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蝶》枫月苍天

3、第三章

　　狐狸说，就算已经是狐大仙了，他也没有办法变出钱财。
　　我问他是不是不会变，他笑说是为了防止通货膨胀。
　　于是我们下山卖竹篮，狐狸的功夫很到家，竹篮编得又漂亮又耐折腾。
　　我们这算无本买卖，材料都是山里现有的，卖的时候也就单收个手工费。
　　还有，狐狸编篮子的速度是极快的，我们的个体劳动时间比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快了许多倍，按照经济学原理，价廉物美。
　　哗啦一下三十多个竹篮就卖得一空二尽。
　　自然，狐狸的美色也在这些交易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不少姑娘家是买了又买，或者自己买了，叫来朋友再买的。
　　赚了不少，虽然都是些铜板。
　　狐狸说，市场上物价便宜，我们又是贱卖，其实赚的不算多。
　　但是买些青菜萝卜、几块排骨绰绰有余。他想了想，又说：
　　“顺便把早上的馒头萝卜粥菜钱给还了。”
　　“敢情你那是偷来的？”
　　“你以为呢？”他又数了一次铜板，把大部分小心放到钱袋里，贴胸放着。
　　“嘿！我也帮着卖的，为什么钱都归你？”
　　他扯了扯我的脸：“你连一文钱能买什么都不知道，给了你那不叫浪费叫什么？”
　　我捂着脸不满的哼哼，他像施舍般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铜板放到我的手里：
　　“乖~拿去买糖吃~”
　　我气结，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一口，想到那样会让我满嘴狐狸毛，遂作罢。
　　很热闹的集市，乱七八糟什么都卖，我抓着糖葫芦美美的舔着，边很有心情的左看看右摸摸，狐狸在前面走了一阵子，终于受不了我的龟速。
　　“桑桑！你倒是快点哪！锅子里还泡着鸡呢！”
　　这一嗓子喊得够绝，愣是把我身边一很可爱的小丫头惊得摔了手里的包裹。
　　这家伙毛厚脸皮更厚，自然体会不到他这副光鲜的样子喊出这样一句的效果有多具震撼力。
　　不过倒也体现出他有多不放心他的鸡，临下山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还不够，居然故意竖了块木牌：这只鸡是狐空的，不准动！
　　我笑他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什么不干脆吃了再走，作甚么把一只半个时辰就可以开吃的鸡硬搁着炖的死烂。
　　狐狸严肃的告诉我：“身为一个美食家，怎么能粗糙的对待可爱的食材呢？”
　　为此他不惜用很小很小的火保持温度，拖了我下山买香料。
　　一只刁嘴的狐狸。
　　我被他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到了香料店，然后给丢在门口傻坐着。香料都是从胡地运过来的，运费贵了，价格自然上涨。
　　狐狸的砍价本事颇高，一路上他都能用极其便宜的价格买到想要的东西，可是这一回的对手也不是吃素的，一点点胡椒，香料店那个胖胖的老板死活不肯松口，狐狸在钱财方面很是计较，这可能与他的天性有关，总而言之，两个人就这么杠上了。
　　我无聊的咬着糖葫芦，干脆看看街道上繁忙的景象。
　　三天前，我从那个很像乱葬岗的地方爬出来，也是在这一条街道上，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很空虚很无助。
　　还好，现在，我至少还有狐狸。
　　虽然是一只会使坏的狐狸。
　　狐狸给了我温饱，给了我名字，顺带还在茅屋的角落翻出几件姑娘家的衣裳，据说都是我以前随便买回去又买了不穿扔在一边的。
　　我扔在一边，他收起来放好，原先是准备拿去卖钱的，只不过忙于修行一直都没时间下山，现在刚好用的上。
　　瞧，捡破烂也是种好习惯。
　　香料店对面卖的是胭脂首饰，许多打扮得像花儿一样的姑娘家聚在一团，银铃般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胭脂店的老板娘笑呵呵的吹嘘着自己的货物，说了好一阵，忽然从里屋拿出一个很小巧精致的鎏金圆盒。
　　“那萧家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偏也给秋红姑娘迷得神魂颠倒，这才三个月，亲事都定下来了，不是我吹啊！那秋姑娘凭的什么？一没身份二没地位，不过是个萧家的没落远亲，偏偏萧公子就是看上她了，还不是这盒子上等胭脂的功劳？”
　　我竖着耳朵听，兴致勃勃。我想我以前一定也是个八卦的家伙。总之，麻雀变凤凰，很传统很可爱经久不衰的话题。
　　那些姑娘显然很愿意和我分享这些趣事，一个两个冲过来拔下我的一脑袋的问号。
　　据说萧公子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品行更是一等一的好，年纪轻轻就把萧家一百多号店铺打理得周周全全。更可贵的是，虽说年少气盛，却是从不流连艳歌曼舞之地。石灵镇那么多姑娘家的心都系在他身上，偏人家喜欢上一个一穷二白的野丫头。
　　不过嫉妒是一回事，暗恋又是一回事，既然那样的姑娘都能入他眼，那么别的更好的姑娘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反正嫁给那样一个人，就是做妾也是福分。
　　“妹妹你是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萧公子那样的人儿...虽是不可得，倘若不见上一次，真正是人生白走这一遭。”
　　瞧瞧，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知道现实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正所谓三人成虎，何况凡是也讲究个非空穴来风什么的，多多少少，谣言的源头也有那么些根据。
　　狐狸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挤在那堆姑娘中间，眼里闪着星星。
　　这厮也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主儿，探着脑袋挤到我一边，狐狸耳朵抖了两下，漂亮的眼睛左看看右瞄瞄，最后定格在老板娘手里那一盒子上，惊道：
　　“你要买胭脂？”
　　“什么态度！”我鄙视他，就算我真要买胭脂，也不用摆出那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吧！更何况我就没那个意思！
　　狐狸听我这么一句，居然很是放心的拍拍胸脯，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耳边原本的喧闹也不知何时息了声，但听老板娘‘哎哟’一声，然后是一张扑满面粉的花脸整个儿凑过来，对着狐狸上下打量：
　　“这位公子可真是俊俏啊！额...这姑娘是你...”她指着我。
　　“朋友。”我在旁边补充。
　　我敢肯定老板娘听到我这一句是很高兴的，因为她很迅速的把我推到一边，盯着狐狸的眼睛恨不能一口吞了他。
　　“那...不知婚嫁与否？家中可有妻妾？”她这样问。
　　姑娘们个个含羞，娇俏的用扇遮了半面脸，时不时朝狐狸抛两个媚眼。
　　狐狸警惕的看着她，往后面一缩，抓了我就走。
　　我糊里糊涂跟着他跑，身后还是那老板娘的声音：“公子哟！您要是相中了哪家姑娘，可千万别忘了买咱家的胭脂送她呀！”
　　感情还是推销...
　　我偷偷瞄了瞄正不急不缓拉着我走的狐狸，我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他漂亮的侧脸，下巴尖尖的，鼻子很挺很好看，还有那双浅紫色的眼睛，真正是漂亮。
　　我正出着神，狐狸一个低头正见我瞅他，狐疑的晃了晃尾巴：“怎么？”
　　“你说你和那个萧公子哪个更好看？”
　　狐狸的脚步顿了一下,漂亮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奇异的光泽，很快又恢复过来，对着我一副欠扁的笑容：
　　“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见过...”说这话的时候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脸已经止不住的一片通红。狐狸精的笑容是极具杀伤力的，媚惑的琉璃眼弯成那样好看的弧度，那种妖娆绝艳的美色几乎可以把人的魂魄整个儿勾走，无论男女。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狐狸把爪子伸过来捏了捏我的脸，笑得好不猥琐。他说：“桑桑，你这样看着我，莫不是爱上我了？”
　　我气得很想咬人。
　　这么一路开着玩笑，视线忽然被前面一些白白的东西吸引，那东西一片一片，轻柔的在天空中缓缓的上下翩飞，有点雪花的味道。
　　等进了，才发现那东西根本不是雪。
　　“狐狸...”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张着嘴却不知道怎么发音。
　　六个像白无常一样的人，穿着白色的长衫，戴着古怪的高高的白色帽子，偏偏脸上粘着白色的布，整个人看不清脸，走起路来很有规则的左一摇、又一拐，朝着这边慢慢的靠近。
　　假如只是这么一群人走在大街上，我或许还会以为是杂耍团之类的表演。
　　前面的一个身上的白衣还绣着一些黑色的花纹，中间的四个抬着黑乎乎的大箱子，后面的人，不断往空中撒着那些白色的东西。从人群中经过时，一并穿透路人的身体。而那些叫卖着的小贩，那些沉浸在热闹的氛围中的人们，对此全然不知。
　　直到一些透明的影子从其中一个被它们碰到的人身上飘出来，‘倏’的一下消失，那个书生模样的年青人应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