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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鸳鸯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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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作为人间天堂之一的苏州其动人之处自是不用多说,然而有一处真不能不说,那就是碧螺山。言及此,自然会令人想到那吓煞人香的碧螺春茶,那清莹足以代表江南水色,以致一旦被发现后,就被作为了朝廷贡品,而那极品碧螺春却是连贡茶都不可以做的。
每年第一批嫩油油的茶叶伸展时,采茶的少女们就荡舟来到山下,要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将那嫩叶连同露水一起用那香气吞吐的少女之口轻轻呡下,直接放入用铜竹编制的每日还要在碧山老泉里浸涤的篮子,再用那深井水蒸制。每一道程序自是由那采茶少女亲力亲为。待得功成圆满时,那鲜为人知却又闻名九州的极品碧螺春便以一个很小的概率成功诞生了。可要想品尝到这极品之香,那是还远远不够,只因泡茶还得有水、有茶具、有茶火,最后还得有煮茶之人和品茶之人。当曼陀罗盛开的时候,那采茶少女在一天中阴气最盛的黎明破晓时分来到曼陀罗下,让那花瓣吐出的露珠直接滴入青铜茶壶内,这水可丝毫强求不得,若非水自由落下,那其中的香味便少了几分,煮水更是急不得,需那采茶少女用如熬药般的文火慢慢地煮,非得让茶壶里的每一滴水都同时热起来;其他茶,就连普通碧螺春都一样,是要用瓷器泡制味道最好,而这极品碧螺春得用玉器——极山之阴者也!
如此这番,一杯集茶香、水香、竹乡、花香、金香、石香和人香于一体的天下至阴之茶,极品碧螺春——便可以被有缘人享用了。多少好茶之人为能喝上一杯这样的茶而魂牵梦绕。又有多少人在为这样的茶地制作而耗精费神,而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喝着这样的香。
民间更有一传说,说那真正能喝出这极品碧螺春香的人是那写得到采茶女处子之身而又把童子身给了采茶少女的纯阳男儿。为此,世上又有男儿女子为此碎了心。
这名山、名水、名茶自是吸引来海内外的游客,但看那碧螺山上早已被点缀的茶树,由玉山老泉之水汇聚而成的湖上游荡的篷船,林荫路上吆喝的茶点……便知如今的碧螺亦非今非昔比了。
这时人群中出现一奇男子,因为他穿得即不同于游客般时尚,又不同于本地人那般貌似朴素亲和;已是一件很破旧的休闲服,还有或隐或现的污渍,但却更显出他皮肤的白净;此时的他大约刚刚在河边洗完脸,前面的头发上和脸上还挂着水珠呢;仿佛那净水菩萨。而正隐隐散发着海蓝色的如意状项坠更让他别致,看样子他倒不是一般的穷孩子呢,恰恰就是当年那十七岁的萧和瑾。
“船家,湖心去。”一开口那清脆中带几份爽朗的阳光之音更是引来了人们心中的一片唏嘘,岸边已有一些年少的少女对其指指点点了,他倒是貌似视而不见,只是嘴角依旧挂着那不明所以的笑跳上了船,一言不发走进船篷躺下了。
午后一段热的让人吃不消的时间倒是非经商的茶农的休闲时分,更六七月间是游人的旺盛时节,那拥挤的场面真是越发不可收拾了,总算划船的人儿技术高超,湖上还没出现滞运的局面。
“文姐姐,你说今天这么晴的天也会下雨吗?”湖心中一只船上有一个女子突然道。
“呵呵,织女那一家子肯定要哭呢!星星出来前必定乌云满天!”并排坐着的被叫做文姐姐的那女子十足把握的说。听了这俏铃铃的一问一答,已坐起身来品着那已是上品却不堪入味的碧螺春且正犯愁的萧和瑾来到了船篷外,对着不远处的那只船稍稍提高了嗓音:“小可萧氏和瑾,不慎让两位姐姐的仙音误入贱耳,于是想插上一两句,却不知两位姐姐肯否赏脸!”
“哈哈,还满绅士的吗!你想说就由你……”刚才发问的那个女子神气的故意停下。萧和瑾当已听出那话外之意,便问:“那插话呢?”不妨有这么一问,那女子愣了。刚才那文姐姐便是文卿了,淡然地发话了:“天大地大,众生平等;尔口吾耳,各属其用。”
萧和瑾一瞬间其实早已想过千百个那女子要回答的话了,却还是不料到是几句诗不成诗,禅不像禅的话。也够萧和瑾够机灵:“那小可斗胆了,望两位姐姐屈尊四只贵耳听一下吧。想天上一年地上一天;一日一面何用哭泣。”萧和瑾便学着文卿的语调,另一位女子的得意神情。
“哪来的黄毛小子!”那女子忍不住站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位衣衫破旧却别有一番容貌的男子有些无语了,愣在那儿;萧和瑾越发得意地瞅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神态极为可爱的把自己称为黄毛小子的黄毛丫头。
“许叔,谁家的狗出来了,咱们还是回家吧!”文卿坐在船篷里依旧冰冷回应着。“哦,好侄女儿。好像还是只野的。这年代,国家只是顾着保护动物,咬了人却没法管了。哎……”这一叹很是轻微,又有些无奈,划着船回去了。
萧和瑾站在船头望着那离开的船觉得怪怪的,那“野狗”的称呼似乎和自己真的很般配呢,又不禁黯然神伤。“唉……”这一叹可浊响的很。“年轻人,想美事了吧!”刚才一直在钓鱼的船家总算忍不住了,便和这雇主搭起话来。萧和瑾倒是立马换回一贯的那张笑脸,迎问到:“刚才那俩位女子是本地很有势的人吧!”
“年轻人是外地来的吧!刚才在船里面一直没出来那位可是我们碧螺山下有名的采茶女啊,许家大小姐……”
“那她是商界那位名流许万金的女儿?还不是凭他父亲出名啊。”萧和瑾有些失望,仍不失一张笑脸。
“哈哈,这就是小兄弟有所不知了!”那船家自斟了一杯碧螺后慢慢侃侃而谈起了那自己或许已经倒背如流的故事。直说得滔滔,又滔滔,再滔滔之后还是不绝。
原来这许文卿的母亲也是一位采茶女,后因为许多外人难知的原因嫁给了大自己十多岁的巨商许万金:本也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吧。婚后十年才产下一女,却夭折在月子内;后又生了几胎,可不幸的是都夭折了,最大的也不过一岁;在那女人已不抱任何希望的四十四岁高龄时竟然有怀一女,却是更加不幸,这女人产下孩子后竟死了。那产下的娃娃却也是奇特,天生带着一股木醇香。那自是许文卿了,这也使得原本已是很香的极品碧螺春又加一香。细细算来许文卿从十三岁起四年来采的茶也够让许万金发一笔大大的财了。
辞别船家以后,萧和瑾看着暗下来且看不见星辰的天空,回想着白天那女子:多少豪门望族都不嫁,真一个抠门的父亲;金山玉山也休想,好一个烈性女子。只是今天确实要下雨了。说来就来,倾盆大雨哗哗就被倒了下来,萧和瑾仍就慢慢走着,他从小就喜欢雨,雨再大也不打伞。此时的他越发放慢脚步,边走、边想、边笑……突然眼前一亮,不远处一座灯火通红的古式宅门,门匾上赫然写着:“碧螺”!闭上眼睛闻,竟传出缕缕茶香。这就是那个以采茶女为中心的大宅门,也就是现在许家的居住地。
嘴角一边向上一翘,那如星的眼珠子一转,坏心思便来了。
萧和瑾绕到府院后面,察看着那由竹子和石头、石柱混合成的屏障,得意了:“嘿嘿,这么精妙的八卦阵,可正适合我啊。”只见萧和瑾一转一转又一转,斜着走,直着走,横着走,有时还后退,却一会儿功夫出现在院子里了。但见一条明明的细流从山上曲折而下,注入到园子那块十米见方的池子:这是将玉山泉水引下来了。园子中的几间竹房倒是简单朴素。这寻常的建筑风格更令萧和瑾着迷,而刚才竹林中的那些开的分外妖娆的曼陀罗已经令他惊讶,要知道这可是南疆花卉啊,其他地方也开得那样美艳确实令人佩服。
此时一位十三四岁的女子正匆匆走向园子中的高塔,看那身形就是萧和瑾白天碰到的那位,正碰上从塔里走出来的文卿。“文卿姐,还是你早!都好了吧!”许文卿笑着却依旧淡漠地说:“这雨就是连着下半年,茶叶也不会受半点影响了。”
“说起这下雨,就想起那气人的家伙了。”
“哦,又想起来了?从回到家你都第几次了。”
“哼,又清高。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不也想人家吗。”许文卿稍有点愕然,仍就淡漠地说:“呵呵,你到长本事了。那何以见得啊?”俩位相伴着走入一间竹亭坐下。
“这——”萧和瑾看着那完全出现在灯光下面此时面目清晰可见的许文卿不禁失声。
“什么人?”一股凛冽之气由许文卿身体迸发。“积阴难返,重阴盛阳。姑娘只剩三月幸福时光了,却不知何以还这般霸道。”萧和瑾依旧是一脸微笑,但脸上绝无调皮神态,而是一脸肃穆:萧和瑾走出阴荫来到离竹亭几步之遥的地方,双眼盯着许文卿,任雨水拍打着自己。
一群人闻声赶来,将萧和瑾的后面前面层层围截;在众人陪同下走出一位年约花甲精神饱满的男人。身边的那位即上午划船的被许文卿称为叔的,一脸严肃的问:“公子即识得,可也医得!”掩不住的喜悦自然流露。
“医是医得,只是……”萧和瑾潇洒地转过身,留给许文卿一个含情脉脉的秋波。
“不管多少,你开价。”这位老人马上接口。倒是萧和瑾记仇:“这年头,动物也会喜欢钱,真是可笑!不知您能否做主呢?”已将目光转向中间那位,这位自是许万金。
“几成把握?”许万金徐徐地问出一句。
“那得看许先生有几分诚意。”
一阵短暂的沉默,“你要是能医好文卿姐,我带着我家的碧螺春嫁你!”那少女急出这么一句话,但没人敢发出一丝嬉笑,萧和瑾眼珠子咕噜一转,“多谢这位妹子提醒啊。”萧和瑾转头鞠了一个道谢躬,有回过头来直逼许万金:“许小姐一年的创利是多少?许先生心中有数吧!”
“几年?”仍就徐徐地问。
“许先生真是痛快人!我不要利,只要茶,十年!”萧和瑾又显出那玩世不恭的神态。众人将目光移向许万金,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仅仅只有五秒。
“许叔,派人送萧公子出去吧。”许文卿冷漠中透着一股凉意,“婉妹,到塔上取些碧螺给萧公子作纪念吧。”已从回廊走回屋内。划船的许叔望着许文卿离开,又回视许万金,无限感慨;许万金闭上了眼,见而不见。
“……”划船许叔将手里的伞业扔了,也让雨水拍打着自己,对萧和瑾:“年轻人,走吧。”萧和瑾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划船许叔出去呀,经过许万金身边时,留下一句:“名不虚传!”倒是这个时候有人笑出了声。“年轻人,恕不远送。”划船许叔拱拱手,转身回去了,却没有人遵照许文卿的意思送出碧螺春来。
日子也便这么过了,采茶女继续采茶,商人继续赚钱,游客继续游玩。
当八个十来岁的孩童抬着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出现在碧螺府门前时已是三日午后。“叫你们二当家出来!”放下石头后,一人大声地对着府内叫。在前院正察看茶叶蒸制的划船许叔听到这叫声不禁纳闷,却赶忙迎了出来,看见眼前之人不禁皱眉,这八个可是最大只有十二,最小只有八岁的这儿出了名的惹事不生非的“祸乱八游”,便不便发作,正要开口。
“兄弟们,看看没错了吧!”那貌似大哥身份的回头询问,其余七人上下打量一番齐声说:“错不了,错不了。”那大哥就将一封信笺塞到划船许叔手里后一溜烟带着七哥兄弟消失了。划船许叔赶忙拆开信,不禁喜上眉梢,激动地叫道:“来人!”搬石头了肯定是。
月亮快要下山的子夜时分,萧和瑾又从石竹林绕进碧螺府,这次划船许叔却已等候多时。“爱财如命的那位不在吧?”萧和瑾头也不抬地问,“大哥出差,八天后中午回家。”
“那么正好!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临时还需要些什么?”
“没了,十二点让小姐去就好了。”划船许叔目送萧和瑾走进准备好的房里就转身道许文卿那边去了。
只见萧和瑾将那块大石头放到一个更大的木浴缸里,加入了早已备好的深井水,将自己这几天采集来的七七四十九味阴性草药放入,下面开始加火,萧和瑾试着水温合适了,从另一个盒子里取出一只手掌大的蝎子,将自己的手指放到蝎子口中让它吸食自己的血。看着,看着,那条已由黄变黑、又变得通体发白的极阴之蝎,一点点变红,约有盏茶功夫,那白蝎子已通体红润,那家伙吃饱了一松口却掉进了滚烫的水中,可怜饱食一顿后就上了黄泉路,最后还被水煮,肢体尽碎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这许文卿的病也真是怪,其母阴气本重,又加上难产,致使她越发阴气旺盛;她还又生长于天下极阴之茶的家里,又是阴上加阴。体内的阳气便得不到扩展,郁积一处,印堂泛出黄光。十四岁刚开始采茶时发作过一回,许万金也给请过些医师,只是这病西医没见过,平常中医也只是略知皮毛,倒是最后碰上个很老很老的中医才道明病因。可也只是留下几副调补的药方,有一日算一日吧,过得好也不过四载时光了。然真可谓天无绝人之路,被萧和瑾遇上了。有怜香惜玉之心的男人怎舍得让一位天仙般的女子红颜命薄。
看着药侯差不多了,萧和瑾渐渐弄小了火,此时过道内也传来了三人的脚步声。萧和瑾收起家什出了门来,迎头就碰上了许文卿,划船许叔和许婉。
“控制水温,过了丑时再出来——明天我再来。”许文卿和许婉似乎欲言但又止了。划船许叔依旧激动地说:“我送公子。”
“哦,不必了。只让许大小姐一个人进去就好了。别让人打扰!”萧和瑾回头说了一句,就从石竹林出去了。至始至终都没正视文卿一眼。男人总是这么怪,可能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吧。
一连七日都是这样,尽管每日入药的四十九味草药种类要换,但那生长于阴湿之地的条件可是不能变的;而且每一日一块大青石,一只大白色蝎子也是必不可少的;可萧和瑾的话是越来月少了,后来索性连句哼都没了,但人和人熟悉后话本来就是多余的啊;那件破衣服终于显得有些旧了;脸上的怡人光泽也暗淡了许多。许文卿是感觉好多了,虽然这几天觉得有些疲惫,但已觉得清爽多了。
当第七日她从浴缸里出来时。没有像以前六日一样回屋休息。一种感觉,女人的灵觉在索引她去石竹林。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去,但她就是去了;划船许叔叫她都不应,也只好跟着去了。那感觉将她带到一处,那儿趴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