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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系相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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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满月升起,仿若最明亮经久的夜明珠,泛着银光铺洒大地。
他坐在屋顶的巨大雕像上,月光描绘出他孤冷凄清的身形,雕像下风铃在夜风中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原本该是宁人心神的声音,此刻在他听来却是心中一片烦躁。每到满月,体内的守鹤便会异常活跃,一不小心就会让它获得身体的主控权,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仿佛身体随时都会不属于自己。
曾经,每每在守鹤占据他的身体之时,他都会有这样一种想法,自己会不会就此消失?好在这种情况从未发生,他很好的镇压着守鹤,让它无法为所欲为,可一到满月他的控制力就弱了不少。所以,这种时候不论他再累,也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总是呆在黑暗一隅,彻夜不能闭目,静静度过这段烦躁的时光。
他不喜欢这个时候被人打扰,因为这会让他极易失控。
但今晚,他很明显不能如愿了。
我爱罗看着那个被折了双臂的男人微佝偻着身躯慢慢向他靠近,用狂妄的语气宣告他的死讯。
又是一个无聊找死的人!他能感受到守鹤在他体内膨胀的身躯,仿佛随时会破开他的身体释放出来。
心中烦躁更甚,他用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着不远处依旧不明白自己处境的男人,真是可悲啊!
意识渐渐模糊,他看到那个男人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那种仿佛看见怪物的目光,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多的目光。
守鹤的动作很快,几乎只是一瞬,对方便成为了它的爪下之魂,他很快又获得了身体的主控权,很累,他大口的喘着粗气,还未来得及对刚死去的人产生任何感想,眼角的余光便瞟到街道上那个娇小的身影,小小的,融入整片夜幕中,如果不是他眼力过人,或许还不会察觉她曾出现。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冰冷的眼神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他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或者说不愿去看清,反正除了把他当怪物外也不会有其他。
他就这么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步回身走到之前的雕像上坐下,在缓缓走动的过程中,他仿佛看到回神后的少女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再没了往日看他时的从容。
胸腔的地方似乎有种胀胀的喘不过气的感觉,很难受,他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有多少年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是他曾经最熟悉的疼痛。
算了……很久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他也未察觉的落寞,至于话中的意思,连他自己都还不清楚,只是恍惚间,觉得自己失去了某些东西。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她呼叫自己名字的声音,距离很近,一声比一声急促,却又似带着某种期待:“我爱罗君!我爱罗君!我爱罗君……”
幻觉?他想着,继续在雕塑上吹着夜风,冰冷的风迎面刮来,透过衣间的缝隙灌入,直触肌肤,很冷,但他觉得这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温度。耳边花夏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他再次感到心烦意乱,与之前守鹤在体内的躁动完全不同。他抱着头想要将脑海中的声音甩出,却发觉不论怎么做声音都没有消失,而后,他缓缓起身,带着一种未知的心情沿着屋顶的瓦片沟壑走到屋檐前,她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幻觉?眼前出现少女娇小的身影,他再一次疑惑,但那凭着栅栏张望着屋顶的人不论他看几次却依旧没有消失,她的唇上下翕动,吐出的是他的名字,直到看到他,她的眼睛弯成了一片月牙,他知道,每当她心情愉快时,总会露出这样的微笑。此刻,她冲他招着手,眉目间全是喜悦。
为什么,她明明该恐惧他体内的守鹤,为什么她看着他的目光中还是只有欣喜与温情呢?他不明白!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夜空中如飞鸣的蚊虫,细不可闻,而她的笑颜与整片清冷的月光融为一体,似乎连月也变得温暖。
“抱歉啊,我爱罗君,我上不来!”“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不离开?”她似乎没有听见或者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他不得不详细地重申了一遍。
“因为好不容易才能遇到我爱罗君一次,我不想就这么离开啊!”
“不怕吗?”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连带着胸腔的部位也开始抖动。即便强大如他的父亲都畏惧着他的存在,为什么这样一个弱小的人,却在看到守鹤之后,还愿意带着世上最美好的笑容靠近他?
“嗯,吓了一跳!这就是我爱罗君身体里的怪物吗?”
“那为什么不逃跑?”
“刚刚不是说了吗,因为好不容易才能遇到我爱罗君一次,我不想这么离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说完后又觉得这番回答可能会让问题回到原点,转而补充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害怕,却又舍不得离开,想和我爱罗君呆在一起,即便不说一句话也会很开心!大概是因为想和我爱罗君呆在一起的心情多过于恐惧吧,所以脚不受控制地就将我带到离我爱罗君更近的地方了。”
“可是,我没有在你的眼中看到恐惧!”这样的解释让我爱罗微微一愣,但还是没有阻扰他继续寻找答案,一个他心里想要得到的答案。
“在上来的路途中,我想了很多事,不知不觉就不再恐惧了!那时头脑很乱,想的东西几乎都忘记了,但我还记得两件事!”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向我爱罗的眸子中都带上了笑意,“第一,怪物是怪物,我爱罗君是我爱罗君;第二,如果有这么强大的怪物在我爱罗君的身体里面,那我爱罗君就有着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己!这样一想,我就觉得安心了好多!”
只知所然而不知所以然的花夏,完全不明白将守鹤封印进身体内的风险,回答中充满了漏洞,而这也不是我爱罗心中所寻的答案,但在这一刻,他却释然了:“要上来吗?”
第一次,他向她伸出了友谊之手,她在错愕间受宠若惊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回答她的,是他葫芦间自发向外溢出的泥沙,聚积在她脚下,而后缓慢地将她移到他的身边。向来只用于战斗的沙砾,第一次用在除毁灭之外的其他地方,花夏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其实我爱罗的动作是那般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不小心将她摔下去,让她受到伤害,虽然发生这样的事几率小到忽略不计,但他还是在担心着她。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中一喜,往日间他种种冷漠的神情仿佛被风化般慢慢在她脑海中形成一粒粒沙子消失不见,能与他这般相处,即便只是短暂的一刻,她也觉得一切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