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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寿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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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家里人都吃过了圆子,魏氏见众人身子惫懒,便道,“反正都要守岁,用了宵夜起身动一动,倒也省了胃里积食,就到院里看孩子们玩吧。”
临近子时,书文与律一并列几个小厮在院里放起了炮仗,书文胆子比较大,挑着竹竿,待律用火势点燃引线,书文便松开手中的竹竿,自然必须拿捏好时间,霹雳啪嗒,炮仗声此起彼伏,这边儿才停了,那边的炮仗声又起,过年就是这般好不热闹。
书文晓得,附近一定有一双眼睛,他一定也曾这般快乐吧。
大人们怕冷,看了会子小孩子玩耍便回屋闲话,书文和律两个挑着灯笼在府里追逐打闹,忽到一僻静处,书文扯了扯律的衣襟,悄声道,“你瞧,那门上好似有个人?”
律笑道,“刚才是谁吹牛说自己胆子大来着?这哪有什么人?”你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要有也只会有一个东西,说罢,发出一阵怪笑。
书文听着稚奴说话的声音,心下便是一惊,挑起灯笼,四下张望,“有什么?”话刚说出口,灯笼里的蜡烛燃尽,书文捂住嘴巴,偷偷走远几步蹲下,隐隐听到有人在喊着律的名字,“李律,李律...”
声音魑魅,由远及近,“书文!别闹了!”
书文起身,“又不是我喊的!”
“李律,李律...”两人又看了两眼,律扔了灯笼,与书文齐声喊着,“鬼啊...”
石林后,传来一阵抹布似的笑声。
大年初一,律一大早就拉着书文来一探究竟,书文一看门上贴着魏征的画像便笑了,原来是他,“昨天晚上一定是他喊的,反正我不怕,你还怕吗?”
书文见稚奴讲的开心,面色一板,不知哪里有飘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李律,李律...”
律见书文微微张着小口,声音确实是从书文口中传出,但书文说话时并没有用两片嘴皮子,倒像是用肚子讲的。“难道这就是腹语?谁教你的?”
“鬼!”
“怎么可能?”
“哼!这叫收买人心,那可是难得的名贵狐裘!”
“...”
书文指了指画像上的魏征,“哥,原来咱家的门神也有前后门之分?”
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见书文用手指指着画像,忙打落了他的手,“大不敬!你可知那画像之上是何人?”书文撇了撇嘴,“不就是魏征咯。”
婆娑一阵书文的额头,“真是个傻瓜!”话未说完,话锋一转,“话说当年太宗还是秦王的时候,兄弟间因为储位之争手足相残,后来就有了可怕的玄武门之变,秦王杀死了当时的太子李建成,弟弟李元吉。后来,高祖退位,秦王即位。那时天下已定,百废待兴,太宗励精图治,终于不负众望,开创了贞观之治。自高祖死后,太宗受梦魇之苦,夜不能寐。”
书文一脸错愕,照理说皇帝也是人,“做个噩梦有什么?”
“是啊。可太宗时常梦见自己的两个兄弟来找自己索命,后来魏征得知李世民受惊,便派两员大将守在宫门两侧,果然,建成元吉的鬼魂没有再来闹,可没过多久,两人的鬼魂又从宫殿的后门来闹,魏征便持剑立于后门,太宗体念臣子辛苦,便让阎立本绘制了三人的画像,此举也开始在民间流传,秦琼、尉迟恭与魏徵便成了门神,双门左右贴秦琼和尉迟恭,单门贴魏徵。”
书文目不转睛看着律,满眼的崇拜,转瞬又是失望,“怎么了,难道是我哪句说的不合适?”
忽然见才发觉,站在他面前自己简直就是个无知少年。
“原来,你们两个小不点在这儿啊,害我一路好找。”书文稚奴一听,回过头来一瞧,原来是然叔叔。
书文笑着跑过去,扑进湛然怀里,小嘴凑到他耳边,不满道,“然哥哥,我才不是小不点儿...”
“咳咳...”湛然想起书文头一回见到自己时喊的便是哥哥,谁让湛然面相看起来就是那般年轻,虽说已近而立之年,可看起来顶多二十一二,比律大不了几岁。
律缓缓而来,眉头紧侧,这孩子偏和自己不亲,书文喜欢影,喜欢然叔叔,喜欢师傅,喜欢师哥,喜欢管家,可就是不喜欢自己,见书文挂在然叔叔身上和他说着悄悄话,忙提着他的脖子将他放在地上,不温不火道,“宝儿不得无礼!”接着深深一揖,“然叔叔”。
湛然报以一笑,低头刮了书文的鼻子,“瞧,你七哥越发长进了,倒是你,何时才能静下来读读书,画画画儿什么的?”
书文撅了嘴,“哼,我才不屑得学那些。”
“走,咱们瞧瞧贺礼去,听说有好些好玩意儿”,书文一听,眼睛放光,湛然才伸了手想要牵着他。
律急道,“宝儿,方才过来的院子,我看到了好多蒲公英呢,你不是...很喜欢么?”
看着书文欢快而去的背影,律心底暖暖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守在你身旁,哪怕只是看着你的背影也是好的。
律陪着湛然悠闲慢走着,看着律若有所思的模样,终是湛然打破了宁静,“宝儿如今也大了,诗书之类的还只是口授,对吗?”
律轻声一嗯,“祖母之命,稚奴虽有心,却也不敢违背,他毕竟在山中住了几年,性子又冷清,得闲陪他玩儿的时候,他总是问这问那,侄儿实不愿薄了他的兴致,有时敷衍不过也说些简单的予他,倒是他,触类旁通,能举一反三呢”
湛然微微叹息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叔叔,侄儿不敢多言,只是有一事憋在心底多年”,律见湛然一副默许的神情,“承蒙老天庇佑,稚奴虽只是个养子,可自上至下,家中之人无一不疼我爱我敬我,父亲和母亲更是悉心教导。稚奴也和叔叔一般,看着宝儿一点点长大,家人虽也怜他幼小,待他却比待我总多出了几分严厉与苛责,书文经小就聪明,我是比不上的,若他学起来,定强出我百倍千倍。”
湛然拍了拍律的肩头,“叔叔晓得你待他的心思,可宝儿到底与你不同,于你,聪明许是好事,与他,还是笨些的好。”你与他总是殊途...
那厢书文寻了半日也没有发现什么,蒲公英?蒲公英不是秋天才有的么?
“喵...喵...”
“咦?哪来的声音?”好像是灌木丛里,伸手一探,暖暖的,一团毛茸茸,提出来再一瞧,原来是只瑟瑟发抖的小猫,滚圆的眼珠子,有着淡淡的蓝,一身雪白,实在可爱。
抱在怀里,婆娑着它的小脑袋,“好可爱...不如我叫你小雪球吧...你要是喜欢就叫两声。”
“喵...喵...”
“小妖精,没想到你还能听懂我的话。”
小雪球咕噜咕噜念起经来,“喂,喂,你跑哪儿去?”小野猫“噌”的跳下地,眨眼间没了踪影,“小雪球,小雪球?”
阁子外,冷风习习,律扶着门框发着呆,衣袖不知被书文扯了一下,本想质问方才为何要支走自己,话未出口,书文一望向室内堆成山的礼品,不禁惊叹。
“哇。这多宝贝都是给祖母的?”书文见厅里搁置了大大小小山一样的礼品匣子,大到各式摆件儿,小到手中把玩的,滕王与湛然父子二人共同绘了幅海棠蛱蝶图,书文慢慢走向一幅挂轴,只见那图上绘着一只上山的猛虎,那山巍峨不已,山顶上还长了万年松柏,这万兽之王凛凛威风,回首一览众山之小。书文微微半蹲着,轻轻用手抚摸了落款处的闲章,韩王李元嘉,原来是祖父的十一哥。
“别傻站着,快过来帮忙!”书文听见律在唤着自己,“这是什么东西?”只见律与然叔叔从一个大木箱里抬出了一摞木头,见书文愣在原地,气喘吁吁道,“还不搭把手。”好容易费了一番周章,待然叔叔将几个笨重物件儿摆好了,“咦!原来是个六扇屏风!”
只见然叔叔用手指轻叩几下木框,啧啧两声,“果然是好东西!来,你们两个也来瞧瞧。”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也傻乎乎的效法着然的样子,又敲又嗅,“这是上佳的紫檀木,出自扶南,颜色略微发紫,凑近些闻闻看,是不是有股淡淡的香气?这木料堪称帝王之木,别说是平凡人家。这样的成色,就算是我,也头一回瞧见。”
“不就是块屏风,又不是送他的,瞧他竟开心成这样。”书文撇撇嘴,与律咬着耳朵。
“究竟是谁,出手这般阔绰?”湛然一边观赏屏风背后木料的考究工艺,一面琢磨着。转着转着便绕在了屏风前面,见每一扇屏风上都绘着形态各异的仙鹤,不禁失望道,“哦...原来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