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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世情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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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
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
吴越山川寻己遍,却回烟棹上瞿塘
腊月十八,扬州城,我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家族中,取名司马瀚。
娘亲说在我出生的那天,屋檐凝结起冰凝,整个家族的人忙乱的等在门口,脱离娘亲身体的我一直没有哭声。那时父亲被吓坏了,冲进里屋脸色苍白的抱起我的身躯,后来是接生婆一巴掌敲醒了我,我的哭声才响亮的徊旋在整个大宅,所有人脸露喜悦的神情又开始忙乱起来。
我并不是长子,有一哥哥,那是父亲和大娘的孩子。母亲下嫁于司马家的时候是父亲的第五个妻妾,那时大娘已经离开了这宅子,留下一子。家族里的人对大娘避而不谈,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大娘,只是听丫环小灵说那是个极致的女子,她是不会回来了,去了很远的地方。
娘亲因为我的出生在家族中地位陡然上升,父亲另外的三个妻妾,她们生的都是女孩,然后到我的出生是整个家族的人共同期待下来临的。
娘亲如待我一样待哥哥,也从来不说起关于大娘的事情。在家族里,我和哥哥并无异生的感觉。每逢过节、奶奶庆寿的时候,我们都能得到家族里的人同样多的赏钱或华丽的衣物。
尽管如此,我的出生在哥哥眼里还是夺走了家族里人对他原有的宠爱,他奚落于我,疏于言笑。娘亲察觉与此如补偿般的对他倍加疼爱。很多时候家族里的人外游,父亲带着成群的妻妾和孩子,我不喜于此于是总被留下来守在空荡的院落,只有佣人相伴。我不说话,就算肆意的顽性也无人能陪而收敛起来。我开始寡言少语,经常一个人跑前院的花园里嬉水,对着些花草自言自语,越来越沉默。夜晚的时候,趁父亲不在的日子,我跑进娘亲的厢房,投在娘亲的怀里,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浸透娘亲的衣襟,暖暖的,有淡淡脂粉的香味。娘亲把我抱得很紧,怕被失去般。
后年秋天,清晨有阳光透过竹帘照进来。这天是我入私孰的日子。家里大大小小忙里忙外穿着华丽的衣裳,装饰宅院,父亲谴佣人把堂屋的灵位擦亮然后摆放整齐。一些时后,我跟随奶奶身后走进后院的伺堂。在排列紧致的灵位前奶奶让我跪下,黑色暗纹的缎裳严肃而端壮,奶奶沉颤的说些光宗耀祖的话语。冰冷的青石板我跪了很长时间,整齐的牌位关乎家族的希望放在我身上。膝盖因长跪而僵直,我一直低头,祠堂外站着家族的人,严肃安静的神情。
很长时间我才走出暗黑的堂屋,阳光照射过来很刺眼,娘亲一直等在门外,她把我叫进她的内屋用冰凉的手指抚过我的脸,叮咛我一定要争气,我记得她的眼睛深邃得让我寒冷。
我不喜重复的念着四书五经,关于读书的憧憬只是腻味的让我逃离开先生和书孰。但父亲的严厉责备和先生的戒尺,让我不得不重回书孰,被严格管教起来。我被关进房里,勤读诗书秉烛至夜深,娘亲也只得偶来探我,幽泣的眼神也仿告诉我等待我光大门楣和她的位置。多少个夜晚我抱书而眠,在梦中惊醒的看到一双冷漠忧怨的眼睛,我开始思考一些事情,不知道我的出生冥冥中有什么,是否像父亲一样娶很多的女人,然后为必须去做发扬家族的事情四处奔波,会不会如哥哥那样进京赶考,功成名就引来周围人的赞赏,罢也。父亲的严格娘亲的叮咛,我知道我必须考取功名。
我在屋子里很长时间没有出去过,漠和任何人说一句话,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我开始苦读那些我认为是哄取功名的狗屁文章,也或者出于我的天份,渐渐的我看到了先生摸着长长的胡须赞许的微笑,父亲舒展开不再紧缩的眉间,娘亲也宽意欣慰的笑起来。终在12岁那年我以城里头名登榜更加坚定了家族对我将来的期望。整个家族喜气洋洋,就连家丁都个个脸上红光满面,而我却是更加茫然。
15岁的我聪明俊气已经在扬州城传遍。城内的一些名门望族络绎不绝的遣媒人踏破门槛开始纷纷找上门来揍合年龄匹配的闺秀要与父亲说我的亲事了,虽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姻缘的意义。父亲道要给我娶个美丽、知书达理、出众、且出身在名门,和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的女子。很多年轻女子登门来拜访,父亲成群的妻妾恭维着父亲的眼光。父亲颇为自得的选着,犹如他再选小妾般。最后父亲选中了赵家的小姐,赵元外是父亲多年的旧识,他有个视为明珠般的女儿,足不出户、贤良淑德。我是早些年见过,但样貌都已经记不清了。其实也是赵家小姐的祖父选中了我的,所以才找人上门说与这门亲事。我开始失望和违抗,不想象祖辈一样受摆布的姻缘,更不想因此而重复父亲的三妻四妾,我只想与个自己喜欢的女子结为夫妻,互敬互爱生生世世。
我所有的生命斯磨和纠缠开始于一个叫若兰的美丽女子。我18岁的那年,时逢元宵佳节。每逢此节那天,城中心的如安街上都会举行彩灯会,城里城外的人都赶去看灯影、放河灯、凑热闹。我不喜于此,只是占地缘之便遂独身去瞧瞧。整条细长的如安街上精致红绿的花灯从头至尾让人眼乱。旧时的冷漠少年现今一脸冷俊,身着素杉依然掩不住年轻英挺、气宇不凡。街道两旁的河堤边有人在放河灯,一盏盏精美的河灯随轻风吹来,闪烁的光影飘流于河对岸更远的方向,似梦似真如此美丽。他站在河堤上边,凝视隐隐闪动的河灯,感觉心象河灯的光影一样在隐隐颤动,不知道会飘去什么地方,又会在什么地方熄灭,心里茫然而惆怅。待举步向前方走去的时候,远远听到河对岸传来阵阵银铃般清脆的女子的笑声。如此快乐的声音,我寻声望去,是个年轻女子,身着血色红纱,细腰如柳。一双明亮的眼睛,秀美的脸抹了淡淡的胭脂,有淡淡的红晕,十指尖尖张开荷掌将一盏盏精致的河灯小心翼翼的放进河里,然后站起身来眺看河灯飘向远方。女子蹲下的瞬间,有缕缕发丝滑落眉间,如此眉清木秀。女子完全沉浸在快乐中,但眼睛里分明有丝丝愁绪。我被吸引了过去,无论女子的容貌还是如铃的笑声,站在河岸神迷远望。
风轻轻、水依依,河灯如洒落一地的星光悠悠然。女子轻移莲步追随河灯的方向,神情无邪而娇媚。女子身边有一青衣小仆,她与女子边说笑边追随河灯。微微的看,小仆秀气莲莲只是欠些悦容,连小仆都是如此的女子。不过只是小仆而已,很快我又被年轻女子吸引过去,不知不觉看着女子和她的小仆走到我身旁,女子俯下身去拾飘流过来的一盏河灯,我闻到女子身上有淡淡的幽香。女子拾起河灯,河水从纤细的手指沿指尖滴落,我看得出神。似乎被女子察觉到,女子飘然转过身来看我,我们就这样默默的彼此对视着,没有说话,眼神情迷而留恋。很长时间,丫环小灵来唤我回去的时候,我才猛然一怔,红着滚热的脸落荒而去。
回到厢房,我的思绪一直萦绕着那个身着红纱的年轻女子。我唤小灵进房给我宽衣安寝,但闭上眼睛也一直出现女子秀美的脸和她银铃般的笑声。这是相思吗?我想要见她,这样的感觉在我心里一直膨胀着。我是个书生,自小先生告诉我书中自有颜如玉,为何我的心会因为这个女子如此的跳动?我是如此的拒绝于人,为什么我如此的想接近她,在她身边,我越来越无法压抑再见她的冲动了。我想见她,那个互相凝望的瞬间,让我决定就算耗尽一生也要再见她一面。
自此之后,每夜月上十分,我都独自跑去如安街,站在见到女子的河堤上,在夜色里等待很长时间才离去。我想,若是有缘,一定能再见到她,只要能再见女子一面,心则安怡。
过了很久,五月,花飞似雪的季节。我依旧每天都去河堤等待很长的时间,哪怕风一吹一切成梦。
我俯望河中的月影,风吹来微波粼粼,河水映漾出年轻女子的身影,好象那个女子。我忙抬头,终于见到她了,似幻似真如月般皎洁的眼睛,飘逸的白纱在月光下飘然若仙子。女子也在凝神看着我,眼神是那么熟悉,其中透出的伤感如梦中流泪的那双眼睛。我的心中闪过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关乎于生命中一直在苦苦期待着的一刻;当女子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气息让我迷醉而又熟悉,心口一阵颤动,我一直在等待着的相见不知道是否只是月光下美丽的梦。我和女子之间续着缕缕的缘,夺出眼筐的清泪让我确定是一种今生的约定。
我已经分不清是梦是真,忙问:如何称呼姑娘?只见女子微笑起来应道:小女子姓柳。话音刚落,只见上次那小仆跟了过来拉起女子的手说,小姐那么晚还跑出来,老爷久不见你急唤我出来寻你,快随我回去吧。说罢凶狠的朝我瞪了一眼。这小仆,我虽年纪尚青,但家世殷实、才华横溢,在扬州城乃至整个江南也算是有脸面的人物,只要我在的地方都会聚集众多千金小姐尽现妩媚,但我都拒人于千里,如今却被这小仆如此冷眼,还没来得及多想,那女子已被拉了去,只是不住回头,她的眼睛里有不舍的怜惜。
回去后我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着实难眠。只好穿着单薄的衣衫从房间偷偷跑出来,见二娘房里灯还亮着,想二娘还没歇息,于是找二娘讨了壶酒来喝。二娘是个生性豪爽的女子,屋里藏有陈年女儿红。我从来未敢尝试这东西,只因夜深难眠,也爽性大口咽下去吟起诗来。
夜色沉寂心未眠,
夜色如镜止若水。
夜色月美星点缀,
夜色孤寂心相远。
红尘旧梦夜思缘,
公子难免深陷去 。
不到一个时辰,视线渐渐模糊,头昏沉得厉害,倒在石桌上。
醒的时候已是二日后清晨,明亮的夏日阳光洒进来,照在床上光滑润亮的丝缎被面上。睁开眼睛,被阳光刺得晕眩。小灵进来给我更衣后梳理我散乱的头发,才完毕便有男丁进来说父亲唤我去书房。
一进书房就看到父亲铁青严肃着脸。整个家族都知道,我是个沾不得酒的胚子,更何况是陈年女儿红,那几乎会要了我的命。父亲问我酒的来由,我怕连累到二娘,只好说是与几个书生邀约赏月吟诗,不甚感言贪喝了几杯……还没说完,父亲连摇手罢也罢也,你等没用的东西。 父亲踱步来回才又开口问我,柳姑娘可是扬州城内连当今皇上也赐扁的书香门第柳秀才之女?我话在咽喉说不上来,父亲斜看了我一眼又说道,醉酒之时一直在念柳姑娘,想必你是动了真情,已18岁的人了,看来是该与你说门亲事了。说完渐步走去。
一切如梦,只是那一袭白衣、轻盈美丽的女子,引得我千缕相思,不知与谁说。
次日,父亲差下人准备了些彩礼与我登门拜访柳家。那柳家乃是书香门第,拘于接受此等礼尚往来,只因父亲也是有脸面的人物,柳家老爷亲自出来招待,但并未见到他家小姐。只是我从很远地方听到银铃般的笑声,正如我魂系梦牵的那声音。
回府后从父亲处得知,柳家确有一女,年方16,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芳容美艳惊人,但很少有人见过他家女子,只因那书香门第,家规尚严,那女子也很少出户。方圆百里的不少官宦子弟都上门提过亲,被遭一一拒回。只因这女子有嫁钟情人之说,再加上其父对夫婿才气有佳的苛求,至今尚无合适之人。
不知柳家女是否就是那柳姑娘,也不知如何才能见柳家女一面,不知如何是好,我心事重重。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有风吹过。推开窗遇着一场风花雨,心顿生疼痛,就此相思道不出苦衷。我披起青衣走出去,魂系般来到那河岸,只觉苍凉。偶听到远处飘来清淡哀愁的歌声:
柳腰绕月舞舟行,手抚古筝粱祝情。夜饮菊花茶芬芳,月洒河边相思树。夜女子魂牵此处,夜来香袭沁人醉。 窗外风起树轻舞,玉兰桥上花飘絮。梦呓寻几度忧愁, 今梦醒来泪湿枕,几时再遇梦中人……
好熟悉的声音,我沿着歌声走去,只见身着蓝衣的女子忧愁的独自徘徊在狭长寂寥的雨巷中,雨雾朦胧,步履悠然、歌声飘扬。
如此灵性、柔情似水的女子,我走近了去。女子依我走近的步声望来,是柳姑娘,是朝思夜想与我小河分别后的女子。她看着我,眼神深情、细腻、温婉、有丝丝伤感,月光下如水的面容温和、柔情,清澈的美丽。我的心猛烈跳动起来,用故作安定的声音问她是否就是柳家小姐?她微微笑,小声的回答我是。我拉过她的手,她羞涩的想抽出,怎耐我抓得更紧才放松下来。我摊开她冰凉的手心,用淋湿的手指划了个爱字,她念了一遍,抽出手将我的体温握在手心。
小生司马瀚,年18,尚未娶妻,前日曾上门拜访……话还没说完,便被她纤纤玉手遮住了口。她含羞用涩涩的声音说道,我知是你,那日我曾躲在帐后偷看,只是不料再未谋面。我顺势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坚定的说,我要娶你为妻。说完只见她脸上现出羞涩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