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隋唐演义/单秦单]洛阳花落》笑千刀

23、第二十二章

　　罗成星夜赶回瓦岗，妥帖安置好母亲和哥哥的骨灰，横剑立誓必将杀回北平为父亲报仇，之后便跟着秦琼率领大军直攻长安。
　　宇文成都日夜行军赶回长安，在父亲得知罗成离开后不出意外的一顿打骂，可这回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不会像小时候般挣扎，也不会试图做最后的努力让父亲了解自己的想法。听着宇文化及责问为什么不留下罗成，不知道将来我们需要人手么？宇文成都只是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睫毛仿佛从背后被责罚而打裂的伤口中缓缓涌出的血液一般，慢慢的垂了下去，掩盖了所有的情绪。

　　长安已近在咫尺，罗成却越发的沉默，每日除了和秦琼商议军情，余下的时间便在加紧操练武艺，不论谁劝说都毫无作用。
　　宇文成都进宫向杨广复命被司马欣阻拦，宇文化及带着一脸和蔼的笑容从他身边走过，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瓦岗大军在长安城外安营扎寨，罗成系好了白色的大氅，手中握着银色面具，露出连日赶路以来第一个笑容，他撇了撇嘴，双眼之中却毫无笑意，紧接着银色的面具被捏的粉碎，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
　　宇文成都重甲在身，看着皇宫外明媚的阳光，缓缓的跪了下去。与此同时诗词的最后一句彻底消散在殿内，宇文成都一如之前每次般庄重的跪拜后起身，红色的长袍仿佛千军万马跟随其后，他手握凤翅镏金镋，像以往任何一次出征一般走下阶梯，走向城外。
　　即使信念崩塌，国不将国，他还是宇文成都，必定会遵守当日接过“横勇无敌天下第一”的金牌时立下的承诺，誓为大隋效忠，直至死亡。

　　攻入长安得到玉玺，罗成掉头赶往城门。可终究晚了一步，鲜血洒于黄土，被撕裂身体的宇文成都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然而在看见罗成手持五钩神飞枪纵马而来时双眼突然亮了一下，用尽所有的力气抓了把黄土，又仿佛无力般摊开手掌，任由沙土从指缝中滑落。
　　罗成跳下闪电白龙驹，由上而下的看着宇文成都，一开口便是冷酷无比的话语，音调中找不到任何感情：“我日夜勤练就是为了亲手打败你，想不到天宝将军如此无能，妄称天下第一。”
　　宇文成都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神情却变得从容，他静静的看着罗成，目光中甚至还有几分意外的欣喜，完全不似一个只能无力等死的人，倒像是完成了心愿般放松。
　　反观罗成则焦躁起来，他皱紧眉头，仿佛非常不甘愿的蹲了下来，看着宇文成都再次抓起黄土而失败的手掌，死死的盯着对方几乎涣散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宇文成都似乎笑了一下，视线从罗成的脸庞上错开，看着最后一堆沙土从自己的掌心中被风吹走，安静的闭上了双眼。

　　根本不顾及他人的看法，罗成带着宇文成都的尸体回到大营，命令军医将他的身体缝合，当天晚上搭起高台将他火化，第二天一早就向秦琼告假，说两天后必定追上大军。秦琼本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看着自从回来后变得越发沉默和消瘦的表弟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点头同意。

　　罗成并不了解长安附近的地形，只是找了个一眼望去最高的山峰，背着五钩神飞枪和白色的小坛子一步步攀爬到了那座山的顶峰。山顶晨风极大，吹的罗成的大氅猎猎作响，可仿佛毫无知觉般，罗成丝毫感觉不到被强风吹动的发丝打在脸上的疼痛，缓缓的掀开坛子抓出一把灰白色的粉末。
　　然而粉末还没被山风完全吹走前便染成了暗粉色，全是罗成掌心的血迹，爬上山峰时一块又一块的石头在他双手和身上留下的痕迹。

　　不出几下，罗成的右手再次伸入坛内却发现已没有能够撑满一拳的粉末。
　　这已经是第三个骨灰坛子，可罗成还是会忍不住去想，明明如此高大的人到最后也不过是这些分量罢了……可想着想着罗成又笑了起来，倒转坛子让粉末全部被风吹尽，又将那个留下好些血红手印的坛子彻底砸碎，对着长安门口的方向说道：“不负所托，令君常伴山河，也算我罗成没有失信于你。”说完便爬下山峰，也不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纵马急追瓦岗大军去了。

　　然而还没进瓦岗寨门，罗成就看见单雄信催马往外走，来不及说上一句话，秦琼又匆匆出现，冲着罗成点了点头便去追单雄信。
　　“五弟，你一定要走？”秦琼终于抓住了马辔头上的缰绳，拦住了单雄信的去路。
　　“二哥，你看李密哪里有点明君的样子？！”不是明主有如何能够留住你？
　　“他用玉玺换萧美娘的确过分，如若他继续执迷不悟，我们就依当初的计划形式，另择魏王。”
　　“现在的瓦岗已不是当年的瓦岗，大哥和三哥都走了，其他兄弟也走了好几拨，还有谁能当魏王？”不是明主立了又有什么用，又怎么能实现你心中天下太平的愿望？
　　“可……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我能去的地方。”放眼天下，除了洛阳和北平还有什么地方不是李唐的势力范围，还有什么人拥有平定天下的势头和实力？但北平的窦建德又是四十六弟的杀父仇人，怎么能投靠？
　　“五弟！为兄再问一次，你就不能不走么？”
　　“二哥，我安顿下来一定给你写信。”既然大势如此，早晚要分别，长痛不如短痛，我决计不会成为二哥的妨碍。

　　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无话可说，秦琼只能一把抓住单雄信的手掌死死握住，而单雄信则垂下头怎么都不去看秦琼明知无能为力却仍不愿放弃的目光，只能抬起另外一手覆盖在他二哥的手背之上，又重重的握了一下，掉头离开。
　　秦琼在分别的林子里站了很久，单雄信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他都知道，五弟唯一能去的地方他也清楚。然而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秦琼没来由的想起了当年单雄信闭门不见他的情景，那时虽然也有些惆怅，但心里总是安定的，仿佛料定了两人之间不会有任何问题，可现在却觉得忐忑和疲惫，累的只想找一个地方，找一个人陪着好好休息，可惜那个唯一可以做到的人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连一丝影子都没有留下。

　　不出几个月李密彻底失德失心，除了王伯当瓦岗旧部全数离开，秦琼、程咬金、罗成收到徐茂公的来信后决定投奔李唐，但临行之前秦琼却提出先去一次洛阳。程咬金和罗成都明白他的意思，便问也不问就点头同意。
　　然而当秦琼看见跟在单雄信身后、微微隆起肚子的王玉凤，霎时如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了下来，早就盘算好的那句“等天下平定二哥便带着你还有表弟找个僻静的地方隐居。”如何都说不出口。
　　单雄信已经娶了王世充的女儿，公主已经身怀六甲，再加上旧仇，如何能放下洛阳不与李唐敌对？秦琼只得眼前发黑，心头一片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