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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道剑·醉云夕(BG) ...
云醉推开门的时候,身影不由得顿了一下。
警惕的眸光一闪而过,又立刻消失在那双冷静睿智的眼里。他不动声色的带上门,自然又随意的环视了一下屋内,微微低下头,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穿梭在书架之间,脚步声绵长而平稳。
故意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还来不及垂下眸看,身后就有个人影疾速掠过,轻盈地带起一阵风撩起他的道袍,眼看就要夺门而出,云醉即刻转身,长剑出鞘的一瞬间,剑气硬生生地挡回了对方那双正要推开门的手。
一双细白却隐约有几道伤疤的手。
对方自知逃不掉了,便不满地转过身来,云醉一边朝那人的方向走去,一边透过书架的间隙打量着对方。可由于视线的局限,只能看到一身浅色的白蓝相间,腰带上刻着纯阳的门派标志,简洁大方又不失出尘之意,一看便知是纯阳初级弟子的道袍服饰。
心生疑惑,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师兄好。”
方抬眼,对方就笑盈盈地看过来。
云醉微怔,原来是个小道姑。
等等,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她那眉目间看不透的几分高深莫测究竟是什么?
松了一刻的心立刻又抓紧起来,神色上却继续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缓和了语气,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平淡笑意:“这位师妹有些面生,不知可是新入纯阳,在下尚未见过。”
给了台阶下,小道姑爽快的顺着他的话说:“师兄说的正是。”
云醉笑意深了一点:“既如此,不知师妹是哪位师父门下?”
“……”小道姑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神色间闪过一丝尴尬和惊讶,似乎并没有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云醉看见她那双眸里有计较的光飞快闪过,心中已明白了大半,不由得在心中暗笑一声,却按兵不动地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片刻后,小道姑倔强地抬起头来:“那不知师兄又是谁门下?”
云醉自在一笑:“在下师从静虚一脉。”
“静虚?谢云流?”小道姑不由得脱口而出,方又感到自己露了破绽,连忙敛住脸上有些激动的情绪,旋即有些尴尬地摸摸脑袋,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啊,听到师兄这样说突然有些熟悉,应是入门时听谁提过,想来……想来我也跟师兄一样吧。”
云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挑挑眉:“当真如此?”
“当、当然!”
“那不知师妹前去拜见过师父没有?”云醉将计就计,玩的不亦乐乎。
“谢云流回来了?”小道姑睁大了眼,万分惊诧的语气与前一刻截然不同,说完又如刚才一样连忙收敛起来,低着头有些慌乱的结巴道,“这……师父他……唔……”
“既然连师父究竟在不在观中都不清楚,师妹当真是我纯阳门下?”不再拖泥带水,云醉眸中的柔光尽数褪去,讽刺而质疑化作一把把利剑,伴随着长剑在空中挥舞摆起剑势的声音,云醉的神色明显凛冽严酷起来,厉声喝道,“又是一个来盗我纯阳武学的人,看剑!”
小道姑眸中露出震惊之色,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都没有来得及试图躲开。
她就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云醉的剑就这样穿透她的肩膀,云醉本料想她会因身份败露而跟他正面过招,哪知对方竟只是不偏不倚站在原地,硬生生承了他这一剑。
“你……”不由得也跟着停了下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道姑捂着肩膀,鲜血透过她的指缝潺潺流下来,她抬起头看着云醉,神色一成不变,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因疼痛而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让云醉不知怎么也跟着心软了一瞬,收了剑走上前:“你……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小道姑就这样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并且直挺挺地靠在了他身上。
云醉自然而然就担负起了照顾小道姑的责任,一来是因为他本只是想逼退而非伤人,二来看着小道姑一副看似高深莫测实际笨拙又不善隐藏的模样,他料想对方或许也并没有什么恶意。反正江湖上每天都有那么多来纯阳偷师的人,比她恶劣的多到不在话下。
她若是有点意识,就不会傻兮兮地受那一剑了。
想到这里,云醉一边煎药一边看着安静躺在榻上的小道姑,不自觉微微一笑。
而与此同时,小道姑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一直隐藏在道袍下的腰部挂件就露了出来,云醉微微眯起眼,放下手上的活走上前,低头细细一看。
是伯氏埙。
原来她是藏剑山庄的人。
“怎么,原来连藏剑山庄也要来偷我纯阳的武学了吗?”
小道姑醒来的时候,这是云醉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而她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一时半会没来得及反驳,云醉便也不再多言,径直将熬好的药递给她。小道姑乖巧地低头一勺一勺喝着药,过了一会连云醉都忘了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时,她转头看着他轻轻回应道:“我是为我自己来的,与师门无关。”
“每个人都可以这样说。”云醉毫不在意地回答。
“可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
云醉不知怎么就默然了一下,好像觉得她说的也没错。停顿了半晌,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他转头交代道:“无论如何,待你伤好,我会即刻送你下山。”
小道姑半晌没有回应,过了许久才轻轻听她说了一个字:“好。”
这次一切都按照云醉的计划进行,小道姑的伤很快就好了,云醉也很快就将她送下了山。然而他仍旧没有料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继续在藏书房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抓到了坚持不懈前来偷师的小道姑。
“你到底想怎么样?”云醉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将她送回了山下。
“江湖盛传纯阳武学之精妙,我很好奇。”小道姑答得实在。
“所以?”
“所以我就来了。”
“……”云醉一口气闷在了胸中,蹙眉道,“你可知这是门派秘辛?”
“所以我是悄悄的来。”
云醉顿时感到自己已经不可能打败她了,哭笑不得的愣在了当场,还来不及想到怎么继续劝服她,就听到小道姑又继续说起了她的歪理:“如果当真精妙无双,世上肯定没有几个人能真的达到修成境界,更何况我这么不擅武艺之人,不过是想瞻仰一下而已。”
“不擅武艺?”云醉惊讶道。
而小道姑已经开始答非所问了,径自像表决心一样说道:“就算你不让我去,我也还是会去的,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不会每一次都被你抓到。”
“这可不行。”云醉断然拒绝,眉目间敛起几分肃色,“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小道姑转过头,一双大眼睛眨吧着看着他,眼珠骨碌碌地一转,然后坚定不移地拿起佩剑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道长可愿赌这一赌?”
云醉登时兴趣盎然,挑眉道:“贫道奉陪到底。”
“好。”小道姑朗声答道,似乎很欣赏他的这副豪情爽快,眉宇间也露出几分与往日天真乖巧截然不同的厉色,二话不说长剑出鞘,她一个后跳退出数尺,已凌空起了剑势,“上回是我大意疏忽才被你刺了一剑,这回可没那么容易了,不过我们先说好,谁输了听谁的。”
“输?”云醉简直匪夷所思。
“就是输。”小道姑斩钉截铁地重复,眼里闪过一丝机智和狡黠,旋即嘴角一弯灿烂笑道,“要是不想听我的,道长这么武功高强,一定能阻止我输给你的,对吧?”
云醉忽然感到额边多了一滴汗:“……这个自然。”
“那就好,自古以来剑离手者为输,只要道长让我的剑一直留在我手上,我就听你的。”
云醉忽然感到脚前又多了一个坑:“好……”
“那开始了一二三。”
“嘭——”
他的好字还没有结束,小道姑就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说了开始以及将自己的剑丢到了地上,云醉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情况,基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小道姑就已经拉上他的手腕开开心心地往华山的方向跑去。
这根本就是纯纯粹粹的作弊。
云醉看着她在自己几步之前的背影,憋了一肚子的气还没想好怎么发,就发现他们已经走上了华山的山道。小道姑适时地回过头来,看着他一脸憋屈的正要发怒的模样,率先补充了一句:“愿赌服输,兵不厌诈,道长不要失了纯阳宫的气度。”
于是他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看着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纯阳宫,忽而想到了什么,问道:“认识这么久,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我?”小道姑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我叫叶寻夕。”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进耳里,薄雾中的阳光落到她嘴角,那个笑容不知怎么就变得耀眼起来,明明一身纯阳宫浅淡清和的素衣,却好似看到了她在西子湖畔身着藏剑黄金褥时所迸发的明艳亮丽的色彩。
尽管混入了纯阳宫,叶寻夕也没有做的太过分。
云醉一颗提心吊胆又自责内疚愧对师门的心也渐渐平复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这个叶寻夕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不擅武艺”,那个赌就算她不作弊自己好像都很难让她赢。书房里的那些心诀剑法粗浅的她倒是能看看,一旦稍微有些复杂,便一头雾水,什么也明白不过来。
有时候云醉看着她悄悄躲起来练一些纯阳招式的模样,只觉得好笑的不得了。
那真的是练剑法么?东倒西歪,歪瓜裂枣,她在藏剑山庄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时间久了,叶寻夕会这样气呼呼地瞪他。
云醉却丝毫不收敛脸上的笑意,一边笑一边执起她的手,贴在她身后叹一口气,认真而又温柔地道:“来,我教你些基本的。”
热气呼出来,轻轻地盘旋在耳畔和脸颊,叶寻夕的目光忽而就有些颤抖。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眨眼就已是三个月后。
这段时间,纯阳宫武学被盗的事件愈演愈烈,李忘生下令纯阳弟子提高警惕加强巡逻,定要断绝这不正之风。云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又一度撵了叶寻夕下山,这回她没有说什么,安安分分地跟云醉告了别。
云醉心里其实有点难过,一颗心莫名好像空出了一块。
不过他知道过几天又会习惯的。
可就在第七天的半夜,纯阳宫嘈杂喧闹的鼎沸天际。云醉知道一定又是偷师的事,烦不胜烦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盖住耳朵,依然翻来覆去被吵的没有一点睡意。
受不了的坐了起来,可才一坐起来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他愁容满面的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要知道在这华山长年不变的雪夜离开温暖的被窝是每一个纯阳都不愿意干的事,于是正打算着当没听到,门外的人就二话不说撞了门进来。
是叶寻夕。
云醉看着她不由得愣住。
叶寻夕还来不及看他,就连忙回头重新关好门,飞快打量了一下他房里有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发现之后毫无办法地跳到了他床上,把自己闷进被子里躲起来,还顺带踢了他一脚:“下去!”
云醉看得好笑,伸手拿过一旁的道袍慢悠悠穿着,不急不慢地道:“好,我下去,我下去了人家一眼看到床上有个包子也没关系,反正不用我解释。”
闻言,叶寻夕一下钻出被子,气呼呼地瞪着他。
而他乐得清闲,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正要起身,叶寻夕一把将他抓住,又着急生气又没有办法地妥协道:“那不准下去!”
仿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云醉咧嘴一笑。
两人一起往被子里一缩,叶寻夕将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看不见此刻云醉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听到对方低低说话的声音里全是浓厚的笑意,一双手还伸了过来,将她捞进怀里:
“来,靠近点。”
他低低说着,搂住她腰的手微微用力。
暖炉一样温度即刻贴在皮肤上,叶寻夕方才在外所受的寒冷一扫而光。她静静靠在他怀里,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在黑暗里恍恍惚惚地睁大了眼睛。
门外很快有人敲门,云醉假装熟睡没有回话,顿了片刻那人推了门进来。
“师兄?”小师弟试探性地打探着,然而黑乎乎的视线里什么也看不清。
“嗯。”云醉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都还有些惺忪的睡意,他微微转身看了那个小师弟一眼,作势正要起身,那小师弟却连忙挥了挥手制止道:“师兄不必起来了,看来那小偷并没有来这里,我们继续去追了,师兄也请小心。”
语毕就这样退出去了。
关门的声音才发出来,他怀里的人即刻推了他一把。
云醉这回依然没有松手,只是理了理被子让她把头露出来呼吸,暗色间和极近的距离里,他的声音有些蛊惑人心地传来:“别闹,天冷,睡觉。”
说完还将人搂得更紧了一点,下巴刚好抵在她额上,稍微低头就能落个吻。怀中人果然没有那么乖的依然在挣扎,云醉就干脆低头吧唧了一口,叶寻夕果然就不再动了。
这一晚抱着佳人睡了个好觉。
云醉醒来的时候,叶寻夕还好好地窝在他怀里,窗外的雪光天光已将屋内照得大亮,云醉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一根弦就被轻轻扯动了。往日里早已习惯孤身来去,无牵无挂,不知为何今天忽而觉得身边多一个人,也并不是一件那么不好的事。
“寻、夕。”
他看着怀里的人,若有所感地念她的名字。
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悄悄低头又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留在我身边吧。”
叶寻夕醒来之后好像有些别扭,云醉也有些别扭。
一个原来一定要留下来,现在却好像巴不得赶紧走,另一个当初把人家撵了一次又一次,这回又巴不得人家留下来。坐在桌前喝茶的时候,连气氛都跟着奇怪了起来。
“我……我要回藏剑了。”半晌,叶寻夕低着头这样说。
云醉一时没有回话,看着远处的目光隐约有些飘忽,不知脑海里究竟思索了一些什么,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看,又好像并没有不好看,叶寻夕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试探过去,就刚好遇上他转回来的目光,四目相对,他倏地一笑:“等过完中秋再走,好不好?”
叶寻夕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也不过是下个月了。
看着云醉脸上有些僵硬的笑,她终于点了点头。
论剑峰上的月总是格外的亮。
中秋节这天,云醉早早等在了论剑峰,他到的有些早,准备了一桌的美酒佳肴和必不可少的月饼,当然,还有那些用来讨女孩子欢心的烟花和花灯。
忙完了坐下来饮酒小憩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上个月在太极广场遇到师妹师弟时的情景。
“哟,师兄!”
师弟师妹们围过来,眼睛纷纷扫过他被他强制牵着的穿着纯阳服饰的叶寻夕。
“师兄,你什么时候拐走了新来的小师妹啊?”
“啊哈哈,最近,最近。”
“师兄骗人!不是一直宣称看破红尘么……”
“就是就是!我还以为就算我没有机会,大家也没有机会……”
“师兄骗人!”
“骗人骗人!”
小姑娘们吵吵闹闹的,云醉觉得有点头疼。
可叶寻夕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凉,她轻轻看他们一眼,径自先行走过。云醉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怔愣,一瞬间只觉得那么生疏,他不禁去想是不是因为她所着衣裳过于素净清冷,若是穿上藏剑的明黄,是否就不会这么冰凉。
“师妹们乖,别闹,别闹。”云醉连忙摆摆手企图脱身追上去,但师妹们正值愤怒之际,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不准他离开一步。
他站在人群中,看着叶寻夕的身影越走越远。
大约走到十五尺的时候,叶寻夕忽然转过了身,一双眼明晃晃地远远看着他。
云醉脸上附和着师妹们嬉笑的表情就立刻止住了。
“我、生、气、了。”她轻启朱唇,声音不大不小地传来。
云醉的眼睛骤然放大,顿了片刻,倏地冲出人群追到她面前,二话不说,高兴地伸手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
这几天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里莫名的畅快。
想着又豪饮了几杯酒,思绪就变得更加飘飘然起来。幽静中,一轮圆月孤独地挂在天幕上,脚下冰凉的白雪万年不化,他一杯一杯酒耐心地等着,似乎已经忽略了时间,直到夜幕里渐渐飘起零星的雪花。云醉有些醉意迷蒙的眼轻轻扫过桌上的美酒佳肴,不知是否眼花,竟发觉那些东西上面已然覆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身后终于有缓慢的脚步声,叶寻夕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云醉已是有八分醉了,听见那一点动静借着酒兴比往日更加主动起来,回头时脸上都是畅快的笑意,丝毫不在意这等了这大半夜的寒冷和孤寂。等着叶寻夕走到他面前了,就仗着那几分醉意撒泼,一把拉过她坐在自己腿上,倾身就吻了上去。
叶寻夕没有躲开,似乎有些习以为常,但究竟为什么这么习以为常,谁也不知道。
半晌后云醉放开她,心里已经是满满的柔情蜜意,这是一种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感情,恨不得把所有的好都塞给面前这个人。只是那时候他实在是有些醉了,视线所及之处始终像隔了一层雾,借着中秋明亮的月光都看不清怀中人的表情。
叶寻夕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或许是知道他醉了,脸上的表情也就没有掩藏。
那样凄冷,那样冰凉,好似这在下的雪,落进眼里心上都是一股刺心的凉。她用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异眼神静静看了他半晌,接着不动声色地伸手拿过桌上的葡萄塞进他嘴里,低声道:“我要回藏剑山庄了。”
喝醉了的云醉不以为然,抱着她大笑道:“好啊,明天我送你。”
“不必了。”叶寻夕答得清醒。
“怎么不必?山路难行,这又要下一夜的雪,没有我领着你,走丢了怎么办?”云醉的笑意更浓了,唇齿间溢出的笑声好不畅快,似乎还在取笑怀中这个丫头傻乎乎的没有他怎么行,他将头埋在她颈窝蹭了两下,耍赖撒娇地重复道,“嗯?你说,走丢了怎么办?”
一遍一遍,似乎就要她给个答案。
“不会走丢的。”叶寻淡淡回答,紧接着轻轻推开他,伸手理了理他蹭乱了的额发,盯着他又看了看,微蹙着眉叹了一口气,“怎么喝成这样?我去给你端碗醒酒汤来。”
语毕,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
叶寻夕就这样飞快的离开,快到云醉还来不及抓住她的衣袖,就好像看见她的身影已经远在了千里之外。他努力睁大眼,试图看清她离去的方向,这才发现月光下那一个越来越远的单薄的背影早已换下了纯阳宫素净的道袍,如今穿在身上的,是金灿灿的藏剑武装。
纯阳宫门外的一棵树下,叶寻夕对着站在树下的那个人跪了下来。
听到动静,那人回过头来,左脸上黑红色的线条纹身张牙舞爪,将他整个人显得霸气而狂妄,幽暗的目光在夜色里看起来不禁有些可怖和森然。
他朝叶寻夕伸出手,冷声道:“如何?”
叶寻夕低着头,却将手中之物高举于顶,双手奉到他面前,听到他拿到纯阳宫武学秘籍之后恣意狂肆地大笑出声,那么刺耳那么尖锐,也只能微微闭上了眼不说话。
然后,那人连忙笑着伸手将她扶起来:“我的夕寻,果然不会让我失望。”
声音里是满意后才会露出的温柔,就如自己家的狗立功之后才会给的奖赏,见她只是乖巧地低着头没有回应,他纤长的手指就扣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目光缱绻流转于她脸上,就像在看自己的私有财产。
末了,他勾起嘴角,手指霸道又温柔的抚在她的唇上,眼里在思量着什么微微蹙了眉,最后又化作一声不屑地嗤笑,尚未及分辨,他的唇就就不由分说覆了下来。
叶夕寻无声地承受着他的吻,就像以前承受过的千百次一样。
吻够了,他轻轻离开她的唇,满足而肆意地舔了舔嘴角,捏着她的下颚细细打量,眼里浓重的独占欲却像是最后通牒一样阴沉的警告:“只是记好了,既然是我的东西,就不准染上别人的味道。”
第二天云醉是在吵闹声中浑浑噩噩地醒来的。
整个纯阳宫像是出了滔天大事一样,沸沸扬扬地就像炸开了锅的蚂蚁,宿醉过后的他摇摇晃晃地从论剑峰上下来,第一反应不是抓一个师弟来问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叶寻夕去了哪里,是不是又傻兮兮地露出马脚被人追的到处跑。
他还这样一边想一边揉着沉重的头,就看到掌门座下的师弟朝他跑了过来。
“师兄,师父有请。”
……
云醉在掌门面前跪了下来,虽然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问你,那个日日跟在你身边的小师妹,究竟是什么人?”
一句话,掌门就把他的醉意全然抛到了九霄云外。
“掌门何出此言?”
“昨夜剑宗气宗武学秘典同时遗失,有弟子指认偷盗者最后自论剑峰上离开,听说昨夜你恰巧就在论剑峰,不知道有没有见过?”
云醉登时怔住,微张着口有些哑然。
掌门却微微沉了眉目,继续沉稳地问道:“听你的小师妹们说,近来你与一个他们素未谋面的女弟子走的很近,又说昨夜中秋你约了她在论剑峰见面,那么那‘师妹’究竟是谁,是否与此次事件无关,你可能确保?”
“掌门!不会是她干的!”云醉猛地抬起头,脸上神色坚毅,“她……她确然不是我们纯阳之人,可她说只是好奇纯阳武学之玄妙,所以才潜入宫中一观,况且她本身武学修为不过粗浅皮毛,就是看了也毫无头绪,再者,她……若是她有心盗取,又何必等至今日?”
“这么说,她确实非我纯阳之人?”
“……是。”
“那么,她也确实看过我派武学典籍?”
“是,但是……”
“这些,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的转折还没有说出口,掌门就斩钉截铁地继续盘问下去,这个知情不报的含义才刚刚表露出来,云醉一下就愣在了当场,纵然他觉得事出有因,但的确难辞其咎,正不知如何回答时,李忘生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云醉,你当真知道她是谁?”
“我……”脑海中一片凌乱,许多画面匆匆掠过脑海,一下令他失了方向。
“她是叶夕寻,藏剑恶少叶暮寻身边最亲近之人,这次就是奉他之命前来盗取我纯阳武学,这些你可知道?”李忘生平静而低沉地说道,话音沉沉带着一丝无奈和叹息,“你说她武功粗浅,却不知整个藏剑山庄除了叶暮寻,无人能胜在她手上。她助纣为虐,一年前闹得风风雨雨的洛阳徐家灭门惨案正是由她经手策划,你说她看不懂我纯阳秘籍,却不知她是故意如此,我问你,她可曾问过你秘籍中的难处,你又可曾亲自指点过她如何行止?”
“……”
“云醉,你被骗了。”李忘生看着他,平静而沉重地指出这样的真相。
而他依然愣在当场,仿佛还不能接受被她欺骗这件事情一样,脑海中闪过的全是她说过的话和露出的笑,忽而又想起她的名字,她说她叫叶寻夕,明明是反过来的两个字,明明只要反过来真相就近在咫尺,明明也是在暗示一切都是相反的,可他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竟然没有想过将她和恶名昭著的叶夕寻联系到一起……
何其讽刺,何其悲哀。
云醉忽然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整个正殿内都充斥满他肆意的笑声。
李忘生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似作惋惜的轻叹:“罢了,你也是被那妖女一时蒙蔽了眼睛,虽不知者不罪,但你确实知情不报,就罚你在论剑峰上思过一年,无诏不得离山。”
然而,云醉却坚毅地抬起头来,垂在两侧的手已紧握成拳。
“弟子甘愿受罚,但在此之前请掌门让弟子戴罪立功,弟子愿不惜一切代价为师门找回秘籍,如违此誓愿自废武功,远去师门,永生永世再非纯阳弟子。”
云醉这样说着,脸上的决心就如他离开纯阳时的步伐,好像一去不回,永无归期。
藏剑山庄内,叶夕寻正在窗前对镜画眉,忽而有紧迫地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什么事?”她冷声问道,好似秋风卷落叶。
“叶小姐,主人他……”那小厮踌躇不安地支吾道,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叶夕寻淡淡扫了门槛一眼,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冷笑,叶暮寻对她的独占欲大约已经到了一个无可救药的程度,他不许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踏进她的闺房,所有下属要找叶夕寻汇报,通通只能站在门外。
她放下手中画眉的笔,站起身来:“主人吩咐过,谁都不许去打扰他。”
“可是叶小姐,主人在密室里修炼您带回来的秘籍,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她随意地问道。
“好像有些不对劲……”小厮小心翼翼地说道,语毕又连忙补充道,“主人他……一直在叫您的名字……”说完,就这样飞快地退下了。
倒茶的手骤然一顿,叶夕寻闭上眼,轻轻叹一口气。
打开密室的门,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黑暗,凛冽扑来的剑气就硬生生地在她脸上刮出了一道伤口。
而叶夕寻似乎早已习惯,平静地伸手抚了一下左脸,然后低头看着指尖的血。
紧接着一个身影就扑了上来,“啪”地一声一个耳光狠狠甩到了她脸上。
“贱人!”
叶暮寻一边低吼着一边又拽回她,黑暗中瞪红了双眼,一股寒流和热流在他身上交错而过,折磨得他几乎快要发疯,他痛苦地掐住叶夕寻的脖子,恶狠狠地质问道:“你说,你在秘籍上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像现在这样?!”
呼吸不畅,叶夕寻不由得咳起来:“……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才说完,又是一巴掌从另一边挥了过来,比刚才更加凶狠,叶夕寻只觉得嘴里骤然间全是血的味道,她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强让自己镇定地看着他:“主人,我真的没有。”
艰难地说出口,换来的却是肚子上的一顿猛踢。
叶夕寻被他打翻在地,尚未来得及起身,就感到用了十成力道的拳打脚踢落在身上,口中的鲜血更多的流了出来,她微微蜷起身体作出一点点保护自己的模样,叶暮寻却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然后狠狠地往墙上撞。
一瞬间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我不信你!我不信你!你们都想要我的命,包括你!……当初是我救了你,是我一手把你养大,是我教了你天下最强的武功……可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居然敢在我要的东西上面做手脚,你看着我现在的样子很开心是不是?是不是?叶夕寻,你这个贱人!”
叶暮寻痛苦地怒吼着,就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
他很痛苦,全身筋脉逆转精气逆流,那种肌肉都在撕裂的感觉几乎让他走火入魔,他在疯狂地找一个发泄点,似乎要让这个发泄点承受跟他一样的痛苦才能让他感到平衡,而叶夕寻就是他心里眼里用来发泄最好的物品。
“贱人!你说,这次你在纯阳留了那么久,到底有什么图谋?”叶暮寻低喘着从后面抱住她,另一只手用力揪住她的头发,叶夕寻只感觉整个头皮似乎都要被他扯了下来,“还有,你跟那个道士……你、你竟敢让他吻你,叶夕寻你竟敢让别的男人吻你!”
说到最后更是怒火中烧,叶暮寻推她的力道就跟失去了控制一样,叶夕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快要被他折磨致死,跌跌撞撞地踉跄几步,额头直接撞上了尖锐的桌角。
疼痛还来不及感受到,就这样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药香之中。
叶夕寻微微睁开眼,感觉到眼前一片模糊,只有一个明黄的身影坐在床边。
额上已经缠了纱布,身上的疼痛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好歹是比被他拳打脚踢时减轻了不少,她有些困惑地试图坐起身来,就被人立刻按在了床上。
视线渐渐能看清了,叶暮寻的脸正凑在她面前,温柔地命令道:“躺着不许动。”
叶夕寻看着他,知道他又恢复成了以前的那个叶暮寻,不禁轻轻舒了一口气。
“对不起。”
他伸手抚着她受了伤的脸,眼神里全是无以复加的自责和抱歉,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当他练功走火入魔时,都是那样神智不清,没有人敢靠近为他疏解,除了叶夕寻。
“对不起。”他又一次低声地道歉,然后俯下身将头埋在她肩膀。
叶夕寻望着床帐顶端淡淡一笑,眼里的空灵就像是一缕抓不住的烟。她有些木然地伸手抱住他,感受到肩上的温热,眼角不由得也有泪跟着流下,她拍着他的背似乎在安慰一样,道最后连自己的声音也带上了呜咽:“没关系,你回来就好了……”
叶暮寻微微抬起头,轻轻与她十指相扣,
“不离开我吗?”他柔声问道,温柔地吻过她脸上的泪痕,眼神眷恋缠绵而又不安。
叶夕寻望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轻笑着问,笑容里竟有些哀伤。
“我们约定过的,不是吗?”叶夕寻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目光颤抖中认真的毫不动摇,“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等这样的你回来。”
等曾经这样的你回来。
尽管每次的温柔都是那么短暂,却总是像一种迷药,让人心甘情愿为换回这样的一点时光而肝肠寸断。昙花一现,却让人更加着迷的无法自拔。而叶暮寻望着她,眼含泪光的粲然一笑,接着如获至宝一般紧紧拥住她,好像再也不愿放开一样。
三个月后,叶夕寻带着人来到长安。
他们包下了整座茶馆,此刻叶夕寻正坐在茶馆里慢悠悠地喝茶。
云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道长好啊。”她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他,施施然地莞尔一笑。
再见面完全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面貌,叶夕寻此刻身上流转的一丝丝邪气和妖娆与当日纯阳宫上那位天真无邪的小师妹天差地别,云醉不由得在心里更加嘲笑了自己一番。
“我该叫你寻夕,还是妖女叶夕寻?”他持着剑,漠然问道。
她轻笑一声,摆弄着茶杯不以为然:“世上当然从来只有叶夕寻。”
“那么为何骗我?”
“兵不厌诈。”叶夕寻凌厉的目光扫过他如霜似雪的面颊,还是那样熟悉,熟悉的让她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那几月在纯阳山上的时光对她而言究竟算什么,她并不想知晓,“道长可是来问我要纯阳宫秘籍的?放心,待我家主人用完之后,自会双手奉上。”
云醉上前一步,眼睛瞪得快要喷出火来:“叶暮寻就让你这样惟命是从?”
“我连命都是他的,你说呢?”她微笑,就像长安河边绽放的彼岸花。
“那我算什么?”他低声质问,还是忍不住质问出来。
本想着再遇到她时,再也不要去提这短暂而又可笑的过去,可哪知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才知道思绪这么不受控制,心里还是有一份叫做喜欢的感情挥之不去,看着她对叶暮寻那样的忠心不二,心里的确愤恨,却是一种因嫉妒而来的愤恨。
叶夕寻有些怪异地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问的这句话。
“道长自然算是纯阳宫的道长了。”她望着他,给了一个自然而然的答案。
“哈。”云醉一下笑出声来。
接着他不再多问,本就是持剑而来,他手中的剑现在也已一刻多等不得,见他踏着坚实的脚步一步一步靠近,叶暮寻派来保护叶夕寻的属下就纷纷围了上来,却是叶夕寻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冷静地吩咐道:“你们退下。”
旋即,她缓缓站了起来。
云醉看着她手中的剑又控制不住的恼了几分:“这是他的剑?”
“自然。”她答的坦然,目光凛冽地扫过云醉,似深深的警告,“既然看到他的剑在这里,就该知道他也在这里,你觉得自己有几分把握来当他的对手?”
云醉讽刺的笑起来:“怎么对付我还需要他亲自出手么?你这条他的走狗要来何用?”
他把话说得难听至极,想要看看她脸上的表情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哪知叶夕寻听着他的侮辱却不动如山,只是轻轻地拔出叶暮寻的剑,银色的剑光照亮了彼此的眼睛,叶夕寻拿着剑仔细晃了晃:“云道长,打狗也要看主人啊,我要是受伤了,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么?”
“那便正好。”云醉傲然笑道,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
说完之后他竟然有几分兴奋,因为看到叶夕寻的脸色的变化,明显从无波无澜变成了风雨交加,心里正在暗笑,身后却仿佛有一阵风掠过,看着她正准备收起剑毕恭毕敬地行礼时,一双大手就这样覆在了她握着剑的手上。
叶暮寻一身白衣,跟左脸鬼魅的纹身对比鲜明。
“主人。”叶夕寻低声叫道。
“怎么了夕寻,有人约战而不敢接吗?”叶暮寻笑着,目光扫了一眼云醉,又重新回到叶夕寻身上,他将剑拿了过来,用指尖细细抚摸了一下,声音顿时变得有些锋锐,长袖一挥高声质问道,“是不敢,还是不愿?!”
叶夕寻立刻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云醉的心跟着被拉扯了一下。
忍不住想伸手拉她起来,叶暮寻的视线却凌厉地瞪了他一下,然后自己伸出手温柔无比的将她扶了起来,人才刚站稳就一把揽进了怀里,低头就贴着她的唇深吻了一番,末了才抬起头挑衅地看着云醉,眉目无辜地像在征询认同一样:“我家夕寻的滋味不错吧,云道长?”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侮辱叶夕寻的话,云醉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可叶夕寻却在甘甘心心在他怀里,不说话,不动作,顺从的没有一丝反抗。
“叶暮寻,你是不是男人?!”他更加愤怒了,一双眼瞪的双目赤红。
“啧,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呢。”叶暮寻悠哉游哉地轻嗤了一声,继续把战火延续到叶夕寻身上,他低头温柔缱绻地看着她,声音温软的询问道,“夕寻你说,我是不是男人?”
这样隐晦却露骨的问题让叶夕寻瞬间红了脸颊,整个人尴尬难堪得手无足措。
云醉看着她的样子就如针刺心,前一刻对她的愤怒早已化作了更多地不甘和怜惜,原来她在叶暮寻身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只要他想,就可以随意侮辱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就像是在凌虐一件毫无生命的物件,只要能令他心里畅快,就可以不择手段。
“来,告诉他,我是不是男人?”
正如此刻,他还在这样逼问。
叶夕寻难堪的低下头避而不答,双手紧握成拳,这样的问题似乎比之前的拳脚还要令她难受万分,见她始终不愿回答,叶暮寻不急不慢地抚弄着她的腰,抬头无所谓地望向云醉:“我家夕寻害羞说不出口,要不我们就在这证明给你看?反正整间茶楼都被我包下来了。”
说着,一双手就作势往叶夕寻的衣服里探。
被触碰的叶夕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云醉更是勃然大怒地挥剑劈裂了身后的一排桌子:“够了!”他怒吼一声,恨怒交加地看着叶暮寻这个魔头,眼角的余光扫到叶夕寻因惊慌失措而苍白颤抖的脸上,更是觉得恨不得将她抢过来。
可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身离开,若是他再不走,叶暮寻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怎么,云道长不愿意看了?”
叶暮寻看着他背过身去,仙风道骨的道袍猎猎抖动,得胜者一般笑出声来。
云醉没有理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看来秘籍也是不要了?我还打算等一会完事了,交给云道长完璧归赵呢。”叶暮寻还在煽风点火地挑衅着他的极限,话语中讥讽的笑意让他捏紧了手中的剑,“云道长,真的不要了?多留一会,你就能拿着秘籍回去复命了。”
猛然,云醉长袖一挥,一阵袭人气场似警告一般直扑叶暮寻面门而来。
云醉微微侧过头,低声道:“呵,秘籍我不要了,就算是被逐出师门,我也不能为了几本书看着我爱的女人在这里受这样的委屈。”话音刚落,叶夕寻倏地瞪大了眼,正好就对上云醉的目光,他坚定无疑地将目光流连在她身上,虽然是对叶暮寻说的话却更像是对她的承诺,他说,“叶暮寻,你这样对她,迟早有一天我会把她抢过来的。”
骤然间,叶暮寻就被激怒了,猛然挥剑朝他的背影砍了一招。
然而云醉的身影轻轻一闪,轻松躲过之后消失在了门外,叶暮寻对着他消失的方向疯了一样地怒吼道:“夕寻是我的女人!你想把她抢走门都没有!门都没有!”
接着牢牢抱紧了叶夕寻,像是困兽之斗在做最后的抵抗。
叶夕寻在他怀里默默流着泪,目光却不知为何一直落在云醉身影消失的方向。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暮寻恨透了纯阳宫。
他借着一切缘由打击纯阳宫的势力,抓住一切机会刁难纯阳宫的弟子,他甚至给他的属下下了一道命令,凡野外遇见纯阳宫者,可杀之而后快。
一时间,纯阳弟子怨声载道,不可调停的矛盾在腥风血雨中愈演愈烈。
然而叶夕寻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放走了一批又一批纯阳弟子。
“寻、夕。”
“留在我身边吧。”
“山路难行,这又要下一夜的雪,没有我领着你,走丢了怎么办?”
“嗯?你说,走丢了怎么办?”
“就算是被逐出师门,我也不能为了几本书看着我爱的女人在这里受这样的委屈。”
“你这样对她,迟早有一天我会把她抢过来的。”
……
被关进刑房以后,这样的话常常盘旋在耳边,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好像还能在满目血色中看到大片纯白的纯阳宫,纤尘不染,洁净的就是人间的一方胜土。她好像还能看见那个人,眉目时而清冽时而调皮,吻她的时候有些笨拙却又甜蜜。
不知不觉,这些本该转瞬即逝的画面,就成了她在无尽折磨中还能活下去的一点点支持。
“贱人!”叶暮寻又一耳光打到了叶夕寻脸上,他看着眼前被铁链捆缚的女子,她浑身是血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以前一点点清丽无双的模样,叶暮寻双眼赤红,一鞭子又一鞭子地打在她身上,“说!认不认错?你认不认错?!”
叶夕寻低着头,沉默地承受着他的折磨。
她不认。
她在心里这样说道,她再也不会对他认错了。
“为什么要放走纯阳宫的人?你舍不得了?因为那个臭道士你就心软了?你爱上他了是不是?嗯?贱人!”叶暮寻掐住她的脖子,恼怒地瞪着她的双眼就像是要滴出血来,咬牙切齿地看着几乎面目全非的叶夕寻,“你说你是不是爱上他了?是不是?!”
叶夕寻虚弱地看着他,只是惨淡一笑。
那笑容里有多绝望,被仇恨和愤怒缠身的叶暮寻根本看不出来。
他更加恼怒了,因为感到自己已经找不到别的方式可以让她屈服,他比走火入魔还要疯狂,看着刑房里烧得火红的铁烙就像着了魔一样。
他缓步走近,弯腰将它拿了起来。
那是一个“暮”字的铁烙,凡是叶暮寻的下属身上都会有这样一个字的印记,可当年他还未因偷练别派武学性情大变的时候,他丝毫舍不得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在叶夕寻身上留下任何伤痕和记号,只是如今……
他疯魔了一般拿着铁烙走到叶夕寻面前,最后一次警告道:
“认错,只要你点个头,我立刻放了你。”
叶夕寻嗤笑一声扬起头,有血溅到他脸上,这就是她的回答。
叶暮寻终于被激怒了,他一巴掌扇了过去,另一只手中的烧红了的铁烙想也不想地落在了她身上,叶夕寻疼的惨叫出声,锥心尖锐的惨叫声让刑房外看守的两名护卫都听得揪紧了心,她终于哭着开始呼救,呼救中喊的名字却是:“云醉,救我……救我……”
两名护卫相视一眼,左边的那名会意地小心离开。
右边那名继续守在那里,等到没有声音的时候,护卫感到奇怪才小心翼翼地探身进去。
叶夕寻浑身是血的被叶暮寻抱在怀里,他的手不停地抚摸着刚刚在她身上烙下的那个“暮”字,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这世上所有的一切,眼里有什么一滴一滴滴在她的伤口上,却仍旧固执地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你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我的,我的……”
……
“寻、夕。”
“留在我身边吧。”
多年后,云醉还会在梦里听到自己说这样的话语。
而后骤然从梦中惊醒,在大半夜里沁出一身微薄汗意,紧接着不可抑制的一次又一次想起那年他闻讯赶到刑房时所见的情景。
那时候叶夕寻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的肩上还映着那个滚烫鲜红的“暮”字,明显是那个禽兽刚刚施加在她身上的东西。她身上无处不是伤痕,无处不在流血,云醉几乎不能去想这世上的极刑还有什么能比每天每夜无休止的拷打更加残忍至极……他走上前,一脚踹翻那个死死抱住她的人。
而后,他红着眼睛咬着牙抱起了叶夕寻的尸体。
叶暮寻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小孩一样疯狂地扑了上来,又被云醉一脚狠狠踹翻在地,他往前走几步,又立即被那人绊住了前进的步伐,叶暮寻趴在地上抱住他的脚,恶狠狠却又空洞无力地朝他说道:“还给我……把夕寻还给我……她是我的,不准你带走她……”
云醉忍无可忍地一脚踩在了他手上,还狠狠地踩捏着,十成十的力道完全不输他打在叶夕寻身上的力道,几乎能听到手骨碎裂的声音。
叶暮寻吃痛而惊恐地挣扎着,云醉看着他的脸却只想让他更痛一点。
他几乎亲自废掉了那双害死叶夕寻的手,而后他用剑挑起叶暮寻的下颚,双目赤红的恨不得将其去皮拆骨,然而他只留下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带走了叶夕寻。
“你终于亲手杀死她了,高兴了,是不是?”
声音是颤抖的,几乎和眼泪一样摇摇欲坠。
而后的岁月,他总会时常梦到那些和她一起在纯阳宫中度过的短短时光,在房中恍然一觉醒来,却觉得她仿佛还在身旁一样。每次去取书穿梭在那些书架间的时候,都会想起初遇时的那个小道姑,每个下雪的夜晚也都会想起那个夜里她夺门而入躲进他温暖的被窝,耍赖不放将她抱在怀里睡了一夜的安心感觉仍是记忆犹新。
就这样过去了不知多少个春秋,这一年的中秋夜又飘起了小雪。
他还是喜欢在论剑峰上一个人过中秋,依然是备好了一桌的美味佳肴,一个人悠悠地回想着过往,静静地等在论剑峰上,他不急不躁,悠然自得,不是因为等的人一定会来,而是因为那个人永远也不会来了。
然而这一年却有脚步声轻轻靠近。
有人伸手调皮地捂住了他的双眼,他笑着覆住了她的手。
这些年来,从未再笑得这样开心。
“告诉我,你是叶夕寻还是叶寻夕?”他问道,声音沉沉如渺茫的大海。
然而没有回答,回应他的只是身后的人牵起了他的手,他却站起身,反客为主地将那只手握进了手心,歪着头又说起当年那句话:“山路难行,没有我领着你,走丢了怎么办?”
对面的人微微一笑,任他牵着走进了空寂的夜里。
第二天有徒孙发现云醉师公得道于论剑峰顶。
面带笑意,云淡风轻。
[完]
灵感突现一口气写完的文……当然写到结局就没气了于是有点烂尾的样子(。
那个求道剑和藏剑内部的妹子也可以来收文惹,都尽在其中哦(滚
嗯然后友情提示这篇文里有个精神病少爷略扭曲……所以感情上有一个很大的转折,虽然一直到结局都没有让当事人当面挑明,不过这种意象的东西感受一下就好了嘛哈哈哈(滚是你写不动好吗
总之还是有点乱七八糟语无伦次,若要拍请轻拍嘤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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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道剑·醉云夕(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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