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星之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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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客舱内出乎意料的安静。
大家似乎都睡着了。
我站起身，想去方便一下，却不想碰倒了身边的水壶，发出一声巨响——尤其是在这么安静的室内。
但是似乎没有其他人注意到的样子，我松了一口气。
走到与前排平行时，我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
他没睡，那个犯人。
他也正看着我——他的眼中写着十分清楚的警惕和审视。
我却愣住了，最开始是对于自己的偷窥行为感到很尴尬，然后又开始担忧之前自己站起偷瞄时，他该不会也是知道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素不相识、来自异国他乡甚至可能是其他星系的陌生人，我却想尽可能的表达自己的善意。
我试着轻松地对他笑了一下。
他似乎看到了，但是接着却又面无表情地将头低下了。
看着镜中自己的脸，我慢慢回忆刚刚看到的。
他不是地球人。
他的肤色接近地球上的黄种人，只是要稍微偏黑一点。
五官极为立体，耳朵稍尖。
长长的发辫垂在右肩上，头发颜色好像是黑色。
脖子上有着奇怪图样的花纹。
用地球的眼光来看：他该算是一个长相有着中东色彩的英俊男人。
他会是犯了什么事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是这一次我规规矩矩的走过去，目光平视前方。
“进来。”
年轻男子走进会议室，看到的是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光而坐的男人——这颗名为“霍尔”的小行星的领主。
“您上次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移交给联邦警员了？”
“是的，现在应该已经在运输舰上了。”
“恩，好……那边怎么说？”
“他们希望您能保持中立。”
“……中立啊。”
“领主大人，请恕我直言，我觉得这是一个圈套！”
“继续说。”
“他们表面说只要我们保持中立就可以了，但是却又单方面要求我们为他们开放航道和空间站，这样的话，卡塔尔联盟怎么会答应！”
“卡塔尔的意思呢？”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已经派人去接触了。”
“我知道了，你也忙了好一阵了，去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您的关心。”
“不用担心，这件事急也没用。”
看着眼前血气方刚的男人，不，或者称少年比较合适，哈雷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自己当年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呢？
“我知道你担心霍尔的心情，但是少年，你的职责不仅如此，我记得你马上要去布雷星系空间站的指挥所报到了吧。”
“……是的，领主大人。”
“去吧，家里的事不要担心了。其他的，就多信任我们这些快躺进棺材的老东西一点吧。”
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哈雷打开抽屉，抽出一支自己雪藏了很多年的雪茄，慢悠悠的抽了一口，然后看着烟圈渐渐消散在眼前。
好友临终前托付的孩子吗……
这一次如果能熬过去的话，这颗星球应该还能苟延残喘几年。
不过恐怕还是避免不了最终被联邦或者卡塔尔吞掉的现实。
最后一任的领主么……
哈雷在独自一人的巨大会议室中发出不易察觉的轻轻的叹息。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的话，我期望能够早些醒来。
我们遇到了“自由者”——一群游荡在星际间的盗贼。
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我以往只在新闻和大家的传言中听过。
舰长刚才在广播中简单的说明了情况：一，本舰作为单纯的运输舰没有配备武器，不具有作战能力；二，在被盗贼完全控制之前本舰的工作人员会安排乘客坐上救生舱离开。
情况虽然很紧急，但是在舰长的领导下也还算得上有秩序——大概也是因为乘客比较少的原因吧。
我站在通道上等待工作人员的指示，和客舱里一样，两名警员站在我前方的不远处——犯人依然被夹在他们中间，我这才发现这个英俊的犯人手上还被套上了电力锁，这是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用的特殊工具。
看来，他犯的事情恐怕还不小……
两名警员看起来似乎在争执什么。
“我早说过了，用运输舰押送犯人的这种事怎么看都很傻！”
“是啊，是挺傻，你应该去和长官说才对。”
“他要是会听我的话，我宁愿放弃下个月的薪水。”
“我赌一年的薪水，他会直接把你扔出办公室，然后忘掉你这一年付出的努力。”
“……好吧，现在怎么做，搭乘救生仓？”
“除此之外，还有选择么？或者你有意愿带着两把仅仅为“警告”级别的警枪去和一群武装的盗贼开战？”
“但是救生舱的标准配备是两人一艘。”看向身边的同伴，略胖的警员满脸烦躁地说。
“这样吧，待会你将电力锁锁死，我带着他乘一艘，你搭乘接下来的一艘……”
“也只能这么办了。”
“砰”，整艘舰都震动了起来。
我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摔倒在地。
浓烟很快布满了整个走道。
我匍匐在地，只听到周围有着凌乱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叫喊。
“他们进来了！他们进来了！“
诺安心里暗骂一声，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记得救生舱的的停放入口离自己不算远，多亏自己留了个心眼，上舰之前就研究过舰内分布图。
现在，他有自信在浓烟中找到那个位置！
但是，这样还不够。
巨响之后，原本安抚他们的工作人员大部分向舰桥方向去了，那边似乎起了火。
真是糟，救生舱虽然有自动驾驶功能，但是驱动阶段还是需要人工操作，这本应该是已经四散在烟幕中的船员们的工作。
他在空间站的主攻方向是人员协调和调度，这是个没什么实际技术含量但是容易爬上高位的好工作。
这也是他最初故意和同来的学员保持距离的原因——他不想被随便攀关系。
现在……
他如果记得不错的话，那个学员是个女的，而且似乎是主攻航导方面的学员。
他循着记忆在浓烟中向后走去……
有个人抓住了我的胳膊，在我爬起不久再次跌倒之际。
“谢谢，你是……”
“诺安，我也是地球空间站一号的本期训练生。”
“哦……”
“现在盗贼们似乎已经侵入进来的样子……我们要抓紧了。”
“哦……好的。”
他抓着我的手向某个方向走去——烟幕太大，我们几乎辨不清近处的事物。
“我记得，你在空间站中是主修航导方面的技术员吧。”
“啊，是的……不过虽然是选的这个方向没错，但是我现在只是完成了初级教程，中级和高级的教程打算边实习边完成。”空间站的学员们一般会将自己的课业分为三级阶段，初级、中级、高级，一般来说，在实习之前以完成初级阶段为目标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也有少数完成了中级教程。
“是么，很不错了……待会我去旁边取太空服，你就先去启动救生仓？”
“好的……可是你知道救生舱在哪么？现在这么大的烟。”
“知道，待会你在救生舱等着我就行……你会等的吧？”
“额……当然。”他并不信任我，这个男人的话语中透漏着明显的猜疑。
奇怪的人，明明并不信任我，却为什么要帮我？因为是同期么……
警报声响了起来。
这应该是舰桥给予我们的最后的警告。
可是诺安还没有回来。
我坐在救生仓中，不安的等待着。
其实本来没有太空衣也可以的，刚才我就想出声提醒。
这种两人一组的救生仓会配有48小时的生命维持系统，太空衣虽然可以争取到额外的12个小时的氧气供给，但是实际用处却不大——48小时还遇不到救援队的话，最好不要对生还报太大希望，这是宇宙航行的基本常识。
但是我却因为顾虑没有发声，那是个习惯掌握一切的男人，看眼神就知道了，随便质疑的话似乎只会破坏我们之间短暂的、脆弱的和谐。
诺安现在真心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如果刚刚自己不是想隐藏不会操作救生舱的事实，怎么会提出寻找太空衣这种愚蠢的主意！
现在他深深地为自己的死要面子而懊悔。
他正在离救生舱不远的另一条走道上，就在刚刚他亲眼目睹了一场屠杀。
他的身边还躺着一具带着余温的尸体。
看着制服上的标志，似乎是联邦警员的样子。
另外一个人好像也已经被制服了……他听到了重物倒下去的声音。
有人过来了！
他根据听到的脚步声迅速调整自己隐藏的位置。
但是他很快发现，那个人正是朝着救生仓的方向！
怎么办……他快速地思考着。
有脚步声过来。
我坐在救生仓里，四面都是浓烟。
大概是能跑的人都已经乘坐救生舱离开的原因，从刚才开始这附近就比较安静。
突然出现的脚步声也异常清晰。
是诺安么？
我伸长脖子，眯着眼睛尽力想看清那个模糊的身影，但也只是徒劳而已。
“诺安？”我喊了一声。
他没有回答。
我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不妙。
“是你么？是的话就回答一声。”
“是我。”是他的声音！
我终于放下心来，“快点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他走了进来，坐在我身边。
我则专注地操作着最后一道程序——尽管在空间站中就演练了多次，但是实际操作却还是第一次。
门关上了。
救生仓脱离轨道，迅速坠入茫茫宇宙中。
而我则在偏过头后，呆呆地看着身旁的同伴。
过了好一会，我才开口道：“你……是谁？”
“救援进行得怎么样了？”问话的人有着一头漂亮的宝红色长发，声音轻柔却不失严厉。
“接到求救信号后就立刻派出了巡逻艇。”屏幕前的联络员紧张地回答道。
“遇难舰种呢？”
“运输舰J1044。”
“我记得……这艘运输舰是飞往布雷星系的？”
“是的，长官，运输舰J1044预定航线是由地球空间站一号到布雷星系空间站。”
“你怎么看？”蕾拉转向自己身边的从士古拉姆——跟随自己多年的值得信任的从士长。
“从宇宙环境看，布雷星系附近确实存在发生风暴流的几率，但是同时遇到盗贼们这种事……却不能不说他们的确很倒霉。”
“你是想用倒霉来解释我所管辖的星域内发生的运输舰被劫事件？”
“当然不，可是美丽的长官大人，我们不能否认这件事情的偶然性。”
“我需要那艘运输舰上的全员名单。”
“说到这个，我记得……那个人好像也是最近被押往布雷星系。”
“那个人？”
“是的……长官，那个让我们整个搜查科牺牲掉整个年假的家伙。”
“哦，是他？”
“希望他这次能够跑远一点……”
“你这是在为自己推卸责任？”
“当然不，可是，我们总是希望追求更有效率的工作，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留给更适合它的人吧。”
“从士，你的理论让我不得不质疑你在军事学院的学习成果。”
“哦，关于这一点，相信我毕业第一的事实能够很好地打消您的疑虑。”
“我不需要只会磨嘴皮子的从士长……你该知道现在应该去做什么。”
“是的，一定在短期内让您看到搜查课的成果。”
“听得懂么？”他用的星际通用语。
“额……听得懂。”
“我不想伤害你，所以你不必害怕。”
“哦，好的。”看到女孩畏缩着身子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舱壁上的样子，槡感到很烦躁。
“漂流路线定好了？”
“恩……什么？哦……是这样，是之前就设定好的，我没动。”
“恩。”
男人点开手动操作界面，似乎在进行修改路线的操作。
他的手骨节分明，很大，手背上有不少伤痕。
怎么会这么倒霉……
明明在运输舰上就决定不再好奇这个男人的事情了，怎么又会遇到他了，还是在这种时
候！
怎么就听错了声音呢？
他走过来时，我怎么就没好好看清楚！
我今天出门真的该好好看看黄历……
也不知道诺安去哪了，估计他回来看到救生舱不见了都要恨死我了……
我抱膝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头脑却异常清醒，感觉也很敏锐。
如果他要做什么……我恐怕反抗也没什么用，我寻思着用什么样的方式能够减少自己所受到的伤害。
他一直在手动界面上专注地做着什么。
若说修改路线的话，似乎费的时间也长了些，他还要做什么？
我偷偷睁开眼睛，想弄清楚他的意图。
他做一会，停一会……似乎在思考。
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该不会……是不会吧。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了，他回头看了一眼。
我慌忙闭上眼睛。
“喂，你醒着的吧！”
我犹豫着要不要回答。
“醒着就过来看看，这个好像有什么问题。”
我不敢忤逆他，迅速上前。
“额，不对……如果你要修改路线的话应该用这个。”
“你是说我这样错了？”
“额，不是，这样……应该也可以吧。”
“怎么改？”
“……我不会。”我不敢看他的脸，盯了好一会屏幕，然后才回答。
“好吧，你来，用你的方法，我要去伊苏航道。”
“伊苏航道？但是救援队不会去那里的！”我急道。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望着他的眼睛，一时间心惊胆战，白痴！蠢货！本来就不能找救援队！那个人现在可是逃犯啊，逃犯！
“抱歉，我知道了……”
我循着记忆进行修改操作。
他叹了口气，仰躺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我们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种静谧对于我而言是一种特别的折磨。
他选择去伊苏航道，应该是有和他接头的人吧。
否则那样一条人烟稀少的航道，一般来说不会有人选择。
等接他的人来了，我会怎么样呢？
他会放了我么？
我觉得自己不应该抱太大的希望。。
我从救生舱内拿出营养剂，递过一支给他。
“你好……”
他背着身子躺着，我只看得到他的背影。
“你睡着了么……这个是营养剂，额，你现在要不要？”
他终于听到了。
他翻身坐了起来，接过我手上递过去的营养剂。
“谢谢。”他说。
“哦，不用了……顺手而已。”
我以为他会继续躺下去，但是没有，他很快地喝完了自己的一支，然后就这么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惴惴不安，他不会改主意了，像现在杀我灭口吧。
“你还有……什么事么？”
“你去布雷星系做什么？”
“啊？哦……我是空间站的训练生，去那边实习的。”
“布雷星系空间站？”
“恩，是的。”
他皱起了眉头，“你是联邦人？”
“现在还不算，我是地球公民，还没有得到联邦成人认可。”
“哦。”
“你不怕我？”
“啊？”真不怪我呆了，大哥，你的提问跳跃性还能更大一点么？
“没有……我其实还是很怕你的……”
“为什么偷看我？”
“什么？”
“你在舰上的时候，为什么老是偷看我？”
“……因为好奇……”
“好奇什么？”
“我第一次看到联邦警员和……”
“你们地球人都是这么好奇心旺盛？”
“啊，大概吧，主要是我以前都没见过……”
“不止你。”
“啊？”
“那艘舰上，至少还有三个人，和你一样。”
“哈哈……大概大家都好奇心旺盛吧……”
我头一次这么痛恨家乡的好奇心，谁说一定要拥有一刻旺盛的好奇心的？！这不就惹火烧身了！
“你对我笑了。”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一时愣住了。刚刚我正想就偷看他的问题和他好好解释一下，却不期然对上了他的眼睛——蓝色的，好像大海。
“只有你对我笑了，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哦。谢谢。”我低下头，脸开始发热。
“所以我才决定和你一起出来。”
“……”
“你不要担心，我哥哥他们会来接我的，到时候我让他们再把你送回去。”
“哦，那真的是……太感谢了！”
“不用。”他也笑了，他的笑很好看，牙齿很白，嘴角两边还有两个小酒窝。
这个人……也许不是那么坏的人。我躺下，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星之海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