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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回忆 ...

  •   27回忆
      “我——是谁”她抱住痛入骨髓的腿想要尖叫。
      “冷静些,你冷静些。”索忆搂住她,安抚着她。
      樊希趴在索忆怀里捂住嘴,全身颤抖着,喘息着,眼泪簌簌的流下,是腿疼?是心疼?抑或是置身万丈深渊般的绝望。只觉巨大的如影随形的恐惧要吞啮了她。
      柔和明亮的光线照着地板上相依偎的她们,小小的屋宇,广漠的黑暗,两个身影显得单薄而脆弱,能抵抗住这无尽的暗黑侵袭吗?
      “我是谁?我”咬着牙忍住疼,樊希又问道,内心激动而慌乱,“我到底是什么”看着小姨,多么希望她能果断肯定地破除她心中呼之欲出的猜疑。
      “你是樊希,因爱而生的樊希,记住,永远都要记住,无论无论你将来成为什么?你都是因为爱才降生到世间来,更有人因为爱你流尽满身血液,有人爱你可以忍受二十年骨肉分离。”过往的一幕幕若刚刚开败的花,唏嘘哀叹中追忆岁月中流去的前尘往事。
      她温柔动情的话语渐渐抚慰了樊希,她从躁动不安慢慢冷静下来,脸上泪痕未干,贴着索忆的胸口,听着她过快的心跳不再说话,她在等,等索忆道出一切,一切隐藏的秘密
      “那实在是一个漫长而又久远的故事吧”索忆叹息声,苦笑着不知从何处说起,沉吟半响才又缓缓开口,“还是从我说起吧!我——不是人类”樊希闭上眼睛,接受她已然承认的事实。
      索忆,一条修行八百年的紫花蛇。崂山,云雾飘渺的红叶林,一条紫色的长蛇缓缓褪下身体上的皮,皮一点点的抽离,现出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肌肤,明亮的双眸,真是位娇美如花的女郎。摸着长长的头发,光滑的肌肤,兴奋的欢呼,踏上雾霭渺茫的山巅,第一次以人的摸样俯视着万里山川,千古河流。
      那一年,她五百岁,终于化成人形。
      她,本是条山地草莽中在平凡不过的小蛇,无所觉的生,无所觉的死,直到一天被人捉住,才改变了她混沌原始的灵魂,转折了她固有的生命轨迹。捉蛇人是炼丹的崂山道士,崂山道士领着个小徒儿在巫云观筑炉炼丹,意图练成长生仙丹,早日能‘骑鹤寻老子,驾鲸跨沧海’。
      捉蛇是为炼一颗‘避妖丹’。将她养在笼中,喂以各类灵丹圣药,使她通了脉络早生灵气,到时在以其骨血同众多名药圣物同时投入炉中,熔炼七七四十九日,即可成丹。这样历经五载寒暑,她已灵台清明通了两孔四窍,有了几分的灵气,原本普通的皮肤也变成了紫色。若是无知还好,现在知晓了生死轮回,反而恐惧伤心,绝望的等着被烧成丹丸的日子到来。
      忽一日,童子马虎,填多了硝石,引起强烈的爆炸,炸死了那一对师徒,炸开牢笼,放了她一条生路。逃进崂山深处,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身上灵气日盛,后又偷偷游走在道观之中听高人讲道,终日参悟,岁月匆匆,五百年也只是浩渺宇宙中的瞬息,却改变了一条蛇的命运,她修成人形。
      都说人生坎坷,岂不知妖怪也难为,五百年来不仅要忍受寂寞寒暑,更要逃过修行途中的劫数。劫数,修行者的考试,两百年一小劫,是为妖劫;五百年一大劫,是为天劫。她在经历了天劫,九死一生逃到人间去,才躲过此劫。
      红尘人间对她有种强烈的吸引,五百年来她在山顶偷偷窥视着山下的村庄城市,对他们的生活充满好奇。如今来到人间,看到了俗世的繁华,红尘的热闹,不觉恋慕起人间来。而且她也到了修行的第二个阶段,行善布施,积满功德,于是她留在了俗世红尘。
      她一心行善,救助众生,开始潜心医道,研制药物,从而让她的修为进步的很快。就这样寒暑更替,又是一百多年的岁月,在她六百七十六岁那年救了一个此生最后悔救助的同类,就是今日来袭的女孩——美人面阿叶子。
      阿叶子当时刚刚四百九十九岁,仅差一年就可变成人形,被猎妖者烧伤,怜她修行不易,又是同道中人,她出手相救并帮她治伤。当时的阿叶子也是天真烂漫非常可爱的,感激她的恩情,便跟在她身边,亲昵地称她姐姐。她们朝夕相处,感情日渐深厚,直到阿叶子化人那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击破水中那张丑陋不堪的脸,阿叶子愤恨,痛苦,伤心的击打着水面。
      她的脸成了世上最可怖的脸,只因当年猎妖者残忍地用真火烧伤了她的脸,使她脱了蛇皮也无法修复容颜。她开始变得暴躁易怒,愤天恨地,其实动物和人类一样也是爱美的,由其是阿叶子,看着索忆的美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索忆不忍看着她伤心,于是她犯了今生最大的一个错误。天上人间任何事情都可亦正亦邪分为两面,神法有正神法与邪神法之对立,妖术更有灵妖术与诸多的魔妖术其区分。其中灵妖术讲究苦修春秋寒暑,积长年轮岁月,以化天地精华成自身之法;而魔妖术则走邪门捷径,可以使修行者法力速成,但有悖天伦地理,逆造化规则,为世人所痛恶,是三界之不允的禁忌。魔妖术一旦用之,轻则减损功德;重则坠入妖魔黑渊,受尽三界追杀,永世不得轮回。索忆虽不屑于魔妖术,但她喜博览群书,因而对魔妖术典籍也有涉猎,记得曾经看过一个魔妖术——换脸。此术是用别人的面皮戴在自己的脸上,曾经有很多爱美的女妖用过,只是她们太过血腥,夺活人面皮为己用,且面皮又不能经久不腐,于是不断的杀人掠取新脸,最后都遭到天谴被灭杀。
      她活用妖术,不惜牺牲修为,用刚刚死去的少女面皮为阿叶子换脸,又找来一种长鲜不腐的奇花——幽冥兰。它生于地府黄泉路旁,为采摘需入九泉之下,甚耗法力,又冒着被鬼差发现,堕入地府的危险,终于采来几朵,将其放入多种药物中浸泡,经过多次试验,最后制成一枚可保容颜不腐的花朵耳环,戴上它,就会使她美貌永在。阿叶子开怀而笑,在红枫林中翩然旋舞,当时她的笑颜是那样青春纯美,让索忆虽自损功力颇多,也无怨无悔,并由衷为她高兴。
      此后不久轮到阿叶子的天劫,她被天劫使者打成重伤,落在恶水潭中,千年的黑龙救了她。
      千年黑龙作恶多端,为害一方,收罗众多恶妖帮他危害人间。阿叶子仰慕黑龙的强大,就投靠了他,从此和恶妖为伍,日渐变得邪恶起来,她不在满足自身的容貌,开始寻找更美丽的脸,并且她开始修练一种魔妖术邪功,在体内养育一种极可怕的蛊虫——蚕食蛊。蚕食蛊是一种极歹毒的阴邪之虫,寄生在其它生物体内,长有形如吸管的嘴,以人体血肉喂饲,它的吸管里可以分泌出强烈的腐蚀毒液,将骨头都可以腐蚀成碎沫,一并吃掉。它尤其喜欢年轻少女的血肉,这不仅能使宿主功力快速提升,还可以使其肉身青春不老。阿叶子从此疯狂的收藏各种美丽的脸孔,后来被妖界称为美人面阿叶子。那时起她彻底变成了一个邪恶的妖魔,祸害众生,索忆悔不当初,陷入深深的自责。
      为恶必招天谴,天界派下屠龙的英雄,将恶龙击杀于恶水潭底,一干妖徒都被杀戮待尽,到是阿叶子不知怎的逃掉了,并来找索忆收留。她恨她作恶多端,危害苍生,与她划地绝交,严词以告,如若下次再见定除她不饶,斩断了姐妹情谊。阿叶子愤恨离去,为避追杀,逃入阴邪不见天日的万丈深穴,一躲就是百多年寒暑。
      然后的然后,过往在过往,二百多年的光阴缓慢又迅捷的划过,她来到生命中第七百七十七个年头。时光转换,人类的世界业已天翻地覆,改换了面貌,从奔驰的马车到翱翔的飞机,从古镇的小桥流水到世界的跨海长虹,跃古跨今,物换而星移。百年红尘,她做过走乡的算命师,街头的卖艺人,高门豪宅的侍女,行侠仗义的剑客,兢兢业业的公司雇员等等不知蘩几的人间角色。学习成长,施善救人,变得聪慧博学,德厚善良,更是看透知晓了尘世的规则方圆。
      这一年,第二次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那年夏初她化做小蛇,前往昆仑山巅,采集冰雪荷,一种能提高修为功力的圣花,来炼制一种丹药。巧遇也来采药的三界修行者蛇雕女,蛇雕女是正门弟子,以降妖驱魔为宗旨,为人又十分叼蛮自大,目中无人。看出她是个蛇精,趁其不备,一爪把她抓到空中,眼见命不保矣!这时辽阔的草原上奔驰来一匹白马,马上是一位金色纱裙的女子,长发在风中飞扬,她举起猎枪射向蛇雕女,蛇雕女负伤丢掉她仓皇逃走。她从高空落向茫茫草原,掉到草地上,蛇雕女的利爪扎进了她的后背,身受重伤,血止不住的流,不久喳喳的有人踩着小草走到她身边,然后她被人拿起,那是一个男人,一个有着一双温柔眼眸的年轻人。
      哒哒的马蹄声响,金裙女子骑着白马走到切近,那女子高高的冷傲的鄙睨着她。时值傍晚,万里长天,落日西照,彩霞飞在天边,她逆光而来,周身镶嵌着虹彩光晕,宛若从天境偏偏降于尘世。
      年轻人手捧小蛇看着马上的女子,已然呆怔,是惊叹!是惊艳!或是只属于人类的爱恋而深情。
      马上女子嘴角轻扬,“你想一直捧着它吗”缓缓开口,语声也是清冷傲然的。
      年轻人一惊回过神,忙放下身上的旅行包拿出药品纱布为她治伤,他低下头,脸上微微赤红。熟练而温柔地为她包扎,看在眼里,索忆心中涌过暖暖的热流,害羞、温柔、斯文,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不怕它吗?它是蛇。”女子看他精心救治一条小蛇,微微的蹙眉,人们不是怕蛇吗?嫌它丑陋,嫌它冰凉,嫌它凶残没有温情。
      年轻人笑了,“你忘了我可是学动物学的,在我眼里所有的动物都一视同仁,人们该保护他们,相比人类,它们可是弱势群体,不要总欺负动物哦。”仔细看,才发现小蛇身上的花纹隐隐的泛着紫色,“哈!多漂亮的小家伙,美丽的花纹。”他自言自语,她虽然疼痛难耐,却非常高兴,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奖一条蛇美丽。
      女子看见年轻人拿出个布袋,将小蛇放进去,“你不会是还要带着它吧?”
      “它受了重伤,需要照顾,如果放回草地,即使不病死,也会被其它动物吃掉,等它伤好了,再放它回去。”年轻人轻轻地拎起布袋。“不过你不用害怕,它是非常普通的无毒土蛇,又长得这么娇小,应该对人够不成威胁。”知道女孩子都怕蛇。
      女子冷嗤一声,笑话,她怎会怕蛇“它死不了。”女子语气肯定,调转马头,高高的瞟了眼年轻人,“还真是菩萨心肠。”话里虽略带讽意,嘴角却禁不住弯起,露出真诚而明媚的笑容。
      女子催马向远处行去,年轻人有些着急的跟上去,“喂!金子,能不能听我的收起它。”他指着她手里的枪,白马懒洋洋的走着,女子悠然的欣赏着草原风光,全不理他。
      “我知道是你开枪救了这条蛇,我替它谢谢你。”他追着白马疾走,也不管女子冷漠的态度。
      “可是中国法律严禁私人藏枪,你这是触犯了法律。”噗通他跌倒了,倒地时将袋子举高,怕伤了袋子里的小蛇。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又追着白马继续传教,“你还是把这把枪上交了吧,哦,即使不交出去,也不要再使用。况且动物世界有它们自己的法则,我们不应该轻易插手,虽然这很残忍,但蛇雕也是动物,你打伤了它,等于杀死它呃(⊙o⊙)…”突然黑洞洞的枪口伸到眼前,吓了一跳。
      “啰嗦。”女子冷傲的眯眼看他。
      “小心,小心走火”他害怕的轻轻拨开枪管。
      看见年轻人害怕小心的样子,她忽然很开心,收回猎枪,忍不住笑起来,打马绝尘而去,一头长发飞扬成草原上最美的风景。
      白马跑得很快,驮着女孩变成遥远模糊的影子,年轻人呆呆痴迷的看着她美丽的背影,脸上浮起阳光般的笑容。半响才从怔愣中回神,“金子等等我。”急匆匆追上去。
      这样的追逐成了往后索忆最常见的一幕。这个年轻人名叫樊丁,当时他狂热的爱慕着那个叫金子的女孩,似乎一路从城市追到昆仑山下。高傲美丽的金子对他不冷不热,他也不在乎,只是一心的对她好。
      他们在草原上游览、露营,几天来樊丁为她换药、包扎,小蛇的配合与灵性让樊丁很是吃惊,上药时她疼的列害,却能一动不动的忍耐,夸她不像是一条普通的蛇,越加对她精心起来,每每此时金子盯着她笑的别有深意。
      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索忆不知道如何报答他们,虽然伤势已经不成问题,她却没有离去,一直跟在两个人身边。和他们一起在向阳花海里徜徉,去湖畔散步,看昆仑雪菊的绽放,又一起躺在夜晚的草原上观星。他们似乎是一对恋人,可她却只看见樊丁一个人的热情,拥有神秘气质的金子,则是疏离和飘渺的,时常心事满怀望向远方,似在想念着什么?每当这个时候,樊丁就会紧张害怕,怕她就此消失再也不见,但是面对金子时又换上温柔的笑容,把烦恼隐藏。索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知相恋的,但是她也感觉到金子不爱樊丁,她的心里在想着另一个人。
      一日樊丁在草原上拍夕阳落日,金子骑着白马独自离开,索忆不放心她,偷偷跟上去。白马驮着她来到一座未名湖畔,她从马上一跃而下,跳进了水里,游泳吗?洗澡吗?可是为什么还穿着衣服?
      金子跳进水里后,半天没有露出水面,她不禁着急了,爬到湖岸边焦急的看着水面,自杀吗?为情而自杀?这样的事情在人间看见的太多了,焦急之下,她变成人形,想要跳进水里去救她。
      湖水哗啦,金子破水而出,长发如飘摇的水草荡漾在湖面,明亮灵动的眼睛冷傲而高贵,看见她并不吃惊,反是她愣在水边,进退不得。金子脸上是洞悉一切的笑意,故自梳理着长发,“你在找我吗?
      她更是惊讶,她怎么知道?万千念头一瞬转出,她亦非凡人。
      金子忽然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变出长管猎枪,对准她就是砰的一枪。动作快得让她反应不过来,枪子贴着她的耳畔飞过,然后听见动物逃离的声音,是一头棕熊。
      “本可一枪毙命的。”金子看着枪口说道,但她只是吓跑了它,她想到书生气的樊丁,以及那些整日挂在嘴边的‘罗嗦’。
      “你早已看透我。”索忆冷静的说道,心里却已波涛汹涌,以她近八百年的道行尚不能看出对方的身份,而自己已然被她识破,可见她的功力深不可测。
      “想知道我是什么吗?”金子淡然的笑道,话毕她身后的潭水溅起数米高,扬起一条金光闪闪的蛇尾巴。
      “你是蛇?”索忆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见过有如龙尾的巨大蛇尾巴。
      “蟒蛇,金纹蟒。”
      原是同道中人,无需多说,它们彼此相望而笑。
      草丛刷刷,有人来了,“金子,金子你在吗?”是樊丁,他是被枪声引来的。
      “我在洗澡。”迅速收起蛇尾,她缓缓走上岸。
      脚步声停下,“哦,那我在这里等你。”
      “你过来吧,我洗完了。”
      樊丁拨开草丛,看见金子全身湿淋淋的站在湖边,她脚边是受伤的小蛇,“原来它在这里,还以为它走了呢。”继而注意到衣服滴水的金子,“你洗澡穿着衣服洗啊?”迟疑地问道,招来金子的白眼。
      “你才注意到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蛇虫鼠蚁呢!”她拧着衣裙上的水,“我是不小心掉到水里了,行吗?”
      “那你有没有怎么样啊?”听见她落水,他紧张地问道,看见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害怕她受凉,连忙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樊丁四下巡视,“我听见枪声了。”
      “你以为我在屠杀吗?放心我没有杀任何动物,只是吓跑了它们。”一眼就看透他那点心思。
      樊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哦,那我们走吧,快去换件衣服,不要生病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就走。
      看着他瘦长的身影,金子暖心的笑笑,真是一个不懂掩饰的好人,任何时候都能坚持自己的信念,是一个优秀的好人。
      落日余晖中,他们携手而行,有暖暖的温情在萦绕,被忘在身后的小蛇有点落寞,索忆叹息着,金子对樊丁是拥有一份情愫的,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吧!
      可是人蛇相恋,会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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