睛的驴,背着比磨盘更加沉重的命运,奋力向前,其实不过是原地打转,却甘之如饴,除了秘密再也看不见其他。

      然后蹲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没有衰老没有饥饿,沉默而漫长地活着,像个傻×一样守着几个名字,直到失忆症袭来,把那些名字主人的音容相貌忘个精光。

      如此这般,不断轮回。

      就像是一个器物,比如一把钥匙,作为人,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

      我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忍不住蹲下身用力去按压自己的太阳穴。我知道这种疼痛大概是源于我想到了什么不应该想的东西,却执拗地不肯停下来。于是我就继续想下去:

      那么为什么我要替吴邪呆在青铜门后面呢?

      为什么我会认真的计算日子,等着吴邪带着鬼玺来开门呢?

      为什么我会刻吴邪的名字呢?

      吴邪对于我的意义,真的跟其他名字一样吗?

      黑暗袭来,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再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奇怪地味道,然后看到了吊瓶,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我沉默地坐起来,动作很小,可是趴在床边睡觉的吴邪还是惊醒了。

      看到我醒着,吴邪先是一愣,露出了放松的神情,紧跟着,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肯定地说:“你想起来了。”

      我点点头。

      他一下子笑开,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闪光。

      我对他说:“只想起了张家的事情,关于你的,我记不得。”

      “没关系。”我以为他会露出伤感的情绪,谁知道他只是摇着头说,“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记不得也没关系。”

      病房里陷入一阵寂静。

      他突然站起身来,在病房里转了两圈,然后扭过头来问我:“……那,我什么时候去长白山里?”

      我心里一揪,不动声色,问:“什么?”

      他露出了无措困惑的表情:“呃,就是,守那个秘密啊。”

      我对他说:“不需要了。”

      他一惊:“什么意思?”

      “就是不需要了。”我回答他,“不需要你守在那里。”

      他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哑声问我:“那你……你呢?”

      “我守在那里就够了。”

      “你休想!”他露出一个称得上狰狞的表情,扑上来揪住我的衣领:“张起灵,告诉你,你休想!休想再回那个见鬼的青铜门那里去!”

      “呀——!”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尖叫。

      发出尖叫的是个气势汹汹的小护士,她冲过来,用力推开吴邪,操着一口东北腔嚷嚷:“哪有你这么陪床的!医院不准动粗,要打架等他好了再说!”

      说着,又对我吼:“你这人怎么回事,人家不吃不睡给你陪床,你干嘛一醒过来就撩拨他!医院住的舒服不想走是不是!”

      我跟吴邪都老实了。

      小护士动作麻利地给我换了一瓶药继续吊着,又瞪了我俩一样,离开了病房。

      吴邪突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脸憋得通红,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在被子里攥紧拳头,垂下眼帘不看他。

      他却伸手,抓住我的头发,逼着我抬头:“张起灵,你这是后悔了还是怎么的?嗯?当时我就没问你,你是我的谁,凭什么替我守门,嗯?早知道你现在会后悔,当时干嘛把我掺和进来?老子告诉你,晚了!十年前我进了这个泥潭,十年里我陷在这个泥潭里,十年后我已经爬不出来!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是我该担着的,我绝不会再逃!”

      说完,他甩手往门外走。

      我叫住他:“不是你逃不逃,而是我不信任你。”

      他像被雷劈中了一样立在那里,我继续淡淡地说:“我不记得你是谁,不可能让你接触到那个巨大的秘密。我才是张家仅存的血脉,那个秘密,只有我才能守护。就算你跑到青铜门后,我也会把你打晕,扔出来。”

      吴邪没回头,他的语调很平,以至于我听不出他的情绪:“打晕扔掉?十年前你也说过这句话。”

      他回过头,脸上挂着我看不明白的笑,他低声说:“我不是十年前的我了,闷油瓶。十年前我找不到路,只能哭着会杭州……十年后我已经不是小孬种了。就算是从云顶天空里刨出一条路来,我也一定会到青铜门。你不让我进门里,我就蹲在门外,欠你的十年,我会一天都不少的还给你。”

      “何必。”

      吴邪转身离开:“我只是想给,管不了你是否稀罕。”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我起身,才发现身上穿着病号服,没有自己的衣服。

      有些冷。

      我走到床边,打开窗户,寒气扑面而来,我低头看了一下,3楼,不高,要逃出去并不难。

      只是在这么冷的天,穿着跟一件薄薄的病号服,够受罪的了。

      我锁上病房门,撕开床单做了个简单的绳索,轻轻松松地跳进了窗户下那个没人的小巷,谁料一抬眼,就见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在眼前,霍青青和霍雅雅。

      “张爷,黑爷解爷有请。”

      我在寒风里微微抖了抖,无言地跟上。

      跟着两个女人上了两面包车,就见解雨臣和黑眼镜正缩在后座上下棋。解雨臣一看我就笑,他看起来30多岁了,神态里却有一副少年人的天真:“哟,刚才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从医院里溜出来呢。”

      黑眼镜也翘着嘴角:“我还打赌说你舍不得吴邪呢,啧,真是睁眼瞎。”

      我穿上霍青青递过来的羽绒服,不吭声。

      解雨臣玩着手里的棋子,笑嘻嘻地问我:“你是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看到我们候着你,一点都不吃惊。”

      有什么可吃惊的呢。我抬眼看他。单间病房肯定是他安排的,怎么可能让我正好住在对着小巷的病房。

      他凑近了问我:“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回长白山去吗?小哥,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张家已经不存在了,凭你一己之力什么都做不了,何必浪费了你这一身手艺?那个秘密就顺其自然吧,2012世界都没有毁灭,那个秘密就算你不守着,也自然会有官家藏着。再说了,你舍得小邪那么伤心么。”

      我淡淡地看他。

      黑眼镜笑起来:“小哥,”他拍我的肩,“你别假装不在乎吴邪。你演过这么多回,就这次,最拙劣。”

      再见到我时,吴邪二话没说地冲过来,抬手就要给我一拳。

      我躲过他的拳风,按住了他的手腕,才注意到他眼睛里的血丝。突然想起那小护士说,他没日没夜地给我陪床。

      解雨臣笑眯眯地把我们俩拉开:“行了小邪,你怎么跟个妈似的。我们不过是带小哥去添几套衣服,你也去睡一会,咱们明天就去哈尔滨,这不正好赶上冰雕节么。等玩痛快了,咱们就回去。”

      吴邪愣了:“什,什么意思?”

      黑眼镜笑:“还什么意思?你不是在长白山下说要带人小哥回家么,怎么,这就后悔了?”

      “没,我没!不,可是……”吴邪迟疑地看我。

      我对他点头,亲眼看着他眼里猛地堆积起水汽,尴尬地说去解手。

      黑眼镜拍拍我的肩,跟解雨臣一起离开了。

      这天晚上,我跟吴邪躺在宾馆里各自的床上,都很疲惫,但都睡不着。

      一片黑暗里,吴邪的声音有些不真实:“小哥,你愿意跟我回杭州?那,那个秘密怎么办?”

      我的右手按着自己的心脏,轻声回答:“不必再守着了。”

      “可……”

      “会有接替我的人去的。”我对他说,“详情我也不了解,但不需要我继续守下去了。吴家应该守的那十年,我已经接替了你,所以,你也不需要去那里了。”

      吴邪安静了一会,突然笑道:“我发现,你出来以后,句子长了很多。”

      “小哥,十年前我就在杭州帮你买了房子,精装修之后就租出去了,租金我都给你留着,起码保证你两年衣食无忧。”

      “回去之后你看一看,要是不喜欢就把它卖掉,自己再买个房子。”

      “如果你搬,就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一起。哦我没说嘛,你那套房子就在我对门,这两年我不太倒腾古玩,幸好房地产景气,炒房也赚了不少。”

      “回了杭州,你就现在我店里打分工。当然了,你要是喜欢别的工作就去做,离我那远一点没关系。我买辆车,以后一起上下班。”

      然后他带着哭腔,像哀求一样问我:

      “行吗?”

      我攥紧心脏那里的衣服,平淡地回应他:“行。”

      一到哈尔滨,胖子就掏出手机给他老婆孩子打电话,眉眼都是幸福,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他闺女带回一堆套娃。逛街的时候,除了买红肠——被卖家当成是倒卖红肠的——也一直在搜罗各种有意思的小玩意。

      吴邪也跟着疯,每个景点的小摊都使劲儿地挑。

      胖子哈哈大笑,对我说:“我们家丫头可中意小天真了!这次听说我跟天真一起来,还闹呢,说自己是大姑娘了,恋爱自由,哈哈哈哈!”

      吴邪也笑,一边笑一边踹胖子:“去你的,我可告诉你,你这么教育闺女早晚得出事!”

      胖子口无遮拦:“出什么事!我家丫头这叫聪明,她可说了,反正吴叔叔又不会老,等我二十二岁就嫁他!”

      吴邪的笑容僵在嘴角,解雨臣恰好上前来,笑嘻嘻地拉着吴邪去跟前边的好景色合影了。

      “我这张嘴!”胖子懊恼的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黑眼镜幸灾乐祸:“胖爷,不可得意忘形吧?”

      我安静地看着。

      胖子懊丧地对我说:“一直到4、5年前,我才发现不对劲,天真一点都没老。我说小哥,这长生不老听起来挺好的,但亲眼看见了还真挺惊悚。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正常。”
      我摇摇头。我连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奇怪的人都不知道,也不能肯定吴邪是不是跟我一样的情况——

      他也会一直活下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死去,刻下他们的名字,妄图回忆他们的音容相貌吗。

      “我会陪着他的。”喉咙有自己的意愿,我张开嘴,“无论多久。”

      胖子笑起来,比说起女儿还开怀。他用力拍拍我的肩,拉着我去跟吴邪合影了。

      晚上就去一个大广场看冰雕。

      吴邪好像真的很喜欢冰雕,他的脸被五光十色的灯描画出令人影响深刻的幸福,一直在微笑。

      胖子拽着解雨臣和黑眼镜不知道跑去哪里了,霍青青和霍雅雅跟冰雕挨个合影,吴邪就跟个孩子似的跟个冰滑梯耗上了,拽着我排在一队小孩子中间,全然没有不自在。

      于是我问他:“你喜欢哈尔滨?”

      他回到:“山东瓜子庙,西沙群岛,柴达木盆地,巴乃甚至长白山,我都喜欢。”

      我称赞他:“嗯,都是大斗的地方。”

      他一愣,然后笑得打跌,一边笑还一边摇头:“算了,我也没指望你能明白。”

      玩滑梯玩够了,他就买了冰激凌跟我一起吃。天很冷,无论是什么口味的冰激凌进了嘴里,都只有一个感觉——甜。可他问我喜不喜欢的时候,我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喜欢。

      吴邪很得意:“嗯,我就知道,即使你看起来很酷,也会喜欢吃草莓口味的!”

      我抿抿嘴,没告诉他,这种粉红色让我很尴尬。

      最后,我们在溜冰场门口重遇了胖子他们。解雨臣一脸兴致盎然,问吴邪会不会滑冰,听说吴邪会,露出了诡异的遗憾表情。

      我接过胖子租来的冰鞋,穿上,站起来,向吴邪迈步,随即——

      PIA!

      趴倒在吴邪脚下。

      ……

      “噗!”

      “哈哈哈哈哈!”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23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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