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孩叫张雅然》敬亭绿雪

12、野炊

　　因为我们都一直“乖乖的”，所以“贝叔叔”很高兴地兑现了他的承诺，带着全家去近郊野炊。

　　他从他的租赁公司开了一辆小型房车，我们一行人则各有各的任务，廖管家负责准备食物和器具；贝乐负责开车；我负责掌管相机；而那位大小姐么，则负责心安理得地享受大家给她创造的一切：一会儿揪串葡萄，一会儿直接捧罐饮料也不用个吸管，就那么嘴对嘴地喝。害得她老爹不时的限速，即便呵斥了她几句，她也充耳不闻，反正她是拿住了大家这一点：我才是张家的继承人。没错，即使“贝叔叔”如今是掌管着张氏帝国，但，这一切只是暂时的，早晚都还要交还给人家的后人。即便，这个张雅然其实和她的继父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但谁叫她母亲争气呢？带着个孩子被甩了居然还能找到这样好的下家，虽然自己是没福也没命去享受这一切了，却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了别的家长怎么赚都赚不来的江山。

　　慈母，大概是每个女人在道德标准上最容易达成的事项了吧。

　　不管她的前世是多么卑劣，也不管在这之后她又是怎样的歹毒，但，只要她的孩儿出现在她面前，萌萌地来一句：麻麻！保准她的骨头立时都会酥了。

　　就算是白雪公主的后母，假如小白是她亲生的，她还会穷尽了心思整出那么多故事么？就算从此以后自己不再是选美冠军，那又如何？我的儿已接替了我的班，此生无憾，唯有专心为儿铺路。我的儿，就是我的生命。

　　突然间，看着肆无忌惮享受着这一切的张雅然，我觉得贝乐很伟大，张雅然的生母很伟大，不管她是谁，因为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她真的就是霏霓的女儿。同时，我也为我的父母感到骄傲，不是他们的产品多优秀，而是三十年里这两个人从春到秋、从青丝到白发，居然守护着他们的子女一路走到了现在，仍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这得是多大的使命感促使他们一路坚持到现在？别说是三十年了，就拿照顾张雅然的这几个月来说，我自己都觉得很累。没错，我现在是有一份舒服的高薪职业，我不应该再那么矫情，可是也要知道，我这钱也不是白拿的，虽然我不是她的监护人，但万一她有个什么好歹，我也别想脱了干系的。所以，我真的有种结婚的冲动了，我想尽快地结婚，然后尽快地也有个自己的血脉，然后和双方的父母一起享受这个培养孩子的过程。等孩子大了，就教育他们尽快地回报祖辈的恩情。人，都是成长得慢，但，却老得很快。我得在父母还没有特别老的时候，让我的孩子尽快地懂事，让他们的姥爷姥姥也能享受到他们的孝心。

　　“乔西闽，你想什么呢？这么好的氛围，还有什么可值得你走思的？”

　　“啊、啊？”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个张雅然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手中的零食，举着个剪刀手在我相机前晃动多时。

　　呵呵，原来是我们的小美人啊，无论什么时候她永远是我最佳的模特。你还别不信，有好些个动作，大人做出来就是不雅不美不可爱，但是换做小孩，那就绝对是可以杀死人级别的萌态。小孩子，怎样都是自然，如有一丝做作，那也是受环境影响——他们身边有什么样的大人，他们就会变成什么样。所以，为了祖国的未来，不要再积攒那些不可爱的小大人了吧。孩子不就应该是孩子才对么？如果一个国家连孩子的这片净土都守不住，那这整个国家可能都难呼吸到真正清澈的空气了。

　　“别端着你的相机却白白让它浪费功能了。我爸花这么多钱难道就只是让你背着玩儿的么？快点把你的相机对准到我这里，我可是未来的港姐冠军啊！”

　　好吧！为了我们未来的港姐冠军，我开始贪婪地摄取着她的美貌和车窗外自然的美景，一张接一张，咔嚓咔嚓，不亦乐乎。

　　“哦也！我太兴奋了！”在看到相机里她自己的美照之后，张雅然同志又表达出无限的满足喜悦，并声称要唱几首歌来回报大家对其全程周到的服务。

　　“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

　　嗯，很好听，一曲终了，大家致以不太热烈却也真挚的掌声：我得拍照、贝乐得开车，廖管家也不是专职叫好的托，所幸，歌手张也并不介意，继续进行下一曲：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很好听。但是就不能唱点儿歌么？
　　“张雅然，可以点唱么？”
　　“可以呀！我将来不仅要竞选港姐，还要参加各——种好声音！”
　　对，您就去吧，您应该感谢您出生在了一个伟大的国家，有这么多的省市自治区和这么多的上星卫视、还有这么多的选秀节目。我很难想象，到时候以她这么好的条件，再加上吓死人的家底，她还能不通过？就算进不了前三、前十，整个全国二十强、六十强的总还是可以的吧。
　　“好吧，那就请您唱一首《快乐的节日》吧！”
　　我是觉得，这怎么也是首好听的儿歌呀，她这个岁数就算有些歌再好听，也还是儿歌童谣的最适合她吧。
　　“什么？这是什么歌？没听过！”

　　“小鸟在前面带路，你们没学过？”

　　不可能吧，没学过还没听过？

　　但是，她很诚恳地摇了摇头，“真没听过，没法点唱。”

　　“那，《我们的田野》呢？”

　　“不会。”

　　不会？怎么会不会呢？

　　“好，《让我们荡起双桨》，你总会吧，这首歌现在传唱度都还是很高的。”

　　“对不起，这个真不会。不是，你这都是从哪儿找来一堆老辈子的歌刁难我啊，我没听过就是没听过，你就不能找点新歌？”

　　新歌？新歌我还真不会，尤其是新鲜的儿歌。

　　“对了，这个‘蓝蓝天空太阳公公小狗追着小蜜蜂’，你可以唱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么短，也不过瘾啊！你总不能让我复读机呀！”

　　也是，唉，难道现在就没有大人小孩都爱听的儿歌了么？

　　国产儿歌？

　　最后，我实在无奈，就点唱了一首《三只熊》，结果小丫头一高兴，不仅把这歌唱下来了，还奉送了N首七公主的歌。而且，人家还十分敬业地全程都用韩语演绎的。

　　好听，真的很好听，这个不能否认。但是，我就想说，国产儿歌，好听得能打动我们宝贝儿的心的国产儿歌，你滴春天何时到来？

　　让我们翘首企盼那一天。

　　“对了，你刚才点唱的那些歌都是你小时候的歌？”

　　大歌星唱累了，就开始发问。

　　“嗯，但有些是更早的歌。”我这样回答她。

　　“是么？那，廖管家，你也知道么？”

　　廖管家微笑地看着她，“我知道的，雅然小姐！”

　　“那爸爸，你也知道么？”

　　“什么呀？”

　　“你看，爸爸都不知道！说明这些歌传唱度和知名度都不够！”

　　多新鲜哪，他要是能知道才怪呢！

　　“贝先生，麻烦你给你闺女解释一下呗？你为什么对中国的某些儿歌不太了解？”

　　我冲着贝乐说。

　　“啊，这个呀，雅然哪，你不知道，爸爸以前不是在中国长大的！”

　　“啊？那你是在哪啊？我怎么从没听过你说起过啊？”

　　“呵呵，我本来是厦大的华侨留学生，那年跟你的奶奶来到了这里，本来还想到时候就回去的，结果没成想在这里混得还挺好，就一直留到了现在。也没想到咱爷俩的缘分会这么深，一晃都持续到现在了。”

　　“哦，那这么说，爸爸你原来是外国人了？那你是哪一国的？”

　　“泰国，一个很美丽的国家，有机会爸爸一定带你去看看！”

　　“那，怎么这么久你都没有回去看过么？”

　　“呃，有啊，只是你都不知道罢了。不过，爸爸发誓，下次再有机会一定带上我们雅然！”

　　“爸爸说话算数！”

　　“一定一定！”

　　终于在张雅然一路的欢声笑语下，老贝把我们安全拉到了野炊地点，近郊的某处天然公园。

　　这一行人里最兴奋的莫过于张雅然了，据她讲述，她从小到大，除了跟学校出去郊游之外，这可能是老贝第一次这么像模像样、踏踏实实地带她来玩儿了。

　　听着好像很心酸，但天底下其实不知道还有多少小孩的童年是没能和父母一起好好在玩乐中度过中。我小时候也是很羡慕身边的同学都能有家长带着出去旅游，可我的父母却只能上班前嘱咐我一个人好好玩。不过，像郊游这样的事还是有的。而且，再不济，我的父母都还一直健健康康地活着，可是小雅然，尽管她有再多的钱，都买不回一个鲜活的妈妈了。

　　看到这张粉嫩的小脸，不免会唏嘘：要是她的生母看到自己的女儿长得如此漂亮可爱，不知道得多开心。我想到这儿，更加怜爱这个小仙儿，伸手递过一个炸鸡腿给她：

　　“来，这可是你廖奶奶乡下亲戚家里散养的鸡，没有任何传染病，也没用任何鸡饲料，比那些个快餐店里的要好吃多了！”

　　“谢谢，可我不想吃，我想先吃点别的。你不是老让我多吃菜么？再说了，我要是多吃了一个鸡腿，那不就又要有一只小鸡被杀了么？”

　　哟，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啊？

　　“是真心不想吃了吗？”我试探着问她。

　　“嗯，廖管家做的当然是很诱人的，我当然不能暴殄天物。可我以后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那么爱吃肉了，那跟滥杀无辜有什么区别啊！”

　　“哎呀，那这些海鲜不也要白搭了吗？你要是不吃的话，我们这几个大人还怎么好意思吃呀！”

　　听到他闺女这么有仁慈心，贝乐担心起这些早已准备好的海鲜。

　　“嗯，我会吃的，我想先吃点水果和拌菜。”

　　“那你的水果可不能吃太多了，要不就别吃海鲜。”我警告张雅然。

　　“为什么呀？如果不是那些海鲜也是生命的话，我可最爱吃海鲜了！但是你要让我不吃水果，那也是不行的！”

　　“傻丫头，水果富含的Vc遇到海鲜，只要达到一定剂量是比砒霜还要人命的！”

　　“啊？真的？你别吓我！”

　　“我没吓你，你能活到现在，很有可能就是没那么使劲儿吃过。所以，以后也这样节制吧！如果真是一下吃太多海鲜的话，至少也要相隔两个小时才能吃水果，果汁也一样！”

　　“是的，雅然小姐，”廖管家接着我的话说，“你没看网上说么？我有一次明明就在你同学的空间里看到的，她转载了一篇文章，说是现在有很多食物相克其实都是假的，但是水果和海鲜还是尽量要少在一起吃的好。”

　　“哦，那只要少吃一点不就行了？我每次只品个味儿还是没事儿的吧？”

　　这孩子，多矛盾哪，又想发善心，又想解馋，到底是孩子啊。我们几个都被她逗乐了，她则伸手拎起一只剥好的小虾，张口就要往里送。但随即见她鼻子一皱，脸上现出了不悦的表情，立刻又把那只虾丢回去了，嘴里还咕哝着：“咿——这什么味儿啊，不吃了，没胃口。”

　　味儿？有什么味儿啊？这么新鲜，除了鲜美还能有什么味儿？这可是我们这三个大人苦心为你准备的，你说不吃就不吃了？

　　但很快我们就明白了，她所指的这个“味儿”是什么了，原来是不远处一群外地大学生，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本地普通话，大概是想入乡随俗，却没想弄巧成拙，反倒贻笑大方了。

　　呵呵，其实真的根本没必要，除了工作和政策的需要，没有什么是比乡音更好听的了。但往往有些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对自己宝贵的家乡特色避而不谈，甚至深深地隐藏起来，努力用那些自认为洋派的东西来包装自己，却没想会愈加显得自己“土鳖”。其实，不管是山东侉子、东北大茬子、唐山老呔亦或“弄啥哩”，都是咱们中国话，有啥高低贵贱之分。就像现在很多上海人为了保护自己的传统语言开始着手从娃娃抓起，我觉得这就很好。当然，普通话我也是相当鼓励的，而且如果谁要是有相声般的语言爱好，天生就想多掌握几门方言，那自然也很有趣还很实用。但万万不可还没学好就拿来现，就像前些年，不知哪儿冒出一些个大学生，走家穿巷地推销商品，嘴里还说着不太标准的北京话。没错，是北京话，而非普通话。就是这万恶的口音，导致了他们的业绩始终都不能提升，也不知道是没去过北京，还是相声都没听好，总之从他们嘴里说出的那哪是北京话，简直一股北京下水道味儿。

　　你说，就这味儿，他怎么能让人有食欲呢？对此，我是深深理解张雅然同志的。

　　人，行万里，首先得有自信。别的不说，我年轻没才华，这都没关系，慢慢来嘛。可人不能忘本，有个最明显的例子，还记得世纪之交那会儿广大的内地演员纷纷港台腔么？一定记得的，是吧。可是你再看现在呢？说实话，如果不是那天陪着张雅然回顾某部备受青少年喜爱的经典剧，我也早就忘了里边的如今的某大牌，当年居然是一口比周董还豆腐的港台腔！让人无法跟其现在的干脆利落联系到一起。也许，人在未出名时是需要一点模仿的，当自己彻底成熟之后，就马上褪去了那层丢人的外衣，重新披起娘胎里的自备。为什么？因为自信呗！我已经是大牌了，所以我就是权威向导、潮流指向了，我所做的一切，哪怕在以前都是被人嘲笑的土，但是现在因为我的身价不一样了，即使还带着下里巴人的乡土气息，也因为我目前的显赫，都让粉丝们欲罢不能。这多好，大气，霸道，最起码是本色呀！何必为了修饰自己，而去硬要包装一些不是自己的东西？

　　土，不怕。如果真是土出了名堂，那也是一种时尚。

　　不过对于那些压根儿就没在“乡间”生活过的人，比如那些一不小心就出生在纽约等地的人，或者一如我们的张雅然，也是要学会接受并包容这些并非成心“恶心”她的人。我们的小张同志可能真的还很年轻，未来，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学习，学习如何真正地接受这个世界，爱上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