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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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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醒了。」
像是跨过了时间长河般的悠长的苍老的声音,在耳旁突兀的响起。
「羊皮书上说的果然没错。你需要沉睡五百年,在某个阴鹜的下午、被不祥的乌云笼罩的天空之下醒来。」
四肢僵硬,就连大脑思考也觉得迟钝。心脏仿佛是例行公事般的缓慢而生疏的跳动着,能感觉到终于有新鲜的血液在身体里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某种强烈的、感受到自己又活过来的感觉。
空气的味道前所未有的好,全身上下被失而复得的欣喜所笼罩着。
“……这是……哪里?”
睁眼看见高高的尖形的穹顶,上面汇着色彩斑驳却叙事完整的宗教画,和一扇看起来格外透亮的天窗。窗外彷佛是阴沉的天色,有惨白的没有温度的光和某种高大的树的顶。
「这里梵蒂冈的教堂。」
苍老的、沉重的、彷佛是用锤子敲击铜钟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回答着。
有不知从哪里来的光刺痛了眼睛,让眼前的世界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虚幻的白。自己彷佛被象征着耶稣受难的十字架和弥撒席包围,躺在整个教堂的正中央,头顶就是那面四格的巨大天窗。铺着老旧红地毯的地面散落着零碎的木料,教堂四周的彩色玻璃窗外有微弱的灰暗的天光。这里像是经历过一场不完整的洗劫,设施遭到了不彻底的破坏。
「能想起你是谁吗?」
那个让人情不自禁想起干枯老朽的松树皮的声音的主人,是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个身穿英国中世界贵族礼服的老人,蓄着一小簇雪白的胡子,头发一丝不苟的输在后面,露出布满深深刻痕的额头,严肃,正经,面无表情。
“……我……是……?”
「Edgar.」
老者补充道。
“埃德加……?”
「你果然连名字也想不起。」老者金棕色的、眼角下垂得有些厉害的眼睛里露出些复杂的光,「不过这是长眠后很正常的现象,我想我们大抵都不用担心。」
“……大概。”
「你肯定也不记得我是谁了,」老者说,「我是你的教父路鲁德冯唐路罗伊德,你现在不必记得这样清楚,但说出来总是好的。自我介绍是一种必要礼貌。」
他含糊了几声,发现自己此刻没有力气去辨别认不认同。
老者从自己藏蓝色的礼服外套里掏出怀表来,看了看时间,神情和姿态活像某个从宫廷画里误走下来的上上个世纪的老绅士,「我想我们得快点,我的先生,他们要来了。」
说着他把埃德加从棺材里扶起来,踉踉跄跄的往教堂的出口走。「哦上帝,我真希望你此刻不是一个刚刚才醒过来的人。」
“我很抱歉,”埃德加认真的感到歉意,但他随即发现路鲁德似乎并不是真的很介意自己把全部的体重压在他身上而害得他走路歪歪斜斜、像个喝得烂醉的酒汉,“……谁是他们?”
「是我和你现在都不想见到的人。」路鲁德含糊的回答着。
教堂外是枝繁叶茂的森林,葱茏的绿色将整个天空都遮盖起来,有惨白的毫无生气的没有丝毫温度的阳光从枝与枝的缝隙中投下来,照在地上一块不大不小的光斑。
路鲁德扶着埃德加走过脚下这片汁水丰富的草丛,埃德加没有穿鞋子的脚理所当然的感觉到了那些汁液冰凉黏腻令人丝毫生不起好感的触觉。他打了个寒颤。
“不能走好一点的路吗?……我是说,没有别的路?”
「别在这种时候还挑剔路的好坏,这会让你死得很快。」路鲁德面无表情的回答。
“……什么这种时候?逃难的时候?”
埃德加想开个很冷的玩笑。他瞧了瞧路鲁德身上质地高贵花样繁复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衣服,“恕我直言,我以为你这样的绅士不该这样狼狈。——在一个阴暗潮湿、枝藤蔓延、不见天光的森林里竞走。”
路鲁德丝毫不为所动,「特别是我还扶着一位明明身高已过一米八身子骨却还柔弱得像个不经风雨的乡下姑娘家家的先生的时候。」
埃德加想反驳些什么,却被路鲁德的“嘘”声打断,「他们的听觉很灵敏。」
背后有窸窸窣窣的风声和草被剥开的声音,像是某种危险的讯号。
「他们到了。」
路鲁德扶着埃德加跨过一段粗壮的倒塌的枯朽的树的枝干时他突然说。
彷佛是为了应证他的预言,离他们一百米以外的教堂的方向突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连绵不绝。
「比我想象得还快,」路鲁德面无表情,「我们得走快点了,我亲爱的埃德加先生。」
“是来追你的?”
埃德加忍不住发问。
「当然不是,」路鲁德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拖着一个伤残人士赶路的行为是有多么的缓慢和愚蠢,他在自己做工同样精致的礼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沙漏,「他们追捕的是‘我们’。」
“魔法师先生。”埃德加说。
路鲁德没有理他,他干净利落的用牙齿咬开自己的手指,渗出鲜艳的血滴来,滴在那个古铜色的、用藤蔓花纹做装饰的小巧的沙漏上。
「愿沙德保佑。」
路鲁德口中喃喃。
他们周围的气流随着血液渗进沙漏而放生巨大的改变,翻腾、扭曲、泛着波浪。埃德加能明显感觉到猛烈的风呼啸着掠过他的脸时那耳膜彷佛被撕裂了的尖锐的刺痛,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某种巨大的力托得飞起来了,但又感觉好像没有,是周遭的一切事物都被一种无形的东西驱赶着,飞快的向后退去。
气流里的景物变得模糊,像是被水晕开的中国的水墨画。最后这场风的旅行终于停止了,耳畔不再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风的号叫。埃德加睁开眼睛,周围风平浪静,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鸟的啾鸣。他发现一身藏青色礼服的路鲁德站在他三米开外的地方朝他挥手,而在路鲁德的身后,是一栋典型欧式的两层高的白色木质小房子。它和那个破败的、彷佛是中世纪修建的教堂比起来真是新多了。
「旅行结束。」
等到埃德加走到他身旁,路鲁德语气微微有些上扬的说。
这似乎是他表达愉悦的一种方式。埃德加费力的从路鲁德那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上推测。
“嘿!瞧瞧这是谁!”
白色房子的门突然被人从里拉开,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口哨声一同响起的是一个少年活力充沛的嗓音,“我们的裘盾王!”
“谁是裘盾?”
埃德加不解的小声询问路鲁德。
「一个人名。」
路鲁德的回答如同鸡肋。
开门的少年长着一张漂亮的富有朝气的脸,金头发,碧绿眼睛,还有高挺的鼻梁。他的长相呈现出典型的北欧人的特征,五官显得有些稚气,绝对不会超过十八岁。
埃德加调动着面部表情,僵硬的微笑了一下,“你好,我是埃德加。”
“you are qoude.”少年意味深长的说,他像是有点儿被埃德加难以形容的扭曲笑容吓到,反射性的朝后退了一步。
“他刚醒来。”路鲁德面无表情的说,“我想见见博西。”
“他在楼上。”少年飞快地回答说,并为路鲁德让出一条路好让他可以从窄小的门中通过。
路鲁德冲埃德加点点头,然后理了理礼服,头也不回的上了那个通往二楼的螺旋式的木质楼梯。
他的意思大概是保重?埃德加不确定的推测。
少年说,“很高兴见到你,裘盾!我是普利安伊诺,你可以叫我普利。”
“好极了普利,”埃德加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风平浪静,“……现在你可以让我进去了吗?咱们一直堵在门口总归不太对劲。”
“哦!你瞧我!”普利一拍脑袋,懊恼的回答,“我很抱歉,裘盾。”
普利像是刚刚才想起来待客时没有把客人晾在门外同他说话的道理,连忙把埃德加迎进屋子。这是一间的宽大的房子,摆了三张看上去就很柔软的白色宽大沙发和一切会在客厅里出现的东西,包括茶几和电视。
普利在客厅的另一头里忙碌着,整个客厅被一堵电视墙分隔成了两半,较小的一部分被改造成了一个厨房。
“你想吃浆果脆皮派吗?裘盾?”
普利在厨房里招呼着,他切水果的方式真的很干净迅速,令人印象深刻,他甚至都不用刀。
埃德加被他不洗手就徒手劈水果的方式吓到,顿时没有了什么胃口,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想要吃东西的愿望,“不用你麻烦……hum,谢谢。”
“你真客气。”普利爽朗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反正他们到时候回来也会吃的,你只是顺带吃,没有关系。”
“……谁是他们?”埃德加问。
普利忙着将面粉和糖浆混合在一起,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是安妮和库比西他们,他们恰好为了星期天的家庭聚会而被派去镇上采购东西了。”
“hum……”埃德加扳着手指头计算着,由衷的赞叹,“你们的人丁可真兴旺。”
“不过他们大概会很晚回来,”普利不在意的说,“因为凤凰城里的cullen家族来了一个很意思的成员。”
“他们去……围观了?”
埃德加斟酌着用词。
“聪明。”普利舔干净手指上不小心沾上的面粉和糖浆,把盛着蛋糕雏形的模子塞进烤箱,“明明已经是很老的人了,却还是改不了爱看热闹。”
“……天性吧。”
埃德加回答。终究他和普利再也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