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皇子梦》莫向晚

25、渡江

　　重新整队吃了些东西之后，大家又再次启程，这一次，因为少了马匹的关系，大部分人都不得不步行，没有足够的人手负重，太过沉重的帐篷直接被丢弃不要，剩下的干粮也不够坚持到下山，种种险恶之下，行进的速度反倒快了一些，大概大家心里头都害怕还会在山上过夜碰上些什么吧。

　　“王爷，不知道那种符纸还有没有？”

　　郝大人走在元照的身边探问，他的言语比起之前多了些恭敬和畏惧的意思，那样威力的符纸哪怕并不能够对人起作用，但让人看了也是一种威慑。

　　元照摇摇头：“师父所给不多，咱们还是快快下山的好。”

　　抬高自身身价其实是他最不愿意用的一种方法，如果不能在之后表现出同样的分量，那么之前的自抬身价只会是笑柄。

　　“大人放心，这种山魈，一山之中，至多一只，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碰到第二个了。”吴立笑得含蓄。

　　“那就好，那就好。”郝大人说着叹了一声，“不瞒王爷，这山魈下官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实在有些慌了神，没想到传说竟然是真的。”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元照附和了一句，然后开始跟郝大人聊起来。

　　最初见面的时候，因为郝大人对他算不上多看重，态度中也都透露出来一种高人一等的样子，他觉得郝大人是瞎傲气的那种人，没想到话说得多了，发现这人其实也挺平和的，某些以前看来装腔作势的与民同苦，可能还真的是这人的一时感慨所致。

　　听郝大人说了一些从东国过来路上的见闻，又聊了聊后来的行程，知道还有一座大江要过，其他便是一片平原，再没有这样险恶的高山，元照也是松了口气，他是真的没有第二张符纸了。

　　这一天的路程都比较平顺，或许是大家都被吓坏了走得快了，之后的路程竟是难得的顺利，他们竟然在黄昏时候走到了山脚，要知道这可是两天的路程啊！

　　一直顾着说话的郝大人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也有些目瞪口呆，回望着高山，喃喃自语：“竟然这么快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祸福相依？咱们为山中除了大恶，便有这般福报？”

　　没有人去给他破除迷信思想，大家基本上都是这么想的，除了… …元照回头看吴立，看到他对他眨眼，一副狡黠模样。

　　不用问，定然是这人搞鬼。

　　说不定是什么法术吧。

　　晚间的休息因为少了很多帐篷，又没有马车，便成了露宿模样，没有了私人空间，元照也没逮到机会问吴立什么，反而跟着郝大人凑了堆儿，一起吃些东西便睡了。

　　这般直到第二日歇到镇子上，元照才有了自己的房间，能够把吴立叫过来说话了。

　　“那符纸是怎么回事？”

　　“是你让路程变短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发问，问完又是一笑，元照头一次发现原来吴立还是个急脾气，他本来以为最沉不住气的那个是自己。

　　“符纸是偶然得到的，一个狐狸精给别人防范自己姐妹的，我竟不知道有那样大的威力——你怕那符纸吗？”

　　“道家有缩地成寸之法术，我所施不过小术罢了。”吴立先解释了“路程变短”的问题，又回答了元照的第二个疑问，“那符纸威力不凡，我修为太低，触碰不得，若如你所说那狐狸精能够直接触碰，恐怕修为不浅。”

　　“不是说精比妖不如，怎么还能修为高深于你？”元照对此有些不解，如果说妖是正统修仙的正道，那精就是歪门邪道的魔修，而那符纸的威力，从它对付山魈发出的那种正大光明的气息来看，应该是属于克制魔修的那种，既然是克制的，便不应该有魔修能够接触才对，并不是简单的修为高就能够解释的。

　　元照心中的这番感想吴立是不明白的，也就不明白他的问题为何这么奇怪，两个人就此问题多解释了几句，才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

　　妖精的不同确实如元照所理解的那样，但他理解有误的地方就在于直接定性精为魔修，这是不对的。

　　“精怪吸收阳气为生，也吸收阳气修炼，比起妖修自然更容易堕入人类的七情六欲之中，也会如人类一般所有信，而精毕竟不是人类，他们对自身所信的理解自然也会跟人类有所偏差，但只要她内心坚定，认定自己所信奉的是对的，是光明正大的，那么他自然会有信仰之力护持，不要说接触这等除魔灭妖的符纸，便是自己画符也未尝不可。”

　　吴立说着还举了个例子，“比如说我的表妹娇娜，她自身修炼便与我们不同，她信奉药神，又曾得大机缘，与我同年便已然是妖丹有成——”

　　说到这里，吴立轻咳了一声，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我们虽然自奉妖修，其实也不是纯正的妖修，多少还是要依靠一些人类阳气，所以… …”

　　元照很是理解地点头，明白，就是不太害人的狐狸精自我装点门面，不愿意把自己跟害人的那种混为一谈，这才表示自己是妖，但其实，芙蓉城的那些妖，恐怕根本不会认同他们的妖修身份。
　　不过这一点，心里明白就好，也没必要揭穿了。

　　“你所说的药神又是什么？这世间，真的有神吗？”

　　“药神自然是掌管世间百药的神灵，至于其他，我就不清楚了。”吴立还是个年轻的狐狸精，家学渊源之下知道得多一些，但因为他们这一脉总是混迹在人类之中，对正经的属于妖应该知道的知识，便也所知不多。

　　以古代的迷信程度，便是没有神都会因为众人的信仰造出神来，若是真的有神，又有哪个敢说，不怕非议神明被其听见降罪吗？

　　元照主动换了话题，没有纠结神明存在与否的意思，而是问起了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既然都是狐妖，那么，你知道我的母妃吗？”

　　如果知道，那么他就是狐妖之子，纵然得到那些冷待，却也是情有可原。

　　若是不知，那么他只是宠妃之子，母妃惨死自身幽闭，便是宫中斗争，必要查个清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吴立的面上有几分迟疑，说：“狐族繁多，我们这一支并没有，但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纵然同族，也未必联络有姻的，若是王爷想要知道详细，我可以帮忙打探打探，我家还是有几个姻亲的，总能问出一些消息。”

　　“如此，麻烦了，我确实想要知道。”元照拱手为谢，这个问题已经是他的心病了。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就跪在静心堂中，一遍遍问那个不动声色的神像，一遍遍问自己的心，这些不公平的待遇他到底该不该安静忍受——那些，他永远不会忘。

　　吴立侧了侧身，避开了他这一礼，爽快应了会去问。

　　十日后，一条大江拦道，浩荡荡江水不知从何而来，波涛涌动，一望之下竟是看不到江面对过是什么情景，更不用说左右源头何在，俨然有些海面豁大之意。

　　“这江好生宽广。”吴立赞了一声，独立江边，衣襟当风，犹若羽化，更添仙气。

　　郝大人这段时间已经与他熟识，闻言说道：“此江是我国最有名的金沙江，以江底金沙得名，对岸不远还有一座金山，因此外地人也叫这里金山江。”

　　“江底果然有金沙？”元照一问就觉得自己俗气，顿时坏了那两位的高雅。

　　“都是传言，不足为信，稍后渡江可要小心，这江中有鼋怪，万不要在船上熏肉烤鱼。”郝大人说到此处，又喊了窦总兵过来叮嘱，这些地方上的小问题，某些兵士都不一定知晓。

　　他们在此停留等船，不远处也有一艘船想要渡江，见他们这边儿人多，又多是健壮青年，那边儿似乎有些不放心，总要打量几眼。

　　这世间，陆地上的盗匪不绝，而江河湖海之上更是少不了那等强抢之人，又因水上难逃，杀戮往往更甚，行路之人便要多加小心。

　　元照对这等打量视线比较敏感，见状也打量回去，见那艘船不小，人员也不少，但有老□□女，一看便是大户出行，也难怪人家这般多心了。

　　兵士里也有几个发现这般视线的，多有几分不悦，行军之人最忌讳别人的这等打量，谁知道别人是不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准备下埋伏呢？窦总兵也为此多留意了那边儿一会儿，眼见得这边儿不走那边儿绝对不动的架势，暗自骂了一声，这边先开始了渡江。

　　如此，又隔了一会儿时间，才隐约看到后头有船跟上来，相距数里，各自遥望。

　　元照也没在意，看了一眼便开始跟吴立打听鼋怪的事情，吴立只道不知，不肯多说，元照再问，他指了指江面，并不发一言，元照这才有些明白，万物有灵，他大约是怕那鼋怪听到出来作乱，这才不肯吭声。